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热血男儿,李某厚颜攀一下交情,不知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李思贤手上端着酒杯转过了屏风,看见屏风后面隔开的雅座空间里,坐着两个唇上没毛的毛头小子,年龄至多不超过20岁。
这是两位极为年轻的军官,一个少校军衔,一个中尉军衔,手上端着酒杯,正在呆愣愣的看过来。
“兄台你是……”
“呵呵呵……自我介绍一下,海岸警备队莫尔兹比水警区少校军官李思贤,当初取这个名字就是见贤思齐的意思,今天在隔壁雅座听到两位交谈,忍不住伸出了攀交之心,却没想到你们二位如此年轻,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李思贤的卖相很不错,瘦瘦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色海军校官服,袖口三道金线,他留着漂亮的八字胡,二十七八岁的年龄看起来帅气又沉稳,是那种事业一帆风顺的年轻军官。
见此情景,李栓柱和段祺瑞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举手抱拳作礼;“承蒙夸奖,愧不敢当,在下李栓柱,现为三团三营长,这是我的小兄弟段祺瑞,三营一连副。”
“段祺瑞见过李长官。”
“既然两位不介意我插一脚,索性两桌并一桌如何?”
“但凭兄台吩咐。”
“好……”
李思贤在三人中毫无疑问居长,他招手唤过店家小二,刚刚才动过几筷子的酒菜并到一起,三人在八仙桌各据一方坐了下来。
都是年轻人,简单寒暄一会儿很快就热络起来。
“刚才过来时,真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年轻,真的让我吃一惊。“李思贤淡然一笑,吃了一口肥美的鱼肉后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说道;”再想想这一年你们打得非常辛苦,血战余生能够熬出来的真的不容易,这杯酒为兄敬你们哥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未来辉煌可期。”
“思贤兄,这杯酒我们三人同饮,你们海军又何曾轻松半分。”李栓柱神色郑重的端起了酒杯,双手举起说道;“那一夜,幸运海湾炮火映红了天际,断断续续打了两个多钟头,我们在头道梁阵地上当真是翘首以盼,悬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全有赖伯爵大人洪福齐天,神鬼辟易,舰队终于击败了该死的荷兰佬,为我们陆地战争奠定了胜局,这杯酒也是我们两兄弟敬思贤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好好好,同饮此杯。”
“同饮此杯。”
三人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哈哈大笑,共同为保卫这片热土出生入死,很容易找到共同语言拉近关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听说了吗,驻扎在北仑镇的近卫龙骑兵师和驻扎在松江镇的近卫虎骑兵师同日宣誓成军,伯爵大人亲自莅临现场,那个场面可真是热闹啊!”
“《世界日报》报道了,他们的军装可真是漂亮,可比我们的强多了。”
“祺瑞老弟,你不是嫉妒吧?”
“哪有?我知道他们是真正的骑兵师,而我们的编制是骑马步兵,待遇也不一样,再说香格里拉岛这里到处都是热带丛林,咱们也没机会骑马呀。”
“副连长没有配战马吗?”
“没有,咱们师战马只配到副营以上指挥官,营座倒是配了战马,但是骑得还没有我熟练呢。”
“看把你能的。”李栓柱抬手给了段祺瑞一个爆栗子,揍得他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
李栓柱也不管他,悠哉的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来,放下筷子感叹道;“这一年多就跟做梦似的,战斗、负伤,再战斗再负伤,回来以后职务节节高升,手下竟然能管千把号人,这是我从军之前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有时候自己也惶恐,生怕管束不好部队让师里长官失望了,我李栓柱百死莫赎啊!”
李思贤开解道;“你也不要有这么大负担,长官即然让担任这个职务,必然是看到你的能力足以胜任,否则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冒险,这可是整整一个营的兵力,哪怕你们全师也没有多少吧?”
“那可不……但我总是有点底气不足。”
“那就要加强学习,你们陆军没有开设中级军官训练班吗?”
“这倒是有,但我听说要将红河谷大学军事系单独划分出来,再加上前线战事频频,近年来急速的扩编部队,导致很多军事教员全都进入一线部队,担任各级主官,可能9月份开班的军事系要延迟,具体时间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啊……”李思贤很有些兄长的风范,当下就开始为两位小老弟筹划起来,他考虑了下说道;
“咱们海军比你们的陆军消息要灵通的多,虽然一些涉及机密的情况不能说,但是我们从公开消息中可以判断出;
战争重点地区……已经从香格里拉岛转移到婆罗洲。
经历我方陆海军轮番重击之后,荷兰人完全丧失了这片海域的制海权,从而也丧失了继续登陆香格里拉岛的可能,最少一两年内不可能。
毫无疑问
短时间内香格里拉不可能再有战事,而婆罗洲方面战云密布,形势要严峻得多。
婆罗洲是荷兰人经营200多年的殖民地,如今还拥有中加里曼丹省,西加里曼丹省和北加里曼丹省,并且通过了资源丰富的爪哇岛不断输送人员和物资,积极筹备打一场大的会战以挽回颓势。
所以我估计;
总参谋部可能将香格里拉师作为总预备队,在必要的时候投入使用。
毕竟我方掌控着制海权,随时可以将香格里拉师投入到婆罗洲的各个港口,物资补给线有保证,总预备队放在什么位置就不重要了。
在当前的相峙阶段,一定要加紧军事指挥知识学习,将跨海登陆作战作为重点研究方向,最少要做到心中有数,荷兰皇家陆军登陆香格里拉岛战例的成功之处和失败之处,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地方,不懂的地方虚心求教长官同僚,在这方面我可没办法帮你。”
李栓柱和段祺瑞两人互相望了下,几乎同时端起面前的酒杯双手举起,态度诚恳的感谢道;“多谢师兄代为谋划,我二人不胜感激,请饮了此杯。”
“呵呵……这杯酒我还是……”李思贤端起酒杯话说了一半却顿住了,眼睛看向窗外脸色阴沉下来。
在煤气路灯的昏暗光亮下
几名精壮的汉子正压着两个女人走过来,这两个女人都是白妞,而且是居住在莫尔兹比水警区舰队军官高级公寓的熟人,李思贤当然认得。
走在前面的这个白种女人叫凯拉-阿特金森,是一位法裔破产白人牧场主的女儿,“布谷鸟”号轮机长何世雄的妻子,两人育有一子,今年已经两岁了。
同住在一个舰队大院里,李思贤曾经应邀到她家里做客,凯拉-阿特金森烤制的香草蛋糕非常不错,而且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大家交流没有障碍。
后面的这个白种女人叫安娜·奈特莉,是布谷鸟号航海长侯保富的妻子,是破产英裔白人牧场主的女儿,同样居住在舰队大院里。
此刻李思贤的心头就像堵住了什么东西,默默的看着这一行人经过,一颗心已经被搅得稀碎成泥。
凭着直觉,他知道何世雄完了。
若仅仅是在家里面夫妻两人嘀咕下倒是好说,舰队帮着说说情,看在战斗英雄的份上,安全处应该不会过于为难何世雄。
毕竟只是个人看法不同,觉得上级奖赏多寡不一,抱怨一番罢了,算不得多大的罪名。
但若是牵扯到更多人,一个蛊惑军心的罪名是少不了的,这可不是小事啊!
一艘“布谷鸟”号战舰全部加在一起,总共只有48名官兵,这一下子航海长,轮机长全都牵扯进去了,下面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布谷鸟”号战舰立马陷入瘫痪,后果极其严重。
幸运海湾战事之后
新建造的4艘海鸥一型巡防舰加盟莫尔兹比水警区,连同“布谷鸟”号战舰一共只有5艘,“海鹰”号战沉,“海雁”号重创后冲滩保舰,战后经过紧急抢修后,拖回澳洲船厂准备大修。
由于船台的原因,至今还泡在红河谷码头,返回的日子遥遥无期。
导致这一严重后果,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李思贤心口堵的难受,他一把抓过酒坛子“哗啦、哗啦……”给自己的碗中倒满,然后端起酒碗吨吨吨一饮而尽,洒出的酒液顺着下巴滴到洁白的军服上,他全然不顾,又一把抓起酒坛子准备再次倒满……
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李思贤的手上,李栓柱阻止了他继续给自己倒酒,他看到了窗外经过的人,知道这其中必有故事;“思贤兄,什么事情全闷在心里会憋坏的,若是看得起我哥俩就说说吧,既然是兄弟你若嚷一声,我们一起扛,你若不愿意多事,那我们陪你一起醉,若是嫌我们哥俩碍事,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栓柱兄弟,给我再喝一碗,什么事情我原原本本的同你们说。”李思贤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神,神情萎靡不堪。
“好,承蒙兄长看得起,叫我一声拴柱兄弟,你我三兄弟坐在这里吃菜饮酒,要喝没有一个人喝的道理,我们陪你痛饮一碗酒。”
李栓柱此时方展现出不同常人的果决,那种血战后的坚韧淡定,经历生死不动眉毛的铿锵铁骨。
没有这点儿能耐,师里长官怎可能敢于让一个毛头小子率领一个整营兵力,疯了吗?
他掰开李思贤的手,端起酒坛子给三个人碗里都满上,语气豪迈的说道;“你我都是死人堆里打滚过来的铁血军人,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个疤,且让我听听思贤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一碗酒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将一碗酒顿顿的喝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