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
这个时候的中秋节还不叫中秋节。并未普及全国,成为后世的传统四大佳节之一。
按照各地风俗不同,有叫祭月节的,有叫拜月节的。
关中子弟不兴过中秋,在皇帝胡亥的强烈安利下,咸阳宫的气氛也是热闹了起来。
胡亥撸起袖子,十分嚣张地说要教大家做“月饼”,保证好吃。
他也是三分钟热度,捣鼓了个把小时,大骂一声“艹”,从入门到放弃。
倒是小杏、兰儿二女,兴致勃勃,叽叽喳喳嚷嚷着要做出好吃的“月饼”,弄得一鼻子的面粉。
胡亥意兴阑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抱着一本宫廷珍藏诗书,看得津津有味。坐等二女做好月饼,自己这个发明者能跟着饱饱口福。
“那啥,不是你这么弄的,毛毛躁躁的。”
“多放点桂花干,这才香。”
胡亥光说不做,隔空指挥了一会儿,扭头吩咐道:“晚上备一些灯笼,中秋嘛,赏灯肯定是少不了的。”
魏公公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忙活去了。
傍晚,胡亥换了一身衣裳,参加晚宴,见到了老秦家一家老小。过中秋嘛,要的就是团团圆圆。
就在咸阳宫的大院里摆了几张大桌,灯火通明,热热闹闹地聚了起来。
胡亥前世自然是没少参加这种大型聚会。可作为领头大哥,万众瞩目,这还是第一次。
现在的皇帝和后世的老板毕竟不同,没啥人敢舔着脸拍皇帝马屁,也没啥人来敬酒。
胡亥倒是乐得清闲,眯着眼,看着院子里孩子们提着灯笼跑来跑去,嬴氏子弟间或是打着招呼,或是侃侃而谈,节日的氛围渐渐浓了起来。
胡亥是喜欢这种氛围的,与家人聚在一起。
黑夜渐渐降临,宦官宫女们托着一道道宫廷美食,摆上宴桌。
大家也都慢慢适应了这种氛围,小孩提着灯笼嬉嬉笑笑到处跑,举着火把的禁军脸上也是难得的放松。在皇帝的恩准下,今天大家都可以喝点好酒。
喧闹声响满整个大院,相熟的秦人把酒言欢,刚刚封王的几位嬴家宗室聚在一起,表情时而担忧时而愤慨,畅谈国事。
兰儿天性活泼讨喜,第一天与后宫的众人相处,一点都不怕生,扎着小辫跑来跑去。一会儿让高冷御姐嬴阴嫚尝尝她新做的月饼,一会儿叽叽喳喳地与小杏打闹一通。
兰儿现在正黏在王鱼身边,指指点点的,小嘴张张合合不停,好像正在给后宫正主汇报着什么工作。
扶苏已经受封燕王,即将前往北地赴任。
扶苏端着酒杯,借着酒意来到胡亥身边,行了个礼。
胡亥也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陛下,陈郡叛乱的事…”
扶苏刚刚开口,胡亥比了个手势,淡笑道:“大哥,今天过节,不谈国事。”
扶苏顿时哑口无言,心里的滋味复杂。
胡亥对陈郡之乱的态度模糊不清,看样子很像放家国天下不顾的昏君做派。
可正是这位昏君,组织东厂夺回陈县誓死守城将士的头颅,设纪念碑,缅怀忠烈,鼓舞关中子弟士气。
前几日传来的一道消息,更是令扶苏震惊不已。
原陈涉麾下第一大将葛婴,突然与陈涉决裂,发兵会稽,与会稽乱贼殷通陈兵对峙,算着时日,双方现在怕是已经开打了。
葛婴突然与陈涉反目,不去按照计划进攻大秦九江各县,转身去打殷通。
这其中,有没有眼前皇帝的手笔?
说实话,扶苏是很难相信这事儿跟胡亥有什么关系的。
可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事儿或许真是胡亥做的。
除了对葛婴军反常的猜疑,少府章邯的行踪,就多多少少有些有迹可循了。
扶苏在咸阳的人脉不潜,除了朝中传开的模糊不清的小道消息,扶苏多少知道了些内幕。
据情报称,章邯亲持皇帝虎符,分批次调动大批咸阳老卒,已经去了楚地!
事情做的隐秘,朝中很多重臣都是蒙在鼓里。
扶苏心事重重,为臣之道本不该多问,他性子宽厚坦诚,心系家国天下。
真相就在眼前,扶苏终是憋不住了。
“陛下,章邯将军他….”
扶苏对章邯的称呼是“将军”,而不是“少府”。
胡亥瞬间就懂了。
随意看了扶苏一眼,笑道:“大哥都听说了?章邯早就去了楚地,打叛军去了。”
“可是….不是有通武王率大军平叛么?”
扶苏一脸的疑惑,章邯动身比王贲还早,他搞不懂既然陛下已经派出章邯平叛,为何还要出动王贲大军?又为何要这么偷偷摸摸,是想隐藏什么?
“打的不是一伙人。”
胡亥也没多做解释,表情暗暗发狠,“虽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一个人,还是必须要干死的。”
“至于为何要在私下进行,甚至安排东征军大张旗鼓帮忙瞒天过海….呵呵,这朝中,心向旧国的内奸可不在少数啊。”
扶苏手猛地一抖,酒洒了半杯。
“陛下可已查清这些奸人?”
胡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确定了几个人,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说完,他抬起酒杯,与扶苏碰了碰。
“子婴这孩子,最近怎么样?”胡亥随口问道。
秦三世子婴,大秦真正意义上的亡国皇帝。
胡亥对子婴还是有些感兴趣的,随口问问。
当然,也只是对历史人物的好奇而已。有自己顶着,子婴自然不会成为秦三世,也不会发生日后的悲剧。
这货现在十四五岁,正抱着姐姐晨曦的胳膊,哭喊着跟姐姐争抢月饼吃呢。哪里有三年后莽着头杀赵高的狠劲?
扶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陪了口酒,想到子婴,不觉露出老父的笑容:“已经请名儒教导,托陛下洪福,子婴很懂事。”
听到“名儒”这个词儿,胡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自己就被名儒坑的贼惨,现在又来坑娃?
不过他也没管那么多,人家自己教育娃娃,爱咋样咋样。
跟扶苏继续聊了两句,一个扎着双平髻的少女兴冲冲跑来,冲着胡亥扬了扬小手,像是一束淡蓝的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