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陈县被乱贼攻破。
第二日,陈涉下令,三日不封刀。城中除军需辎重粮草,起义军自取之。
起义军齐声欢呼!
屠城,是给他们最好的交代。多日攻城受挫,起义军的士气亦是濒临崩溃。
若不是义士陈馀组织有识之士夺取城门,开门献城,没人知道攻城会持续多久。
守城士卒的战力和决心,令起义军绝望。
陈县这座春秋古都,现在就在起义军们的脚下。没有秦军锐利的箭簇,有的只是财富、权力以及女人。
随便起义军义士享受,已泄多日攻城未果之苦楚。
潮水般的起义军涌入大街小巷,冲破最后负隅顽抗的秦军防线,分尸东厂百将王鹤。陈县城中,到处都是熊熊烈火,烧杀掳掠。
陈县的六千守军,半数战死、被俘惨遭屠杀。半数在县左尉屠仲的带领下,生擒县丞,投降陈涉。
只有少之又少的秦军,在冲杀中突围、溃散。
唐民就是少数人之一。
他追随大部队突围,望着眼前看不见尽头的义军人群,唐民空前的迷惘。
在秦军强弓利矛下不堪一击的反贼,此时各个化身豺狼虎豹。
突然,整支突围的部队乱做一团,叫骂声、刀剑碰撞声响彻长空。
昨日还一起在城头奋战的袍泽们,毫不留情的刀剑相向!
队伍中各种声音响起。
“暴秦县丞已经俯首,我等愿投陈大王!”
“投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这一瞬间,唐民也是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这几日的城头血战,唐民这个新兵蛋子终于懂了血与火的残酷。
我等袍泽,拼死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不投降呢?县尉跑了,县丞一手提拔的左县尉都投降了。我唐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投降了也没啥吧?
只要有口饭吃,跟着谁混不是混呢?
一阵妇孺的凄惨哭声传来,唐民猛然惊醒。他咬着牙紧握刀柄,趁着大军混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这些家伙,不是人。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与之为伍?
如何对得起那些在城头奋战身死的袍泽?
如何对得起王鹤百将!
“站住!”
“妈的!立刻放下武器!”
“混蛋!谁让你乱放箭了?一个无名小卒而已,莫要浪费箭矢!这是我等在义军立足的资本!”
“.....”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小,唐民的右肩中了一箭,身影渐渐消失于夜色中。
出城途中,唐民又斩杀了几位乱军。
这些乱军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在陈县百姓前是豺狼虎豹,在唐民这种经历过多日厮杀的秦军面前,比狗还菜。
唐民目光凶戾,手起刀落,救下一位正被两位乱匪欺凌的女子。
女子目光麻木,死死拽住王鹤的衣袖。
“带我走...”
“带我走!”
“求你!”
唐民努力掰开女子的双手,给她留下一柄短刀,头也不回地跑远。
“啊...啊!”
身后,响起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以及兵器刺破血肉的声音。
这种声音,唐民这些天已经听了太多。每次伴随这种声音响起,总会带着残肢断臂。
早就麻木了。
而这一次,再度听到熟悉的声音,唐民哭了。
眼中的世界早已是一片水雾,他只是奋力地跑,发了疯似的跑,没有回头。
跑出了城,跑过陈县外的焦土荒原,跑到一片荒废的田野。
唐民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两眼望着星空,泪痕未干。
乱世已至......
陈县沦陷没几天,在妇孺百姓的哭喊声中,陈涉宣布楚国复国。自称楚王,封吴广为假王,蔡赐为上柱国,辖五县之地,对抗暴秦,大赏有功之臣。
“欲张大楚国”,张楚政权建立。
虽然有一部分不开眼的头目,劝陈涉别着急称王。这才打下暴秦的一个郡,还没来得及消化,就等不及称王的话,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好像咱们的目的不纯,为了一己私欲揭竿而起似的!
陈涉果断拒绝这等糊涂建议。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本王的志向,尔等又怎么能清楚!
一个楚王,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
这一刻,陈涉已经放眼整座天下。
......
与此同时,会稽。
郡守府。
一位发色黝黑,戴着高冠的中年男人,满面笑容,给对面的人倒了杯酒。
“项兄弟,项梁兄受皇帝召见去了咸阳,可有消息?”
说话的这人是会稽郡守,殷通。
被他称作项兄弟的那人,脸型方方正正,双眼狭长,胡须浓密,一看就是老成稳重之人。
项梁的兄弟,项伯!
两人谈笑风生,看上去关系相当不错。
项梁跟郡守殷通关系暧昧,两人私下里搞东搞西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事。
此时项梁去了咸阳,项伯理所应当的成了家族的话事人,与郡守殷通继续勾搭,以观其变。
“算着日程,伯兄想必是已经到了咸阳,目前还没有家书送回。”项伯笑了笑道。
殷通点了点头,沉思良久,道:“陈涉在陈郡建立张楚政权,天下震动,心系楚国之人望风而投,项兄弟怎么看?”
项伯愣了愣,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大哥,你身为一郡之首,朝廷官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好像另有深意啊!
项伯心中慌得要死,硬着头皮与殷通锐利的目光对视,道:“陈涉扯着先父的虎皮造反,我项家也是痛恨得紧。陈涉无根无基,志大才疏,占据一郡之地就敢称王。”
“想必…”项伯看了看殷通,有些心虚,“想必大秦大军一到,张楚匪权定会土崩瓦解!”
“嗯,我看也是。”
殷通点了点头,随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项伯冷汗都出来了,坐如针毡。
殷通笑容不减,摸着胡须道:“项梁兄不在,项兄弟就是当家的,我也不瞒着你了。”
“陈涉佃户出生,占据一郡之地就敢跟朝廷叫板。我殷家三代为爵,通自幼熟读兵书、百家经典,跟陈涉比起来如何?”
“郡守自是远胜陈涉!”项伯擦了把老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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