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小时之后，镰刀和刀锋总算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镰刀腹内的弹头被取了出来，他的小肠被打烂了，截掉了一小段，估计要休养两三个月才能恢复战斗力了。相比之下刀锋伤得比较轻，他的身体被打进了十多块预制破片和多枚钢珠，但没有伤到脏器，只是被爆炸冲击波震得内出血而已，取出弹片缝合伤口并且清理掉胸腔内瘀血便脱离危险了。至于罗雅洁，她伤得更轻，只是大腿被手雷破片打了一下，没伤到筋骨，取出弹片缝合一下再包扎起来就没事了，半个月之内就能结疤。

萧剑扬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正如伏兵所说，在经历了铁牙犬中队全军覆没的悲剧之后，他很害怕再看到战友离他而去，打骨子里害怕。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态不正常，对于他们这种长年穿梭在黑暗之中的幽灵而言，死亡就像四季轮回一样正常，在这种部队，首先要学会淡然看待死亡，不管是战友的还是自己的，不管是在训练营还是分配到中队之后，教官和老兵都反复强调这一点。但他真的无法平淡地看待每一位战友的死亡，从当上这个中队长开始，他就极力避免这一点，说得好听点，他是为队员们的生命负责，但本质上还是害怕，害怕有队员离他而去。这是他的心魔，这辈子都无法摆脱。

他让受伤的队员留在医院里养伤，自己带着曹小强、伏兵、9号等几名奇迹般没有挂彩的队员开车回基地。金南一和他们一起回去，在路上，他说起了其他几个中队的战果：“这次行动非常成功，夜鹰中队、金雕中队、暗箭中队、雪狼中队都顺利完成任务，击毙恐怖份子接近两百名，还抓了十多名俘虏，都是些相当重要的人物，可以说，西北恐怖组织进入车臣参战的精锐被扫掉了一大半，再加上谍报纵队和其他中队这段时间沿途截杀又干掉了不少，可以说，他们已经元气大伤了。”

萧剑扬说：“那他们该消停几年了吧。”

金南一摇头：“难，很难！”

萧剑扬一怔：“消灭了这么多人都没法让他们消停几年？”

金南一说：“整个中亚地区一团混乱，宗教冲突、种族仇杀、国际冲突不断，为外国势力介入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同样，也为恐怖主义的滋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而西北地区也有同样的隐患，在国外反华势力的引导下，西北地区成了他们重点渗透的对象，极端宗教势力、极端种族份子、极端分离主义势力与国外反华势力一拍即合……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安心发展的，极端的宗教信仰为他们提供了无穷无尽的炮灰，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萧剑扬一字字说：“我们同样不会放弃。”

金南一点头：“嗯，冒头一批就干掉一批，打到他们怕为止。”

整体而言，这次行动大获成功，以极轻微的代价歼灭了大批以往在西北地区费尽心思都找不到的恐怖份子，这样的战果让大家都很满意。回到基地后，大家大吃了一顿，金南一向他们了解了一些行动中的细节，记录了一些要点，然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叮嘱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在短时间之内可能还有类似的行动，等待命令就是了。

由于第九突击连主力都被派往杜兰山区增援被包围的那个伞兵营了，往日喧嚣不已的基地变得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很不习惯。伏兵、曹小强他们填饱肚子之后就去休息了，两天两夜没有睡，他们都很困，一回到帐蓬就睡了个昏天黑地。萧剑扬也想睡，但是总觉得心慌慌的，睡不着。在床上辗转了大半个小时，他终于受不了了，走进连指挥部开通电台呼叫波琳娜。

呼叫了好一阵子才听到回应，不过他首先听到的不是波琳娜那一贯恣意张扬的声音，而是密不透风的枪声，还有阵阵爆炸轰鸣，似乎有重炮炮弹就在附近爆炸，让人心惊肉跳。萧剑扬眉头顿时就拧紧了，伞兵是不可能拥有重炮的，这重炮只能是敌军……敌军有重炮，那波琳娜岂不是很危险？

通信兵扯着嗓门叫：“这里是喀秋莎，有话快讲！”

萧剑扬说：“这里是铁牙犬，麻烦找一下喀秋莎！”

轰！

那头又传来一声爆炸轰鸣，然后是压抑不住的惨叫声和呻吟，波琳娜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一丝沙哑：“该死的，再帮我问问，空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掉那帮杂种的重型迫击炮！”

萧剑扬又是瞳孔一缩。重型迫击炮？敌军居然拥有重型迫击炮！？

通信兵叫：“连长，猎牙犬找你！”

然后波琳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嗨，亲爱的，你在哪里？”

萧剑扬说：“我已经完成任务，返回基地了。”

波琳娜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你好几个小时没有音信，真的担心死我了！你有没有受伤？”

萧剑扬说：“我倒没有受伤，但队员有好多受了伤，幸好都没有生命危险。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似乎听到重型火炮在轰鸣啊。”

波琳娜说：“嗯，对，叛军拥有好几门重型迫击炮，居高临下向我们的阵地开火，给我们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萧剑扬紧张地问：“要不要紧？能撑住吗？”

波琳娜说：“还行，这场面跟格罗兹尼比起来，差远了。”

萧剑扬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去支援你！”

波琳娜笑：“不用啦，我们旅已经抽调出一个加强营，正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很快就能赶到，而我也已经建立了牢固的防线，足以支撑到援军赶到，运气好的话还能给他们来个内外夹击，从他们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萧剑扬半信半疑：“援军能准时到达？”

波琳娜说：“没问题的，你放一百个心吧。听话，呆在基地里好好休息，你都两天没有合过眼了，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我就回到基地了。”

那哄小孩似的的语气打消了萧剑扬心中的不安，他露出笑容：“那好吧，我先休息，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受伤！”

波琳娜说：“知道啦，赶紧睡吧，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萧剑扬笑着结束了对话，关掉电台，然后去睡觉。形势并不算糟糕，虽说被包围的那个伞兵营新兵满营，但伞兵一向是俄军的精锐，哪怕是新兵，只要阵脚不乱，指挥系统不被干掉，战斗力也是相当可观的，再加上俄罗斯空军、远程炮火的强有力支援，叛军想在野战中吃掉这个营是非常困难的，要杀出重围可能有点儿困难，但要坚守几个小时撑到援军到来还是没什么难度的，他相信波琳娜，波琳娜有这个本事。

只是，他不知道，结束对话后波琳娜捏着对讲器，神情有些怔忡。良久，她才发出一声谓叹：“亲爱的……我不想你受伤……”

轰！！！

又一发重型迫击炮炮弹砸落，成吨泥土被抛起二三十米，上千枚弹片呜哩哇啦的向四周激射，两名伞兵躲避不及，一个浑身喷血，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被爆炸冲击波抛出十几米远，沥下一阵血雨，另一个右腿膝盖以下不翼而飞，倒在地上，大腿鲜血从动脉内喷涌而出，他抱着筋骨毕现的断肢痛得满地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两百米开外，一架米-171SH武装运输直升机被烈焰包裹着，残余的弹药在高温中爆炸，机体在可怕的轰鸣中变形、破裂……

这是隶属第九突击连的直升机。在凌晨时分，它满载着第九突击连的伞兵在包围圈内强行降落的时候被一枚“毒刺”单兵肩射防空导弹打坏了尾舵，数名伞兵当场阵亡，飞行员拼尽全力操控着它，冒着横飞的弹雨强行降落，总算是迫降成功。但它尾舵受损实在太过严重，机组成员无法修复，波琳娜只能让大家赶紧将武器弹药什么的搬下来，离它远点。事实证明波琳娜确实有先见之明，燃着火光的机体成了敌军集火的最佳目标，天还没亮炮火就砸过来了，数发10毫米迫击炮炮弹击中了直升机，直升机登时就燃起大火，机舱成了烤箱，要不是第九突击连跑得快，恐怕很多人得被困在里面被烧成灰！

这架直升机的损失从一开始就为这次增援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敌军拥有单兵肩射防空导弹和小口径高射炮，这意味着包围圈内的俄军在打掉敌军的防空火力之前很难得到武装直升机的支援。这一带地势复杂，植被茂密，到处都是陷阱，武装直升机很容易遭到伏击，任何一位理智的指挥官都不会轻易拿武装直升机去冒险。这就意味着波琳娜和她的连队没有办法利用直升机撤退，跟包围圈内的俄军一样，她也被团团包围了。

这正是她拒绝萧剑扬支援的原因，这里的局势太过凶险，她不想让萧剑扬来冒这个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