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五条悟是?和?人类绫子有着天生最亲密血缘灵魂关系的人, 那?么太宰治就是?与神明绫子有着最牢不可破灵魂契约的存在。

灵魂契约越强，彼此之间的好感度就越高, 依赖性也越重?。

绫子确实知道这?一点儿，但她无法切身体会这?一点儿。

她以为契约带来的心理关系是?可以通过理智控制的——

所有人都?在这?么做，比起契约，更看?重?的是?“自我”，但都?能在契约与自我之间找到平衡点。

太宰却很艰难——绫子等级越高，他?就越被动。

但身为无所不能的导师，思及这?个契约的副作用无解, 他?不可能对绫子说明实情，只能尽量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绫子不爱黏人的性格, 以及之后silence的出现，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少女温热的气息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太宰治摆出安坐如山毫无所动的姿态，试图用摆烂巧妙的藏起真?正的理由。

他?不会被契约牵着走?。

即使命运如此, 也不可能让他?随波逐流。

“太宰先生和?我一起去旅游吧。”拿捏着命运的少女毫无所觉的掀起了海啸，“就这?么定了。”

太宰治：……

绫子愉快拍板：“先去实地考察王权者世界吧！”

太宰治试图抗击命运：“我能拒绝吗？”

得不到答案的小?姑娘冷笑：“不能。”

太宰治，试图抗击命运，秒败。

——放任了小?姑娘养成如此说一不二?的强硬性格, 迟早也会反馈到自己?身上来。

嗯，某种意义而言，也是?报应呢。

——但凡当年养女儿的时候多操点心，也不会让温柔小?棉袄自立自强的翅膀硬成这?样。

***

说走?就走?的旅行开始了。

绫子只以为自己?在关爱空巢老父亲。

太宰虽然总是?疏远她, 却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提供最有效的帮助, 不会真?的推开她。

比如情绪低落时，她去找他?贴贴，他?就绝不会冷漠的拒绝她。

他?是?在默默关注着她的。

嗯……

满足了绫子对理想父亲的所有幻想。

不会过多的干涉她，不会否认她, 不会扯断她的羽翼，却又能在她无助时，理所当然的将她护在怀里。

而他?也在她的身边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和?尊重?，被满足了一切愿望。

他?不可能将她推开，但也不会索取更多。

他?们?都?不会。

连silence那?种家伙提出的失忆游戏都?能被她应下，他?们?但凡失点儿智，这?个体系就要彻底乱套了。

知道这?世上有人无条件纵容你的一切，本身就是?一件能够治愈一切的幸事?。

越是?经历过痛苦的过往，人的内心就会越温柔——因为，即使是?小?如豆灯的幸福，都?会被不断失去的人，小?心珍惜。

一起旅行的时候，太宰无可奈何的接受了一个事?实。

无论未来如何，她都?是?他?们?……他?，现在最重?要的人。

他?们?去看?了王权者世界的迦具都?陨坑，观察评估着王权者斗争对普通人世界影响，在绿之王解放石板后，记录下了普通人承受石板力量的各种数据。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

“即使本性中有一些不会变的东西……但随着文明更迭时代发展，从智慧与思考中孕育出的新形态也很有趣。”

“既然我们?要作为永恒生存下去，那?就不可能永远看?着一成不变的风景。”

“我无法接受不变，也无法接受毁灭。”

“我要这?世界……一直有趣且繁荣。”

太宰治：……

太宰：“你考虑过悟少爷的想法吗？”

虽然但是?，那?可是?属于你家双子管理的世界啊！

“悟不会反对的。”

“只要我能拿出最稳妥的企划案。”

绫子理直气壮。

“好了，太宰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学园都?市采集情报吧。”

绫子信心十足的推开了好友一方通行的办公室门，简单直白又兴奋的说明了来意。

一方通行：“……”

学园都?市的理事?长抽了抽嘴角：“你考虑过你那?个世界的普通人们?的心情吗？不是?谁都?喜欢搞事?的……不如说，比起刺激的人生，大多数人更喜欢平稳普通富足安逸的活着。”

“我知道。但社畜再怎么抱怨，也会把上司交代的工作完成吧？”

一方通行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准备卷死?你的世界吗？”

“人类不会坐以待毙，我也没打算段时间内塞给他?们?太多无法承受的力量。王权者有着引导的力量，那?只是?一个开始。”

“你最终的目的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以个人的想象力来妄断整个人类社会所能创造的未来，也太狂妄了。”绫子的笑容敛起，轻声叹息，“难道你觉得，无数有着无限可能的人，在既定的轨道上被驯养成压抑自我的工蚁忙碌一生，就更加幸福、更有利于文明的发展吗？”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提高人类所能达到的上限，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直到我的力量也无法控制的那?天，要么激烈的毁灭，要么人类和?世界那?顽强的生存求续能力中再诞生新的神明……”

少女平静的描述着眼中所能看?到的，几千几万年后的终末，唇角轻弯。

“总之——”

“总之。”太宰治抬手摁住了绫子的肩膀，“足够的信息量才能在麻烦不可避免时，最快速高效的解决麻烦。”

肩上温热厚实的掌心让绫子意识到了失态。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抱歉，其实我没那?么急切……但是?百年的时光太短暂了。”

一方通行愣了下，没好气的气笑了：“我还?没死?呢。”

“哼。”

“行了，坐吧，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绫子沉默着坐下了。

一方通行没有否决“百年时光短暂”这?个说法。

因为他?否决了她的长生提议。

绫子和?太宰暂时住在一方通行安排的客房。

小?姑娘心情低落的把自己?丢进被褥里。

正将黑风衣脱下来挂衣架上的黑发男人盯着少女逐渐长开了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轻轻坐在了床边。

“你是?不是?有点儿焦躁？成为长生种就要面对普通人的生离死?别，你总要习惯……好吧我承认这?么说有些残酷。”太宰治叹息道，“别指望我会安慰你，毕竟我会永远陪你经历这?些。”

绫子敏锐的察觉到，太宰的心情其实也不太好。

“你今天话有点儿多。”女孩儿埋在被褥里的声音闷闷的，“是?想到谁了吗？”

“……没有，那?只是?别人的故事?。”男人垂眸，“我真?正经历的，是?我先离开的故事?。”

“织田先生就在武装侦探社。”

“我知道。”

“……”绫子坐起身，把某些这?个男人也能想到却没去践行的建议吞回肚里，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好啦，没有织田先生也没关系，还?有我在呢。”

太宰有些好笑：“怎么变成你哄我了？”

“我本来就……”是?为了带你出来散心的！整个家里就你不开心且无所事?事?！绫猫猫很担忧！

“咳。”绫子环着男人的肩膀，脸颊贴在他?耳侧，“所以，太宰先生的心情好些了吗？”

“我可没说自己?心情不好。”太宰保持着原本的坐姿一动不动，甚至连身体的柔软度都?没有丝毫变化，极其自然的藏住了所有的真?实感受，“倒是?你……既然知道朋友生命短暂，不如以后多来找他?们?小?聚。”

“唔，你说得对。聚散离合……该珍惜当下。”

“如果是?担心我没事?儿做……”太宰继续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之后的王权者计划，可以主要交给我负责。”

“诶？可以吗？”

“总是?闲着也很无趣，我可不想当个吃白饭的。”

“就算是?让我一直养着太宰先生也没问题哦？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根本不喜欢任何工作吧？”

“我好歹也是?……”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将[前黑手党首领]咽回去，换了个说法，“你的导师。”没那?么废物咸鱼。

“对不起嘛，下次说话我会注意的！”

被误会了是?语气不敬吗？

总之，保有尊敬的距离也很好。

太宰治轻呵一声，当是?接受了少女的道歉，便起身打开了传送：“我去系统空间看?会儿书，你休息吧。”

“哦。”

即使去隔壁，只要还?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他?的一言一行就会尽入那?双六眼之中。

传送闭合，太宰治出现在神殿，毫无征兆的变了脸色，随手造出一张柔软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高处，托管着神体的系统只投下一瞥，便继续坐在命运丝线织造的茧子王座上。

但是?太宰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你已经这?样了，还?能撑多久呢？不如坦率些，去亲近她，如何？】

“那?是?对我的蔑视，也是?对她的诱骗。”

【你是?最早看?到结局的人，也是?最早预见未来的人。】

“那?就该让时间证明，而不是?契约。”

【契约因人而异，神明总是?会回应愿望。】系统的回答毫无感情，【太宰治，无论多么强大，你都?是?个发自内心渴望有所依赖的男人。你的契约和?其他?人差别不大，好感度作用在你身上的效果却截然不同?，你该知道原因。】

“……我不需要被回应愿望，那?是?施舍。”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那?声音诱劝着，【我也不希望限制自己?的人格会因时光而磨损……希望你能让她明白感情一事?。理解并以感情而非神职来回应的愿望，便是?你需要的。】

【或者，你就期待着哪天发生奇迹……不，说不定，命运确实会如你所愿崩毁，让她失去属于你的可能性，对另外的人倾注特别的感情。】

青年鸢眸中烦躁的挣扎顿住了。

那?声音在他?心中落下的种子发了芽。

人总是?会对自己?拥有的百般挑剔。

却会在失去后悔恨不已。

他?总是?在失去着。

但他?并不是?没有将一切都?握住的能力。

混沌漆黑的咒力从他?漂亮的皮囊下溢出。

——为什么他?是?咒灵？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诅咒太宰治，即使他?曾经的统治之下堆砌着无尽敬畏怨恨的血肉与亡魂。

——除非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