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竟然真的是她!”
厢房里头,只剩下夫妻俩,明兰满是感慨的道。
其实早在之前夫妻俩便怀疑到了康王氏的头上,只是没有证据,康王氏虽然可恶,却着着实实是个长辈,不好信口胡说。
现如今诸多口供证据尽皆指向康王氏,铁证如山,任她巧舌如黄,也抵赖不了。
王氏那位姐夫,被罢官闲置在家已有数年的康大人,现如今仍旧没有半点察觉,或者说他就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整个康家里头,盛紘的那位连襟康海丰康大人除非是荷包里头没了银钱,否则的话,是断然不会想起康王氏这个黄脸婆的,而康大人的那一众妾室小娘,庶子庶女们,一个个的只怕恨不得康王氏早点死了,只会庆幸她的消失,哪里会有半点担心。
若说唯一一个会担心康王氏的,恐怕也就只有康王氏的儿子康晋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徐章一脸的后悔和庆幸:“幸好这次姑祖母福大命大,并无大碍。”
“也亏得张太医医术高明!”
明兰补充一句。
说来也是,先前请的郎中都束手无策,连老太太昏迷的原因都查不出来,足见这位张太医的医术高明,经验丰富。
其实早在一开始,房嬷嬷就已经亲自用银针将今日盛老太太所用的茶水点心等一应吃喝全都检查了一遍,可却没有查出半点异常来。
“回头定要封上一份厚礼,再好好的感谢张太医。”徐章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
夫妻二人目光不约而同的便在半空之中交汇,静默片刻,明兰率先问道:“官人打算怎么处置康姨母!”
“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杀之而后快!”徐章先是咬着牙关,带着几分厉色,可随即又摊开双手,面色严肃又无奈的道:“可现实是杀了并不现实。”
明兰皱着眉头,沉着脸道:“我这位康姨母,素来胆大包天惯了的,这些年来,在外头放印子钱,在家里苛待妾室庶子庶女,手段狠辣酷烈,动辄便弄出人命来。”
“前次堂嫂出事,我便怀疑就是她暗中做的手脚,可惜没有证据。”
对于这位康姨母,明兰在她面前一贯是不的脸的,以前还好,有老太太护着,再加上明兰在盛家一向是个小透明,倒也没怎么招她。
纵使是后头嫁了徐章,康王氏也就偶尔说上几句刻薄话,话里话外全是对明兰这个小小庶女的提点。
可自打徐章履历功勋,平步青云,挣了爵位,连明兰都得了诰命之后,康王氏每次见到明兰,就都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
当初傅氏在侯府里头的时候,康王氏也不知怎么就讨了傅氏的欢心,三天两头的就去侯府串门,在明兰跟前摆长辈的架子。
徐章知道明兰的意思,是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捉着明兰的手,徐章脸上神情稍缓,展颜轻笑,柔声说道:“虽不能杀了她,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有的是法子。”
“王家已经动身回京,估摸着就这两日,便要到了,她挑着这个时候撺掇大娘子对祖母动手,打的怕就是这个算盘。”
“区区一个王家罢了?”徐章继续说道:“若是你名义上的那位外祖还在的话,我还真有几分顾忌。”
“可现在的王家,不过是凭借着以前王老太师留的余荫勉励支撑罢了,正所谓人走茶凉,此乃千古不变的定理。”
“若是太平时节,人们自然不介意锦上添花,可若是遇上了事儿,真正能够做到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人?”
“不趁机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道理明兰自然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二哥哥呢?要不要通知他?”
事情发生的突然,昨日老太太中的毒,今日一早,康王氏就被刘嬷嬷诓到了盛家,后来又废了大半天的功夫,把那些个帮凶喽啰都给抓了来。
审讯什么的加下来,折腾到现在已经将近人定了。
老太太一早便醒了,可惜身子还是很虚弱,需要静养,徐青山和洪氏夫妻俩留在寿安堂帮着房嬷嬷照顾老太太,盛紘忙着和徐章夫妇一道彻查此事。
海氏要照顾实哥儿,长枫夫妇在这事儿上根本说不上话。
“则诚离京不过数月,刚刚到任,便是想回来,也没那么容易。”
地方官员,若是没有朝廷诏令,擅自回京的话,那可不是什么小罪。
“二哥哥为人正直,最是正派不过,眼里素来揉不得沙子,若是有他在的话,此事定能还祖母一个公道。”明兰如是说道。
徐章看着明兰,哑然失笑:“你这不是拐着弯说你父亲嘛!”
说话间,夫妻俩已经走到了屋里,明兰一边伺候着徐章宽衣解带,一边说道:“父亲此人,重家族利益胜过亲情,祖母虽对他有抚育教养之恩,可到底并非是父亲的生母,没有血脉牵绊!”
徐章面色微变,却也知道,明兰说的是大实话。
盛紘此人,一向就是将家族利益看得重过一切的。
“你是怕你父亲向王家妥协?”徐章一边洗漱,一边说道。
一旁的屏风后头传来一声叹息,明兰无奈的道:“此事虽是康王氏指使,可下毒的人,却是大娘子,这事儿便是说破天去,也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正如明兰所说,康王氏只是撺掇,并且提供了毒药而已,真正下毒的人,却是王若弗。
康王氏原本是打算用这事儿来要挟王若弗,要挟盛紘,乃至于整个盛家,以及盛家的姻亲,包括永平侯府,让他们所有人都得被她王若与一人牵着鼻子走。
虽说现如今老太太无恙,事情暴露,可下毒的事儿,到底是王若弗做的,若是两家因此撕破了脸,王家和康家把这事儿捅了出去,便是闹到开封府去,首犯也只会是王若弗。
当媳妇毒害自己婆母,到时候莫说是王若弗了,只怕盛紘和长柏的仕途也会因此夭折,当然了,康家和王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种两败俱伤事儿,对哪家都没有半点好处。
可若是最后当真双方僵持不下,还真说不好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徐章对王家和康家都不是特别了解,但对盛紘的性子却早已经摸得八九不离十。
反正到最后,盛紘是肯定不会选择两败俱伤这个结局的,要是王家和康家那边实在是强硬的话,以盛紘的性子,倒是还真有可能选择妥协。
徐章眸光闪烁着,心中却是已经有了决定:“娘子说的有理,处理此事,则诚确实是不二人选,明日一早我就去孙师走一遭!”
“时辰不早了,累了一天了,赶紧歇了吧!”
吹灭烛火,夫妻二人相拥而眠,只是今夜夫妻二人心中都牵挂着老太太身体,还有这事儿的后续,自然都没有心情再享受什么鱼水之欢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清早,徐章便被生物钟唤醒,简单收拾一番,用过早膳之后,便匆匆直奔孙原的尚书府而去。
趁着孙原上衙前的功夫把孙原劫了下来,以盛老太太病重为由,替长柏讨个假。
其实徐章这已经算是逾矩了,不过孙原虽然训斥了徐章几句,却还是同意了此事,让徐章赶紧通知长柏回来,吏部那边,他自会搞定,等长柏到了东京之后,在到吏部跑一趟,补全手续便是。
三日后,王家的舅老爷带着其余家卷回到了东京,而康王氏离家数日,没有半点消息的事儿,也瞒不住了。
那日刘嬷嬷去康家请康王氏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康王氏的儿子康晋直接找上了盛家,得知康王氏被囚于盛家,以及她犯下的事儿之后,一时之间,也没了分寸。
知道自家父亲康海丰靠不住,便直接跑去王家,找上了王老太太和刚刚回京的王家舅舅。
据说王老太太听到这事儿之后,当场就气得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大呼王若与湖涂,怎么坐下如此恶毒之事。
可王若与到底是王老太太最疼爱的嫡长女,如今眼看着自家女儿被囚禁在盛家,等候发落,王老太太如何还坐得住。
当即就带着儿子和儿媳妇还有外孙康晋一同跑去盛家,想从中翰旋,保下康王氏。
盛紘夫妻俩出面接待,明兰不放心,拉着徐章跑到一边打探情况。
起先盛紘还是很坚定的,咬死了一定要追究,不肯放过康王氏,可王老太太是什么人,和王老太师相互扶持数十年,历经风雨,见惯了风波,一番软硬兼施之下,直接便将盛紘的防线彻底击溃,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明兰甚至已经打算露面拦下此事,不想王若弗却率先爆发了,和王老太太一番争执,委屈的王氏又哭又闹的,将王老太太的如意算盘彻底打乱。
最后王氏还说出了‘王老太太今后便只有王若与一个女儿了’这般绝情的话来,显然是被王老太太方才对盛紘用硬的话给彻底伤到了心。
第一日的两家交涉,就此落幕,无疾而终。
次日王老太太继续登门,上来拉着盛紘就打起了感情牌。
眼看着盛紘既要被说动了,却不想半道上杀出个明兰和徐章来,态度十分强硬,连盛紘的面子都不给。
“我说姑爷,这位就是你家六姑爷吧!这事儿难道不是盛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婿来做主了!”
王老太太目光不善的看着徐章,直接开呛。
若只是明兰一个,盛紘还可仗着自己父亲的威严,仗着他一家之主的身份,斥责明兰,可徐章也在场的话,盛紘就不好这么做了。
虽说徐章是盛紘的女婿,是晚辈,可徐章也是盛老太太的侄孙,是老太太的娘家人。
这事儿便是闹到太后跟前去,外人也对徐章的强硬挑不出半点错漏来。
而且徐章可是堂堂的永平侯,御史中丞,还有枢密院副枢密使,金紫光禄大夫等多个头衔在身上,不论是官位还是权势,都远在盛紘之上。
相较于王家而言,显然更加不能得罪的,就是徐章。
徐章冲着这位馒头银霜,瞧着慈眉善目,却还带着几分雷厉风行的老太太微微拱手,平静的道:“从盛家这边论的话,晚辈只是岳父大人的女婿,盛家的事儿,自然轮不到晚辈插嘴。”
“不过晚辈想提醒老太太一句,晚辈姓徐,出生宥阳徐氏,和金陵勇毅侯府,同宗同源,岳父大人的嫡母,也是晚辈的姑祖母。”
“敢问王老太太,章身为晚辈,难道连替自家姑祖母讨个公道的权利都没有吗?”
说着说着,徐章声音便逐渐高了起来,而且愈发冷厉,尤其是那双好似能够洞彻人心一样的眼睛,此刻正动也不动的盯着王老太太的眼睛。
“说得冠冕堂皇,你宥阳徐氏,不过是金陵徐氏的分宗而已,便是当真娘家人要来讨公道,那也是金陵勇毅侯府的人过来,而不是什么宥阳徐氏。”
王老太太昨日便已见过徐章夫妇,回去便做了准备。
“好叫王老太太知晓,我宥阳徐氏虽是金陵徐氏的分宗,可我宥阳徐氏自曾祖顺平公侨居宥阳而始,历经四代,吾曾祖顺平公虽只是庶出,却也是顺德公的堂弟,家祖光启公,与老太太乃是未出五服的堂姐弟。”
“敢问老太太,我宥阳徐氏难道当不得姑祖母的娘家人?”
“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宥阳徐氏,自然当得盛老太太的娘家人。”王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当初徐章之所以能够封侯,便是因为他徐氏后人的身份。
否则的话,便是有救驾之功,侯爵之位,又岂是那般轻易与人的。
徐章坦然道:“岳父大人,王老太太,您二位皆是长辈,吃过的盐,比晚辈吃过的米还多,走过桥,也比晚辈走过的路要多的多,这世上的道理,知道的,自然也要远比晚辈多。”
“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千古不变的定理,想必您二位都心知肚明吧!”
盛紘神情一僵,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老太太则脸色难看,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