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遮派人将萧昀的话带到时, 谢才卿正在用晚膳。
谢才卿给了些银子,淡笑送人出去了,太妃见人没影了, 立马道:“这可怎么办?他现在见都不肯见你了!
太妃急得像热锅的蚂蚱:“我就说萧昀那种人在高位待久了, 一直都是别人赶上门舔他, 他低不下来的, 钓久了鱼容易跑,他现在肯定还是很想要你的, 要不你赶紧鱼饵硬塞进他嘴里?现在挽回肯定行,再晚——”
“不挽回。”谢才卿慢条斯理地在一边的铜盆里净手。
“不挽回?那你见不到他——”
“他不见我,刚好是剧变的先奏, 他是在抵抗自身的这种即将生的变化, 通过不见我来实现。”谢才卿不紧不慢地说。
太妃眼里有茫然。
谢才卿淡声说:“好比一个女子,受尽丈夫侮辱,但因为怕被旁人戳脊梁骨,所以忍气吞声不离,终于她受不了了, 为了缓解痛苦,决定完全放弃自我, 做一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那她很快就会现, 她连自我都能放弃, 离反倒是一件小事了。”
太妃:“嗯?”
“他回避恰恰是因为, 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都很诱人,难以抉择,令他烦躁, 他不想等了,不想再在做选择这个阶段浪费时间心力,所以直接选择了放弃我。”
“他要通过实实在在的行动,来解决内心的烦躁,所以一旦当他现这个选择依然会让他陷入他讨厌的心态,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走另一条路——占有我。”
太妃瞪着眼睛,心道小王爷真爱兢兢业业地玩成了权谋。
谢才卿说:“从中能看出他是一个极度自恋的人,越自卑的人,这个纠结的时间越长,因为比起内心的烦躁,外在行动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让他更难承受,萧昀极度爱自身,爱到不愿让自己长期陷入纠结,浪费一点儿宝贵的时间,他是个雷霆万钧的行动者,用行动来呵护自己的心力。”
谢才卿眉眼一弯:“他越宠着他自己,转变越快,他不喜欢我,他只是想用行为让他自己心里彻底舒坦。”
太妃疑惑说:“那舒坦之后呢……”
“我不会让他舒坦的,”谢才卿在她吃惊的眼神里,说,“不满足才是欲望的前身,是行动的源泉。”
“我只有让他一直烦躁,他才能一直想着我,绞尽脑汁想得到我。”
他要萧昀在一起不短的时间,直到怀孩子,当然指望萧昀不舒坦地越久越好。
太妃闻言咳了一声:“他惹你了?很讨厌他?”
她顿了顿,忍不住要为萧昀说句话:“本来要板子,他连罚都没罚你,他其实对你还不错——”
“……”谢才卿咬牙,“总之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妃以中年妇人的直觉,嗅到了点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那你都不见他了,怎么让他依然保持烦躁?”
“我有一个连萧昀都制不住的帮手。”
太妃大愣:“谁?”
谢才卿一:“萧昀脑子里的我。”
“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不见他,他以为不见我就可以不见他。”
……
深夜,皇帝寝宫。
尹贤受罚,被短暂调走了,陛下还没选人顶他的位置,所以尹贤的小徒弟福安暂代职位,贴身伺候。
他记得师傅的吩咐,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陛下睡觉都不喜欢穿衣服,觉得束缚人,影响睡眠,所以他要注意着些,别叫被褥落地上了,让陛下着凉。
他静立在床侧。
陛下之前翻来覆去翻得床嘎叽嘎叽直响直晃,眼下总算没了动静,应是睡下了。
福安就要轻手轻脚走远些,猛地听见皇帝喊了声“大嫂”,吓得浑身一震。
床榻上,萧昀在接连不断地做梦。
前往京城的马车前,立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男人对着年仅十八的弟弟说:“阿昀,兄长要进京赶考,你嫂子有身孕了,你一定要替兄长好好照顾她。”
他说着,将自己身侧小腹微鼓的妇人的手塞进了萧昀的手里。
手白又滑腻,指头绵软得厉害。
萧昀抬头,妇人脸上的白光消失了,现出真容。
是状元郎的脸。
萧昀痴痴地盯着貌若天仙正冲他微笑的大嫂:“好。”
身后大哥的马车渐行渐远,萧昀腼腆紧张地拉着大嫂进屋:“阿昀会好好照顾大嫂。”
画面一转,萧昀在榻睡觉。
大嫂扶着腰进来,坐到萧昀的床榻跟前。
萧家家境贫寒,屋内陈设简陋,大哥极疼大嫂,钱都花她身上了,她穿得光风霁月,簪花戴玉。正值冬日,她披着个绒绒的白斗篷,摸了摸萧昀的额头,陡然蹙了下眉:“怎么烧了?阿昀,醒醒。”
床的人无动于衷。
她将自己的白斗篷脱下,罩到他身上,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还低头吻了吻他的嘴。
画面到这卡了一下。
大约是半梦的萧昀无意识觉得这段儿有点问题,大嫂不可能吻他的嘴,于是在处理片刻后,将故事修改地合理起来。
大嫂亲昵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萧昀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大嫂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这日,大嫂端着铜盆一进来,就见萧昀在穿裤子。
她红着脸立马背过身去,等了半晌,都没听见萧昀穿好。
稍一转头,瞧见他病的手都不利索了,抖得厉害,连裤子都提不去,她咬咬牙,羞红着脸:“阿昀,我帮你穿吧。”
“大嫂,这不好吧?”萧昀惊讶道。
大嫂道:“你是爱国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这有什么。”
爱国是大嫂相公的名字。
萧昀心说,你是大哥的娘子,就是我的娘子,这有什么。
无意识的萧昀显然已经懒得纠结故事合不合理了。
“大嫂你真好,明明该是我照顾你,结果你怀着个孩子,反倒照顾我了。”
“这有什么。”大嫂放下铜盆过来,蹲下身,闭着眼,替他拉裤子。
头顶萧昀问:“大嫂我是不是比大哥大多了?”
大嫂瞪大眼睛,冷不丁瞧见了往脸上凑的东西,整张脸霎时绯红一片,嗔怒道:“阿昀!”
她撒了手,羞愤欲死地跑出去了。
萧昀快病死了,大嫂从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到干脆他睡在一起。
大嫂衣而眠,萧昀不着寸缕从身后抱着她。
大嫂瞬间醒了,感受到比萧爱国更可观的萧昀,羞红着脸,激烈挣扎着:“阿昀。”
“大嫂,我要死了。”萧昀的声音哑得厉害,不由分说抱紧她,不然她动弹,“我死前有个心愿,大嫂能不能答应我?”
大嫂的挣扎小了起来:“你说。”
萧昀说:“阿昀还未来得及娶妻,享受夫妻之乐就要死了,阿昀好久没下床了,大嫂能不能穿着衣服趴在桌子让我……好全了我这心愿。”
大嫂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这怎么行!我不能对不起——”
“他不会知道的,我马上都要死了,你不用怕我说出去,我更不可能纠缠你。”
“我肚子里有你兄长的——”
“已经四个月了,可以的,我会轻轻的……侄子侄女儿还没见过阿昀呢,你狠心这样嘛。”
“不——”
“兄长这一走,少说大半年,大嫂不寂寞吗?阿昀会好好伺候大嫂的。”
没等大嫂同意,萧昀已经人横抱起,推到了桌子。
“不行,不要,阿昀,阿昀你别这样——”
萧昀掀起她白色的裙摆,扶着她的肚子……
一道亮光忽然打到萧昀脸上,身侧的门莫名其妙开了,大哥站在门口,目眦欲裂:“你们在干什么!”
“大哥!!”萧昀一个激灵从床坐了起来,猛地看向床侧一脸焦急掀开账幔的福安,暴怒道,“你在干什么!”
福安吓了一大跳,两腿一软直接跪下了,颤声道:“陛……陛下做噩梦了,奴才怕您惊着,所以想……想着叫醒您……”
“噩梦?”萧昀脸色阴沉至极,山雨欲来。
“陛……陛下做梦一直喊着大嫂,泰王的王妃当年难产而亡——”
“你大嫂才难产而亡呢!滚!!给老子——”
萧昀总算从完全不能深究的臆梦中清醒了,抹了脸,回味咂摸了阵,烦又躁,一阵气苦,心道白日还真不能瞎逼叨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心里哼哼唧唧,心道谢才卿个小贱人,连做梦都缠着他,真他娘的见了鬼了,也懒得火了,不耐烦道:“给朕倒杯凉茶来。”
福安如蒙大赦,将帐幔绑,就要去倒茶,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一处,心头大震,心道师傅真是冤枉,一心为陛下身子着想,却落得个太仆寺扫马粪的结局。
福安走得慢了些,他能跟在尹贤身边,得他器重,向来是个聪明的,不由心想,陛下明明是想要的,却严辞拒绝了大臣立后选秀的提议,还惩处地这样狠。
莫非……陛下只是想玩玩宣泄一番,并不想过了公?
福安眼珠微转,倒了凉茶,端到萧昀跟前,萧昀接过,灌了一口。
福安踟蹰几秒,凑前,低声道:“奴才可要去储秀阁替陛下叫个漂亮宫女儿来?”
萧昀放茶盏的动作一顿,心想他不就是憋久了才稀罕谢才卿么,那他解决了不就完事儿了,真就非他不可了?
萧昀沉吟片刻,摆摆手,懒声道:“去吧。”
福安大喜。
他就说,是师傅完全领会错了意思。
“等等,回来!”萧昀道。
福安停了一步。
萧昀脸不红心不跳,懒洋洋道:“要个性子文静腼腆点的,瘦一点秀气一点的,白裙白斗篷的。”
“重点是白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