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殷长夏眼皮直跳, 惊悚感瞬间渗透进四肢百骸,有种难以言喻的忐忑不安。
江听云刚才还想杀了他呢!
倘若不是在被游戏内核排挤,江听云此刻是不是已经上手了?
殷长夏不敢再想下去, 只觉得双腿沉重如灌铅,像是被人拿钉子给钉在了地上, 不仅连身体, 思考也变得混乱了。
见殷长夏不为所动, 江听云又重复了一遍:“夸……夸……”
他像是在那句话里听出了委屈?
殷长夏定定的看着江听云,对方身上好几张符纸,都被烧出了焦黑的痕迹。
宗昙可没手下留情。
周围伸出的白色长纱,就像是一双双手那样,代替被裹住的江听云, 缓缓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而来。
他像是很想触碰,又缩了回去。
殷长夏:“……”
江听云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
凶戾、却又温顺?
殷长夏呼吸微颤,阴冷刺骨的寒意附着在皮肤上:“你不是想杀我吗?”
江听云浑身都被包裹, 除却嗅觉没有任何感知能力。
他听不见、摸不着、还失去了记忆,更无法理解殷长夏的话。
江听云只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 一遍又一遍的说:“夸……夸……”
次数说多了, 口齿倒是清晰了些。
之前江听云说话的时候,都只是一团模糊的闷音,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殷长夏吞咽了下口水:“谢谢你?”
江听云没听见:“啊……”
殷长夏:“……”
殷长夏心沉到了谷底,只得被迫的抬起手。
手指僵硬,又蜷缩了起来, 根本不想触碰江听云。
他在内心鼓舞着自己,江听云如果想动手,刚才就不会救下自己。
要不……试试?
殷长夏将紧握成拳的手指微微放松,然后一点点的向着江听云的方向抬去。
江听云比他高, 便只有微微垫着脚。
殷长夏狠了狠心,终于触碰到了江听云的头。
然后得到的回应,是猛然一抬。
原本只是想拿一根手指碰到江听云,他却主动往上,蹭到了殷长夏的全部手掌。
殷长夏:“……”
妈呀,好惊悚!
这是刚刚想勒死他的人?
碎片化的房间在被一点点分裂,随后终于将江听云驱逐了出去。
他却像是不舍似的,直到被驱逐出去的最后一秒,如手一般的白纱还蹭到了殷长夏的手,嘴里咕噜了半天:“夏……家……”
空间内所有木棍都已凋零枯萎,徒留出空旷如原野般的世界。
那些大大小小的铜铃,就像是寄居于上的野火。
周围只剩下殷长夏,他平静的观察着整个内核。
房间内尚未消散的铃铛开始响了起来,每响一下,便有萤火虫一样的东西朝着殷长夏面前聚拢。
无数如尘粒一般的光团聚集到了殷长夏面前——
[请接纳。]
这便是游戏内核?
殷长夏看得入神,总觉得这团光绚丽、又让人迷失,像是宇宙。
他忍不住被吸引,驻足欣赏了长达一分钟,才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指尖刚一触碰,耳旁便响起了提示音。
[您已获得a级玩家凭证之一,集齐三个游戏的内核,便能完成晋升任务。]
[目前:1/3。]
还未等殷长夏有所反应,提示音又再度响起——
[恭喜玩家殷长夏获得十年阳寿奖励,并且随机获取一个b级道具,请抽取0-9的数字。]
殷长夏:“7。”
既然是七口凶棺,就抽这个!
眼前的数字不断跳动着,最后停留在了7上面。
[恭喜您获得道具染血铜镜(凶),b级道具。]
[使用说明:染血铜镜共有两个用途,一、能照出鬼上身之人。二、短暂的封住鬼怪行动,但需要靠近鬼怪,将他的身影全部照进铜镜里。]
[使用次数0/5。]
是次数限制类的道具?
殷长夏泪目,自己果然是个幸运e!
不过短短时间内,就赚取了十年阳寿,也算有些安慰。
他已经使用了好几次郑玄海的阳寿,必须得多赚一些回来,如果能还一部分给郑玄海就好了。
这事儿恐怕得等到去家园再说了。
阳寿可真是太有吸引力了,殷长夏无比渴望,想要更多更多。
殷长夏觉得自己有囤积欲,如果能赚到一百年的阳寿就好了,谁会不喜欢长命百岁呢?
待所有奖励发放完毕过后,睁眼闭眼之间,周围的空间已经完全变了回来。
——是小卖部。
郑玄海已经守在这里一天多的时间了,眼珠充血,也不敢睡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暗已经褪去,外面霞光漫天,云层都被烧得染成了橘金色。
纵然小卖部内还有尸体腐臭的气味,却因为照射而来的光线,显得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在见到殷长夏的身影出现时,郑玄海急忙向前走去:“殷长夏!”
殷长夏在使用阳寿时,他就知道殷长夏一定没有死!
游戏里时常有这种因为恶鬼太多,而被扭曲了的空间的现象。
对于殷长夏和焦兴凯的消失,郑玄海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害怕他们耗费的时间太多,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到第七夜了。
殷长夏:“你一直守在这里?”
“嗯。”郑玄海眼球充血,像是好几天没睡似的,“没事就好。”
郑玄海才刚刚松了一口气,转眼间却瞧见了角落里的焦兴凯,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盛乾的鬼魂消失之后,像是吸取了焦兴凯的精气那样,令他的肌肤发皱变老。
这短暂的时间内,焦兴凯像是一下子变成了老头。
他的皮肤失去了光泽和弹性,嘴唇起皮,黑色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郑玄海眼瞳紧缩,立马向他走去:“兴凯!这……”
焦兴凯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指,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可他却不哭不闹,只觉得累到了极点。
郑玄海眼眶赤红,身体在微微发颤:“到底……为什么?”
殷长夏声音沙哑:“他被鬼上身了,是……盛乾。”
郑玄海的手指死命捏紧,这一刻对盛乾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由于同为考核官,他之前还觉得盛乾被恶鬼啃咬,死得过于凄惨。
而如今的郑玄海,只想狠狠骂醒当初的自己。
连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是多余,盛乾不配。
他该死!
郑玄海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郑玄海连忙扶住了焦兴凯的身体,看他连喘息都费力,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焦兴凯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头时却看到郑玄海那一张即将哭出来的脸,竟有些哑然失笑。
很奇怪,他竟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了。
焦兴凯背靠着墙壁,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喘过一口气了……”
他太累了。
自从进入游戏,便一直高压高强的负荷着。
身上有千斤巨石那么沉重,逐渐将他压垮,令他迷失在这片黑暗当中。
最后,他选择了投降。
不再有任何的反抗与挣扎,只一味顺从的接纳所有。
郑玄海身体颤抖:“兴凯,我……”
焦兴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命的拽紧了郑玄海的手,仿佛要用尽自己一生的勇气:“郑玄海,你别像我一样,别认输,别认输,别认输!”
他一连说了三遍,眼眶都红了起来。
那早该枯死的愿望,却由死亡将它唤醒。
焦兴凯那双混浊无光的眼瞳,迸发出了一瞬间的光,随后又更加激烈的消散下去。
——那是回光返照。
说完这句话过后,焦兴凯推开了郑玄海,身体摇晃着落到了地上,开始人生中最为漫长的爬行。
夕暮的光投射到了一楼的走廊,呈现着温暖的色调。
他不愿死在这冰冷血腥又刚死过人的小卖部当中,只愿给自己的死亡寻找一个温暖之地。
郑玄海很想帮他,却被殷长夏阻止。
殷长夏朝他摇了摇头,至少这一次,让他自己爬。
是的,哪怕是爬。
焦兴凯用这双残破又枯瘦的手指,在最后一秒触及到了那些温暖,而后躺在地上,沐浴着那些绚丽又虚幻的光芒。
“可惜啊……不是真正的阳光,只是游戏的模拟……”
当那双手还强健有力时,他没能这样。
当这双手枯老时,他才想起挣扎一次。
焦兴凯无声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焦兴凯笑够了,才平静的看着郑玄海。
那目光已经不再懦弱、怨怼、自暴自弃,他坚定又缓慢的望向郑玄海,总算没有再次迷失。
“他和陆子珩不一样……”
“郑玄海,好好走下去。”
说完这句话过后,焦兴凯才面露微笑的闭上了眼。
郑玄海浑身紧绷,脑子血液横冲直撞。
他觉得自己凉薄。
明明面对了好友的死亡,这一刻不光是消极,而是那一瞬间迸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来。
心底的某处像是燃烧起来,想要大声嘶吼。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他一连重复了两遍。
说完之后,郑玄海便像是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再也没有开口了。
殷长夏也陪着他,等着夕阳渐渐下落,夜晚重新来临。
天边最后一丝光芒湮灭,被重重乌云所压垮,夜色由浅转深,如一头巨兽般吞没了一切。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不知道这么直直的看了多久,郑玄海才恍惚从那种情绪之中□□那样。
郑玄海:“……走吧。”
殷长夏:“不再多陪他一会儿?”
郑玄海摇头。
他眼眶温热,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我……老子要好好走下去!不能停!”
殷长夏:“……”
是啊,不能停。
接下来,他要好好赢下本场游戏!
两人离开了一楼,像是过去了一整个冬季那么漫长的时光,才终于抵达了七楼。
如今已经暗下来了,游魂又再次出现在七楼。
一张纸钱被吹过去时,不慎触碰到了那些游魂,就被立即点燃,不一会儿便化为了灰烬。
那些游魂,像是燃点极低的白磷。
所幸现在刚刚入夜,游魂的数量并不算多。
殷长夏和郑玄海是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躲过了那些游魂。
他们不禁有些凝重,若是万一不小心触碰到,恐怕他们连身体都会被点燃!
唐启泽一直守在702,等待着向思思尸变。
期间虽然知道殷长夏失踪,却始终恪守着殷长夏交代给他的任务。
若非如此,天知道他多想下去!
在见到两人的时候,唐启泽眼底迸发出狂喜:“天呐,你总算是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直接消失了两天?焦兴凯呢?”
殷长夏无奈的说:“你突然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唐启泽干笑了两声,仍然掩盖不住见到殷长夏的喜悦,讨价还价的说:“行啊,那回答我一个问题总行了吧?你这两天去了哪里?”
殷长夏简单的做了解释:“误入了老楼内核空间,找到了杨爱生母,应该是流速不太一样,所以才会耽搁了两天。”
唐启泽痴呆了:“你不会拿了游戏内核吧……”
殷长夏:“应该是的。”
唐启泽:“!!!”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殷长夏,久久没能说出话来:“你知不知道,a级玩家的晋升任务……”
殷长夏点头:“刚知道。”
唐启泽岔了气,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
郑玄海:“他震惊的点在于,没有一个玩家能在新手时期,得到游戏内核。”
如果不是焦兴凯刚死,他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恐怕比唐启泽的反应还要大好几倍。
毕竟这种事情,超乎了常理。
唐启泽狂点头。
还是郑玄海老练,知道他的意思。
殷长夏:“那有什么办法,得都得了。”
那、有、什、么、办、法?
您说的是中文吗!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之后,唐启泽就傻了。
唐启泽:“游、游戏内核,你你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殷长夏来了点兴趣:“我都说了自己是萌新啊,哥哥们带一带我?”
唐启泽:“……”
郑玄海:“……”
呸,谁要你这种连天都能日翻的弟弟!
见唐启泽连话都不想说了,陷入了自闭当中。
郑玄海才接过话茬,低低的说道:“得到三个游戏内核之后,就可以自行设计游戏,但需要同等程度的厉鬼坐镇。”
殷长夏瞪大了眼:“还能自行设计游戏?”
“是啊……要不然a级玩家那么宝贵?”郑玄海抖了抖烟盒里的东西,竟没想到还剩下最后一根香烟了。
他拿起打火机,很久都没有取出。
殷长夏:“怎么了?”
郑玄海死死捏紧,将整个烟盒丢到了垃圾桶里,再也没有取出那最后一根香烟。
“没什么,继续说回刚才的话题吧。”
郑玄海整个人沉稳如山,情绪也显得平静了许多。
他坐到了沙发上,双手交叉的看向了殷长夏。
“a级玩家之所以能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他们各自操控着一个游戏,并且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设计奖励和任务。”
“游戏会源源不断的反馈奖励给a级玩家,包括载物的升级。”
“成为a级玩家的时间越久,他们所掌控的游戏内核就会更强大。你知不知道,所有a级玩家都想要育成鬼王?”
一听这两个字,殷长夏的表情凝重了。
手里的载物,好像跟游戏挂上了钩。
一下子,仿佛连接了起来。
游戏像是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似的。
——鬼王?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雷声,撕裂了阴沉的天空。银色的闪电在厚重的云层里若隐若现,那不断增大的轰隆声,显得气势骇人。
薄薄的窗帘根本无法抵挡住雷光,将三人的侧脸照亮。
殷长夏:“育成鬼王?”
郑玄海:“具体的事情,恐怕就只有那七个a级玩家知道了。”
唐启泽又补充了一句:“表情别那么僵嘛,在你没有升为a级玩家之前,千万别告诉别人你取得了游戏内核!”
郑玄海目光深邃,也认同唐启泽的观点:“……嗯。”
要么,就是被家园玩家疯狂抢你这个人。
要么,就是被家园玩家疯狂抢你的东西。
怀璧其罪,殷长夏当然明白。
三人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再过多探讨。
今天晚上的事,他们就当烂在了肚子里。
大雨仍未落下,闪电再次嘶吼着,传来极近的轰鸣声——
听完了殷长夏的话,唐启泽这才明白过来,殷长夏那边也是九死一生,危险不比他们这两天经历的少。
“该我这边了。”唐启泽表情严肃,“第四夜向思思死亡,第五夜戴嘉死亡,现在已经是第六夜了。”
殷长夏瞪大了眼:“第五夜死亡的是……戴嘉?他不是拿着03号的号码牌吗!”
说起这个,唐启泽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你还记得第一夜的时候,邱平就有些针对他吗?”
殷长夏点头,在杀人狂的屋子搜查时,其实就已经能够窥见端倪了。
邱平虽然拿了06的号码牌,却在嫉妒着03号的戴嘉。
自从向思思死亡过后,那些焦虑便油然而生。
玩家内部维持的虚假和平,也在此刻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唐启泽:“我去看过戴嘉的尸体,他的号码牌被人拿走了。”
殷长夏:“……”
他嗓子发哑,想起之前唐启泽为戴嘉求过号码牌,便下意识的觉得唐启泽和戴嘉关系极好:“抱歉,我没想到被牵连到老楼内核当中,时间流速会和外面不同。”
唐启泽无奈极了,他和戴嘉也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还不如和殷长夏相处得多。
“你道什么歉!这段时间我倒是更担心你那边,急得我快上火了,你看我嘴唇上这颗痘!”
殷长夏被他逗笑:“哈哈哈哈长痘也太真实了吧。”
想起焦兴凯的事,殷长夏又询问道:“找到内应了吗?”
唐启泽叹气,摇了摇头。
殷长夏:“那……冉雪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唐启泽微怔:“她?她一直很理智啊,也没出什么事。”
殷长夏:“那就好。”
没出状况就好。
唐启泽一时没摸清殷长夏的意思,开玩笑的说:“难不成你还担心冉雪是内应了?她和向思思关系不错,又是一路过来的,怎么可能对向思思动手呢?”
殷长夏没有说话,表情却是凝重的。
唐启泽:“……”
开个玩笑,还真开对了?
唐启泽结结巴巴的说:“怀疑邱平那个蠢人,也不可能怀疑冉雪啊!”
殷长夏:“你还记得……冉雪最开始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就算继承又怎么样?好处伴随着风险,载物全是些邪门的玩意儿,极其容易遭到反噬。’”
唐启泽:“……”
这几天这么危险,他哪能记得这些细节?
殷长夏:“她和我们同为新人,你是因为你大哥,又一心想进入游戏,才一直收集留意你大哥日常的话,但冉雪呢?她有什么相关者告诉她这些?”
唐启泽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冉雪在现实世界和焦兴凯……”
郑玄海拧眉,无比厌恶的说:“是寒鸦!”
唐启泽:“?”
郑玄海才发现自己的语气过激了,连忙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游戏组织,会在现实世界搜寻有潜力的新人,故意安排她们撞邪,以此进入游戏。”
唐启泽:“故……意?”
郑玄海捏白了手:“遍地撒网,总能撞对一个,哪怕是得到一个拥有载物的人,对他们而言也算赚了。四年前他们就干过一次。”
这话过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不光家园的法则弱肉强食,连以家园为依托的组织也同样如此。
为了独揽拥有载物的新人,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载物,便是一切。
饶是经验丰富的玩家,对载物仍旧疯狂痴迷,许多崇拜主义也因此而生。
大约唯一能和载物相提并论的,就是家园的七个a级玩家了。
人都是慕强的,这一点家园玩家做到了极致。
雷光又再次闪烁,轰隆声刺得耳膜疼痛,却迟迟不见雨丝拍打而下。天空显得更暗了,伸手不见五指,让人极度容易迷失进去。
四年前?
又让他想起了和周迎决裂的时候。
殷长夏心情并不算太好,所见所闻也像是感染了他的情绪。
“说回正题,你们在外还找到其他的线索没有?”
唐启泽沮丧了起来:“就是因为没有找到,我才会这么焦虑啊。如果第六夜完全过去,还没能确定凶手的话,那……”
游戏任务会失败。
殷长夏明白了唐启泽的意思。
殷长夏:“现在是七点半,离第六夜结束还有四个半小时,我们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没有查完。”
唐启泽心跳加速:“你是说……秦叔?”
殷长夏点头。
唐启泽艰难的说:“可……我们每次进去,都被拦住……”
殷长夏:“我不小心进入到了老楼内核,看到了一些关于杨爱生母的记忆,她未婚生子的对象,是她的高中老师,而这个人……改了名。”
唐启泽终于弄懂了殷长夏执着的原因,立马反应过来:“所以如果能找到改名前的一切,那便代表秦叔大概率是凶手?”
殷长夏强调道:“是三十年后的凶手。”
唐启泽:“……的确值得冒险。”
第六夜截止,回答的机会就只会有一次!
不能靠猜,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
如果没能答对凶手,连第七夜杀人狂的回魂夜都参加不了,更别提通关游戏了。
他们必须精准而小心的做出回答。
唐启泽左思右想,心底的热血都燃了起来。
“去去去,干了!”
殷长夏露出笑容,很快就和唐启泽达成了共识。
郑玄海一直沉默不语,连刚才他们两人间的谈话都没插入进来。
殷长夏知道他心里难过:“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吧?”
郑玄海:“……不!”
他已经想清楚了,得行动起来,不愿意再那么被动。
焦兴凯的死亡,给了他前所有为的冲击。
殷长夏轻缓的道了句:“好。”
外面的云层越来越厚重,吸足了水,随时会下一场瓢泼大雨。
云层越来越低,让空间也变得压抑。
空气更加湿润了,霉菌在这所大楼里不断增殖,以它为养料,茁壮成长起来。
殷长夏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发现外面游魂的数量增多了。
原本只有四五只,而如今起码多增加了一倍。
通往第七夜的大门,还真是凶险万分。
殷长夏在离开之前,又将目光放到了里面的尸体上。
自从向思思死亡那一夜开始,老楼的气温就变得越来越低,已经完全不像是夏天的温度了。
向思思被用了尸油,更加没有腐烂的气味。
殷长夏:“她成功尸变了吗?”
唐启泽摇头:“起初我也抱着几分期待,可鬼宴的尸怪很快就有变化,但现在向思思都两天了,还是那样。”
殷长夏:“……也许是尸油太少的缘故。”
唐启泽闷闷的嗯了声。
但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们已经尽力。
几人关上了灯,小心翼翼的从屋内走出,即将朝着一楼走去。
然而几人没看到的是,屋子里被床单包裹的尸体,忽然颤动了一下。
而后那颤动越来越大,床单也越来越鼓。
一只手猛然从里面伸了出来,上面青筋凸起,连指甲已经变成了黑色,变得尖锐而具有攻击性。
双腿僵化得厉害,她却慢悠悠从床上坐起身来,想要努力挣扎着行走。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人影溜到了702这里来。
柯羽安本想借着夜色,过来问问唐启泽,殷长夏找到了吗?
他一度十分担忧,毕竟这都第六天了,如果再找不到,就意味着殷长夏永远无法通关了。
然而柯羽安好不容易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啊啊啊——”
救命!吓死个人!
向思思:“……”
第一个吓倒的不是敌人,竟然是同伴。
喜提一血。
三人已经抵达了楼道,却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尖叫声。
唐启泽:“窝草,也叫得太惨了吧!”
殷长夏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好像是柯羽安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吓成了这样。”
第六夜最后的四个多小时,果然凶险万分。
这叫声让三人表情更加凝重,不断幻想着一些恐怖到极点的画面,祈求着柯羽安会没事。
殷长夏用颤抖的手放到了唐启泽的肩膀上:“我们行动的时候要更严谨一点。”
唐启泽深刻点头:“你说得对。”
郑玄海:“……”
夜色浓稠得像是墨汁,完全感受不到光亮。
内核消失以后,老楼看着更加破旧了,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快要行将朽木。
地上满是塑料袋和废弃报纸,角落里还堆放着散发恶心味道的厨余垃圾,老鼠在角落当中吱吱作响,那豆丁大的漆黑眼瞳,也像是染上了怨毒似的。
殷长夏很想知道江听云去了哪里,但如今根本顾不得其他,只得先找出最后的线索再说。
越是临近午夜,游魂就越多起来。
楼道里一只老鼠误闯到了游魂的身上,立刻就惊动了走廊里犹如npc巡逻的一切游魂。
虽然没有神智,但极度易燃。
“一口气冲到一楼!犹犹豫豫反而很容易中招!”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小心些,一定不能触碰到那些怪物!”
唐启泽和郑玄海凝重的点头,在看到这一幕之后,谁还敢不小心啊?
大约是游戏内核已经被人拿到手了,失去了运转之物,鬼魂才会这样分散。
就算这样,也阻挠不了他们前进的决心。
目标是秦叔的屋子!
三人迅速的行动了起来,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击过去。
然而刚刚绕过一个游魂,他们便发现根本没用。
因为已经有游魂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像是守关者一样立在哪里。
短短的十几米距离,显得异常遥远。
得找个办法,引开这些东西!
殷长夏胡乱间又看清了那些老鼠:“抓几只,让它们先引开游魂!”
唐启泽飞快的走了过去,顾不得恶心,从垃圾堆里翻出好几只,拽在了手里。
三人再次尝试,猛地朝着前方冲去。
他们之间的配合已经很默契,碰到无法躲避的游魂时,唐启泽便丢出一直老鼠。
老鼠在触碰到游魂的时候,好几只游魂都像是触发了,猛然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聚集而去。
吱吱吱——
寂静的黑暗当中,老鼠发出嘶吼,随后三人便看到它的身躯也被点燃,以最短的时间烧成了灰烬。
殷长夏:“……”
心里不禁害怕起来,脚步却不敢停下。
三米……两米……一米……
越来越近!
当他们即将到达的时候,唐启泽故意丢出了一只老鼠,想要引开守在楼梯口的那只游魂。
可没用!
他不同于其他游魂,冰冷的扫视着几人,像是拥有神智。
殷长夏立即察觉到不妙,连忙喊道:“快躲!”
然而终将是慢了一拍,游魂身上的火已经窜到了唐启泽的裤子上。
唐启泽瞪直了眼,那火极快的燃烧过来,瞬间将唐启泽的裤子点燃。这火还不同于其他的火,迅猛至极!
殷长夏:“脱裤子!”
唐启泽吓得直哆嗦,手上抖得不像话。
两人便连忙把他拉到角落,可拖拽的时候,地上也好像燃起了火似的。
眼看着来不及了,郑玄海猛的扒拉着唐启泽的裤子,只听撕拉一声,全都给拽下来了。
唐启泽:“……”
羞耻。
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的惨样,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那只游魂即将向三人袭来时,他们立即分散,在站到游魂身后极近的距离之后,殷长夏拿出了刚刚得到的b级道具——染血铜镜。
整个身影被照在了铜镜里,游魂才被定在了原地。
殷长夏大喊:“进楼道!”
几人不再犹豫,立即跑了进去。
直到确认游魂没有追上来,他们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太惊险了!
唐启泽背靠在墙壁上,浑身都是冷汗:“那个突然变大的铜镜,是什么道具啊?”
殷长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得到的b级道具,能定住等级低的鬼怪,但必须照到他全身的时候,才能够使用。”
唐启泽:“窝草b级道具,你就这么留在那里了?”
殷长夏:“那也得有命回收啊。”
唐启泽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就是可惜!
心都在滴血!
三人不敢停留,生怕越到午夜,鬼魂就越多起来。
一楼已经出现在眼前,很快便要抵达了。
唐启泽扭扭捏捏,没有裤子可真是惨到极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启泽:“兄弟们,你们有多余的裤子吗……”
殷长夏:“怎么可能有?没关系,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唐启泽:“……”
他越发低着头,摸黑跟在他们身后。
睡了一小会儿的宗昙总算苏醒了过来:[啧,有碍瞻观。]
殷长夏:[哈哈哈哈哈哈。]
唐启泽要知道宗昙这么编排他,不知道会哭还是会怕。
殷长夏:[你终于醒了?]
宗昙拧眉,颇有几分厌恶:[眼睛别往那边挪。]
殷长夏:[好,我不看。]
宗昙可能死得有点久了,总觉得他某些方面狂妄、叛逆又守旧。
哄了人之后,殷长夏又好奇的问:[你和江听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昙:[……]
他并不想回答,而是怪笑着,说话的语气都是轻飘飘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希望你活得长久一点。]
殷长夏哼哼唧唧,别以为他听不懂这话。
就是不想说。
殷长夏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暗暗吐槽:[江听云感觉有点蠢。]
宗昙:[……]
要是那家伙活着的时候,被人说成是蠢,恐怕所有人都要吓得下巴都得掉下来。
不仅不蠢,反而很聪明。
江听云对认定的事情执着、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就比如……夏家。
宗昙满是不屑:[他?有些狼以为自己披上羊皮,就会显得乖了一点。]
鲜少有从宗昙的嘴里听到对别人的评价!
殷长夏多提了一句:[我呢?]
宗昙慵懒而散漫:[有些小羊羔觉得装得狠一点,就觉得别人会害怕了。]
殷长夏:[……]
谁是小羊羔?
殷长夏有点不服气,转眼又想起宗昙死了好多年:[是是是,老婆年纪大、资格老,不敢在您面前称狠。]
宗昙也不气恼,反而轻笑了一声,连江听云苏醒的烦躁感也渐渐消散。
尽管占占口头便宜吧。
前方的殷长夏和郑玄海忽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前行。
唐启泽好奇的询问:“怎么不继续走了?”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我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我。”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是江听云?
唐启泽:“肯定是危险遇得太多了,咱们神经衰弱,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殷长夏迟疑的点了点头:“……”
三人继续向前,可殷长夏还是有那种毛骨悚然之感。
“谁!?”
这一声十分凛厉,让两人吓了一大跳,纷纷做出紧张的战斗姿态。
江听云的确躲在暗处,被内核排挤出来之后,便误入到了楼道里。
他一边忍耐着饥饿感,一边抓着游魂一口口的送入肚子当中。
可越吃下去,心里的焦躁感就越深。
直到……
殷长夏再次出现。
对于刚才自己差点勒死他的事,江听云感到� ��促,只得犹如跟/踪/狂似的跟在他们身后,但又害怕被察觉。
做错事的白纱无从安放。
江听云刚刚苏醒过来,记忆全无,犹如一张白纸,令他不知规则,不知伦/理,只一味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急迫当中,江听云为自己找了个身体。
他和宗昙一样,都想要一具可以行走于世间的身体。
但这具身体必须契合自己,要不然也很快就会腐烂。
契合的好处太多了,甚至不会被其他鬼发现,这是鬼上身。
就连一些能人异士,恐怕也看不出来。
他们能借由这具身体获得新生。
宗昙便是因为这个,才没有轻易抉择。
如果不够幸运的话,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找到……
江听云看不见摸不着,若是以鬼力窥见世界的话,却能够感知到。
没想到他真的有那么幸运,的确找到了一具契合自己的肉/身,恐怕钻进去之后,那个叫宗昙的人,就不会再阻止他找夏家的人了。
……
殷长夏本来发出了警告,对方就会收敛。
可刚踏入一楼,借着为数不多的光线,殷长夏才看清楚了那种感觉的来源。
一只幼崽时期的哈士奇。
殷长夏:“……”
“汪!”
尾巴狂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殷长夏:听宗昙说,现在能契合半鬼王的身体不多了,毕竟需要承受这股力量,万中挑一。
江听云:汪!
殷长夏:身体非常难以得到,只能看机缘。
江听云:汪汪汪!
殷长夏:……
(这狗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