冬季的御花园萧瑟无比,银装素裹的园林里,只有梅花林还有些生机,种在最外圈的腊梅开了,带来丝丝幽香,再过不久就是新年,其他的梅花也会开放,姹紫嫣红做春天的使者。
梅林里,穆见深与绕朱面对面站着。
有一件很小,但是很棘手的事情,等着解决。
“让我去赎他?”穆见深问道。
绕朱点点头:“求您了,侯爷。”
穆见深冷漠地转过头:“你知道这个月以来,我们几次从赌场里把他赎出来吗?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侯爷,那是我爹,我不能不管,我不能看着他这么下去。”绕朱道。
“你说得对,可那是你爹,不是我爹。”穆见深道:“你在宫里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就当他死了吧。”
“侯爷,求您。”绕朱哭道:“我是撒了谎,可是我能对人说么?说我哥哥被人打死了,气死了母亲,嫂嫂跑了,我爹爹送玉叶进宫,又染上了赌博,可是我不能看他死啊……他再怎么不堪,也是我的亲人。”说到这里,绕朱已经是泪如泉涌。
可是穆见深冷冷道:“他本事真是大,宫里都能送信进来,哪里需要我去救?”
“不是的,侯爷。”绕朱道:“确实有人送了信,可那也是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穆见深嘲笑道:“好吧,你自己光明正大的去赎他吧。”
绕朱一呆:“我……我……我已经没有钱了。”
再怎么是大宫女,月钱也有限,三番四次地折腾早就没了。穆见深劝道:“这种人,不招惹的好,多少家业都能败了,你还是不要出宫,才能供养你的父亲,也顺便能照看玉叶,是不是?”
绕朱愣了愣:“侯爷真的不肯吗?”
穆见深叹气道:“我已经赎了他三次了,事不过三,我不会去做第四次,这样对大家都好。”
“哼,是觉着我对侯爷没有用处了吧。”绕朱道:“侯爷做了主子的枕边人,自然是看不起我们的。”
“与这无关,我是就事论事。”穆见深道:“我也该走了。”
说完抬脚就想离开,绕朱自然不想就这样算了,一把将穆见深拉住,急切地说道:“侯爷记得余悦死的那天吗?”
穆见深一惊,那天他撞到了玉叶,难道玉叶说了什么引起绕朱怀疑?或者,是看见了什么?
他站住了:“什么意思?”
绕朱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侯爷,是你杀的余悦吧。”
呼——
穆见深松了口气,她没看见。
有恃无恐,穆见深笑道:“你有证据吗?”
绕朱道:“当然,只要我交给主子或者刑部的官员,您就只能去天牢过日子了。”
“哦?”穆见深不信。
绕朱道:“我记得,侯爷那天穿的是一双麋皮靴子吧,那靴子虽然是褐色的却有些泛白,灯火底下看着更是如此。”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那靴子上有一些血迹,看起好像是飞溅上去的……您说是不是呢?”
“余悦不是我杀的。”
“可是您在场,而且很近,除了您,没人见过凶手,这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呢?”绕朱威胁道。
穆见深退了一步,本能地想离绕朱远一点儿,皇宫就是皇宫,都是人精。
绕朱不依不饶地贴过来:“侯爷现在可以答应了吗?”
她的精致的脸旁两个玉制的耳环晃晃悠悠,脖子纤细,似乎一捏就会断掉,穆见深心里升起一阵杀意,将手搁到绕朱肩上,笑道:“要是你哥哥有你一半聪明,就用不着我去救他了。”
“多谢侯爷夸奖。”绕朱脸上泪痕还在,却笑得很自然,好像真是得到了夸奖似的。
穆见深的手蓄势待发,只等着绕朱退开的一瞬间动手。
喀嚓!
很轻的一声。
树枝断掉的声音,有人!?
穆见深与绕朱同时退开,转头看去,二十步外,隔着腊梅的花枝,影影绰绰是承平红色的大氅,雪地里红得好像一团火。
“承平?”穆见深走过去,他不确定承平是否一开始就站在这里,那么她听见了么?
不,绕朱贴着耳朵说的那些话,她不可能听见。
那么,她看见了什么?
绕朱踮起脚尖,头贴着穆见深的耳朵,穆见深抬起手摸着绕朱的肩……。
一个是她的丈夫,她刚刚决定接受他;一个是她的侍女,她最信任最得力的大宫女之一。
很好!
承平冷冷地站在那里,手里捏着刚才折断的一根树枝,看见穆见深走过来,冷笑道:“悄悄话说完了?”
“不,承平,不是你想的那样。”穆见深道。
“我想的什么样?”承平反问。
“我和她……。”穆见深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向站在一边的流碧看了一眼,希望得到些帮助。
而流碧并没理他,而是向绕朱站的地方,深深地怨毒地看了一眼。
绕朱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跪到承平眼前:“主子……。”
穆见深的言语和表情,简直让承平怒到极点。
什么是你和她?她是谁?
愤怒烧掉了她的理智,露出她本性里残酷的一面,她笑道:“很好,绕朱,你在求我吗?”
绕朱祈求道:“主子恕罪。”
绕朱是承平最熟悉的人之一,是承平最喜欢最看重的宫女。现在,在承平眼前低低地跪伏着,好像要跪进泥土里,低成一片尘埃,她消瘦的肩微微颤动,是害怕,还是冷?
她看向穆见深——穆见深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呢?你有罪吗?
你为什么不跪下?
是了,你觉得你没错。
你是个男人,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寻常,何况我与你并无夫妻之实……。
来来回回,承平脑子里都是这样的话语,她讨厌自己身为女子,她讨厌那些转头便会爱上别人的男子……厌恶……六年前,当她知道穆心莲要做父皇的妃子时的感觉,又涌了回来。
“真恶心……。”承平低低道,看着绕朱低伏的背,道:“我成全你。”
“什么?”流碧惊道:“这样便宜他们?”
绕朱不能置信地抬头。
穆见深也道:“什么意思?”
承平转向他,道:“你们不是郎有情妾有意么?我成全你们。绕朱,你以后就跟着他吧,你是他的人了。”
“不,承平,不是这样的,这是个误会!”穆见深道:“我们不过是在说一些事情,她家里的事情,接着是……。”
穆见深说不下去了,怎么说?说我们在谈余悦是不是我杀的?
承平冷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流碧气不过,嘲笑道:“哼,说家事,当真是感情好呀,说什么也用不着把手搭在肩上说吧?”
言罢,狠狠瞪了绕朱和穆见深一眼,跟着承平飘然而去。
这天的御花园里,寒风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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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虐了,唔……橙子也好不忍心,应该多甜蜜一下(对手指……我是亲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