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樊野气?到头顶都?在?冒烟, 悲愤的低头瞥到了自己肉乎乎的手掌,突然止不住的微颤了几下。
爸爸?
他?是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殷长夏哪里?担得起这两?个字。
樊野内心的某块地?方赫然轰塌, 当?初种下鬼种, 以为自己能控制殷长夏了,没想到反而害他?不敢对?殷长夏动手。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鬼种成了殷长夏的保命符。
气?氛变得焦灼, 时钧也没想到会有一只小?鬼, 陡然出现在?激烈的冲突中间。
他?看上去无?非三四岁, 和玉雪可爱沾不上边, 面皮崩得极其严肃。其中一只眼睛绑着脏兮兮的白纱,像是被人挖了眼球,周身都?是极强的煞气?。
时钧讽刺道:“殷考核官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一只柔弱的小?鬼来?帮你了?”
“他?自己窜出来?的。”
为了防止时钧做大死, 殷长夏小?声提点, “还有他?不是小?鬼。”
“都?叫爸爸了,怎么不是?”
时钧刚一道出,便?感知到扭曲的恶意袭来?, 如此阴冷,宛如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
对?方好像是被‘爸爸’两?个字给刺激了。
樊野耸着肩, 又委屈又要丢狠话,那双金色的眼瞳里?泛着冷意:“小?子?,你想找死?”
绿毛围绕着时钧开始生长起来?,足足长满了一整圈。
倘若不是时钧手里?的人骨红雨伞, 在?时钧的周围形成了防御, 那不祥的绿毛早就长到了时钧的身上。
时钧如临大敌,切换了人骨红雨伞的模式,由攻转守。
又不是他?在?叫殷长夏爸爸!
而且看那小?孩儿的样子?, 像是做了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要灭了在?场众人的口。
时钧:“把人给灭口了就没人知道你叫爸爸了吗?”
樊野嗜血的笑了起来?,回头时带着三分天?真的询问:“爸爸想怎么对?付这小?子??是油煎还是刀割?”
殷长夏还跟吓唬人似的,认真和樊野对?话:“太血腥了,有其他?招吗?”
樊野让绿毛一点点侵入时钧的空间,围困到找不出半点逃脱的缝隙。
樊野:“还可以让他?浑身长满绿毛,再一刀杀了他?,让他?死后僵尸化,变成一头毫无?思维的绿毛僵,以后为我所用。”
殷长夏拍掌:“这个好!”
时钧眼皮直跳,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他?们两?人一唱一和来?吓唬人的。
一定要镇定。
“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
时钧再往殷长夏那边一瞧,发现他?满是期待,只差拍手称好了。
这真的只是吓唬人吗?
时钧生出了怀疑。
绿毛说长就长,已经蔓延到四周,门框上也全是这样颤巍巍的绿毛,压缩着时钧周围的空间,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时钧拿着人骨红纸伞不停的扫动着绿毛,想要减缓这东西的生长速度,奈何刚扫完,这东西又更快的生长起来?。
时钧低低骂了句:“可恶。”
这两?个恶人!
时钧却偏不信邪,不愿意就此收手。
人骨红纸伞已经完全撑开,攻凛冽的攻击做出试探。但凡殷长夏和樊野有任何的惧怕,时钧便?会摸清他?们的实力,这一次的谈判便?能占据上风。
人骨红纸伞撑开后,血雨如细针一样刺下,不仅未能消灭这些绿毛,反倒使它们得了雨露的滋润,长得更好更茂盛。
时钧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攻击完全没有奏效。
再一看这两?人,简直把面不改色做到了极致。
殷长夏:“哇哦,原来?这伞还能当?灌溉器?”
时钧:“……”
动摇的成了他?自己。
时钧开始思考着,要不要就此收手?
这么大的响动声,自然惊到了主屋的任叔。
他?赶忙走了出来?,在?见到这一幕过后,任叔彻底惊了,身体戒备的贴在?了墙壁上:“小?祈,这、这是……”
殷长夏:“介绍一下,樊野,我好大儿。”
好大儿!?
任叔吓得手都?在?打颤:“可别……”
等等……樊野?
那不就是怨狐眼和骨哨的拥有者?吗?
樊野在?道门是很?有名的。
这种有名,却不是正面,而是负面。
樊野分明出自于?道门最正统的时家,偏行另类之?事,一心痴迷研究怨狐眼和绿毛僵。
要是光这样也就算了,偏被他?成功了。
樊野本想以邪制邪,只可惜最后却丢失了自己的初衷,变得变本加厉。
时家将?他?赶了出去,并且则其改名。
樊野便?选了母姓,从时野变成了樊野。
这本是时家保护他?的举动,樊野却并不懂得时家的苦心。而后事情越演越烈,樊野再也无?法收手,他?平生最爱操控与驯服他?人,竟敢把绿毛僵弄到寻常人的身上。
时家、夏家、以及他?的祖辈联手,将?樊野镇于?凶棺之?中。
任叔想起这段记载,不免有些忌惮。
这可是道门里?传说中的存在?,大佬里?的大佬。
樊野竟然也从凶棺里?出来?了?
小?祈还说这是他?的好大儿?
然而当?任叔小?心翼翼望向樊野时,发现他?不仅没有被惹怒,更加没有反驳。
妈耶!
再也没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了!
时钧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眼里?有了几分迷茫和疑惑:“樊野?”
怎么有些耳熟?
任叔留意到了时钧:“你就是时家的吧?连樊野都?不知道,难道你并不是继承人?”
时钧的心头一阵扭曲,想起了时家对?他?的不公。
“时瑶才是。”
“这就难怪了。”
任叔仍以壁虎似的动作贴在?墙壁上,背部和墙壁没有任何缝隙,对?樊野十分忌惮。
任叔低低的对?时钧说:“别怪小?老头多嘴,樊野是时家先祖,你还是恭敬点吧。”
时钧变得僵硬,先祖?
樊野缓缓将?小?肉手放到了人骨红纸伞上面,声音稚嫩,却极具威慑力:“这东西还是我做出来?的,现在?的时家后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
时钧心脏捏紧,表情变得凝固。
他?会听薄临锋的话,也是因为人骨红纸伞的伞骨,被薄临锋率先找到。
而眼前的樊野,看着也有办法修复人骨红纸伞。
既然如此,那他?何必受薄临锋差遣?
时钧在?内心权衡了几秒,很?快便?确定了方针,鸡蛋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时钧天?真无?邪的喊着:“老祖宗。”
樊野面露阴冷,并不买账。
时钧内心打着小?算盘:“老祖宗是被人挟持了吗?”
挟持?
他?倒真是被那古怪的东西挟持了。
况且他?骨头缩水的事,很?有可能是因为双鱼玉佩的影响。毕竟在?自己苏醒过来?的时候,瞧见一只大鱼吸取着他?的鬼力。
时钧使坏的在?樊野和殷长夏身上打量:“老祖宗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
樊野晲着他?,知道这小?子?不单纯。
表面看着阳光无?害,实则行事狠厉。
若换做平日,樊野会欣赏这样的人。
他?讨厌面上良善的伪君子?,喜欢善于?坑害别人的真小?人。
不过现如今时钧想通过坑害殷长夏,去跟他?拉近关系,还真是大错特错了。
他?的鬼种在?殷长夏的体内。
一想到这里?,樊野的内心都?悲愤了起来?。
大意了。
还以为殷长夏是什么小?白兔。
这人心黑手黑,总之?统统都?是黑的!
樊野打断了他?的话,反手坑了把时钧:“你很?想威逼殷长夏?”
时钧:“……”
这个事态的走向,怎么这么古怪?
他?是想借打压殷长夏去刷樊野的好感啊!
正巧了,樊野也是这么想的,他?也借由时钧去刷殷长夏的好感。
樊野:“我都?叫他?爸爸,你该叫他?什么?”
时钧一脸的憋屈。
怎会如此?
那句先祖,不就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吗?
时钧气?得犹如鼓起来?的包子?,倒是一副和长辈撒娇的小?辈模样:“老祖宗,你别跟我乱开玩笑。”
樊野心道自己都?没办法解决,这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想骗他?露出破绽,好让殷长夏利用鬼种对?他?施压?
樊野自然不会上当?。
樊野的脑子?现今冷静下来?了,殷长夏作为唯一供奉人,再恼羞成怒也不能对?他?动手。
且不说这一点了……
其他?凶棺的厉鬼,就不会允许杀了殷长夏。
樊野的心里?有气?,正巧时钧又撞了上来?,自然不会放过:“一口一个老祖宗,结果这么大逆不道,可见你小?子?心不诚。”
殷长夏和郑玄海在?旁边憋笑,没想到失态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时钧越发憋屈,气?得快要哭出来?了。
瞧着樊野这模样,是不肯罢休了。
时钧为形势所迫,没想到自己一个a级玩家,竟然受此大辱。
他?低下了头,闷闷的说:“我错了。”
樊野:“那你还不把那小?玩意儿收起来?,免得伤到殷……我爸爸。”
樊野没想到自己的话又给拐了个弯儿,肉嘟嘟的面颊上笼罩了一层阴影,暗暗发誓一定要取出鬼核之?中的‘繁衍者?’勋章。
殷长夏这才发话:“其实也不是不谈,只是不想现在?谈,等明天?你姐到了再说。”
时钧一听他?们什么话都?带上时瑶,心里?竟有了丝不满。
不过时瑶是他?们队伍里?的,又一直跟着他?们行动,当?然可以这么说。
时钧闷闷道:“好。”
他?看向了任叔,态度可不似刚才那样处处受人压迫,趾高气?扬的问:“这破地?方,有房间给我住吗?”
任叔:“小?祈旁边的屋子?,直走,左转。”
这小?子?行事邪,全凭自己心情,最好莫要惹他?。
任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想到殷长夏能在?这一群人当?中如鱼得水,也不是个正常人。
时钧收起了人骨红纸伞,咬咬牙丢下了一句话:“殷考核官,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朝着前方走去,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夜色浓厚,月色浮动在?重重树影之?间。
光线变得更加阴暗,只能听到几声犬吠之?音,显得几分凄厉。就连那月光也靡靡不振,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夜已经很?深了,稠浓得好似墨汁,几人各自回到了屋子?里?。
樊野一溜烟的离开了此处,恨不得视线当?中千万不要再有殷长夏的影子?,以免他?又丢老脸,甜腻腻的去喊人家爸爸。
殷长夏回到了房间,心道还好有樊野插了一脚,不然时钧当?真激怒宗昙……
这个屋子?都?保不住了。
自从吸入夏予澜的鬼力之?后,他?的实力每日愈增,早已经恢复了巅峰时期。
等殷长夏走入了房间,宗昙才控制着右手的鬼骨,使得里?面的红线骤然扯出,形成一个特有的空间,能让两?人进行长久的接触。
宗昙眉宇淡淡,拿出了药膏,手指摩挲了两?下。
殷长夏坐在?床沿,乖巧又惊奇的问:“老婆,你还会给别人擦药膏?”
宗昙连眼皮都?没抬:“我在?夏家过的那些日子?,给自己擦了无?数次药,你说会不会?”
殷长夏装得感动的吸了吸鼻子?:“老婆真贤惠。”
宗昙也不恼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大腿。
殷长夏立即就不敢皮了,没想到宗昙这样突然,冻得他?直哆嗦了一下。
深秋季节,温度湿冷。
殷长夏腿根的肌肤十分敏/感,分明应该冻到发抖的,随着宗昙手指轻轻用药涂抹的动作,他?的耳廓却红成一片,这种既冷又刺激的感觉,让殷长夏一时间有种想朝后缩的冲动。
宗昙微微抬眸,便?瞧见了这样的殷长夏。
手上的动作骤停。
心却被勾得发痒。
“涂完了?”殷长夏心头发紧的问。
宗昙:“嗯。”
殷长夏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就好。”
殷长夏原本是想抽开腿,哪知道宗昙的手却迟迟没有挪开,反倒得寸进尺的往上滑动,观察殷长夏的一举一动,便?成为他?最大的乐趣一样。
原来?腿根这块是弱点,摸两?下耳根都?要红了。
这也……太敏/感了吧?
宗昙喉头滚动,突然惊觉自己不是想得寸进尺那么简单,想要索取更多更多。
殷长夏:“!”
他?连忙抖了抖腿,把刚才那股异样感给抖开。
殷长夏愤愤的说:“乘人之?危!”
宗昙的姿态却显得恣意,猩红的眼瞳里?缀满了笑意:“厉鬼向来?行恶,乘人之?危算什么?”
殷长夏:“……”
疯子?竟然还会耍赖。
殷长夏连忙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只蚕蛹。
宗昙笑出了声,一时间觉得殷长夏的某些行为很?可爱。
嘴上喊老婆喊得越热烈,行为上摸一摸就成了这样。
说不过还学会了发小?脾气?。
“下次再叫老婆,你倒是考虑一下言行一致。”
宗昙站起了身,坐到了床沿,被月色清辉温柔的笼罩着。
而殷长夏背对?着他?,憋得自己面颊涨红,却听身后传来?一句声音,笨拙又带着冷意,如山巅雪在?耳膜里?缓缓化开:“夏夏?”
这也太犯规了。
是个人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被靠近耳朵里?喊了这句话,都?要烧起来?了。
殷长夏面无?表情的捂住了被子?,心脏的跳动声变得不规则,觉得从未谈过恋爱的自己,现在?就跟小?学生一样幼稚。
看来?就是经验太少。
抵抗能力太差。
殷长夏深吸了好几口气?,想要强迫令自己睡过去,在?脑海里?数着一只绵羊,两?只绵羊……到最后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就变成一只老婆,两?只老婆……
几十分钟后,殷长夏终于?睡了过去。
宗昙仍靠在?窗边,身上衣衫灼红,在?深秋时节的夜月笼罩下,光是站在?那里?就带着强烈的侵略感,侵染着视觉神经。
[夏予澜,这下子?你可以出来?了吧?]
一道身影缓缓凝结而出,在?阴气?不浓郁的现实世界,连彻底现身也无?法做到。
宗昙散漫的表情瞬间变得锐利:[手札上面的记载是真是假?]
夏予澜:[……真。]
宗昙气?压低沉,却发出了咬牙切齿的笑声:[原来?早该结束,到我那个时候,夏家就应该不再供奉凶棺了。]
可他?跟江听云是天?生的。
如若夏家不再受凶棺庇护,他?们也不待在?夏家老宅,这一生大部分时间不是发疯就是痴傻。
这便?是因果。
宗昙觉得异常讽刺:[救赎者?是夏家,施暴者?也是夏家。]
夏予澜:[……]
他?觉得异常疲惫,当?年决然赴死,并不是为了看到夏家变成这样。
这一生所求,不也如虚幻一场吗?
夏予澜忍不住去猜想,当?年那场瘟疫,是动用凶棺好,还是放任夏家更好。
夏予澜也说不清了。
只是唯有一点是能确定的。
那个时候夏家哪怕存活一人,也不会有这么困难的处境。
外面的月光静静流淌着,静谧的覆盖在?枯叶之?上,某些东西真是亘古不变,千年前他?看到的月光也是这样。
夏予澜满心复杂:[你今日主动喊我现身,是想跟我打一架,好报复夏家?]
宗昙的表情极冷:[不。]
夏予澜:[那你是为了什么?]
宗昙:[陆子?珩和江听云联手,止不得会做出什么,我叫你出来?,是想暂时休战。]
是啊,倘若他?再和夏予澜闹出什么,殷长夏只会更加艰难。
夏予澜心头微惊,打量着眼前的人。
宗昙在?夏家寄养,却因为幼年的缘故,缺失了许多感情。
然而这样的宗昙,竟然也会为了殷长夏的处境去考虑?去做出行动?
夏予澜:[那就按照你往日的行动,不理会任何人不就好了吗?]
宗昙一字一句道:[不仅要休战,还要暂时联手。]
夏予澜更加吃惊。
其实宗昙想要身体,想要活过来?,那也仅仅只是表面,他?的内里?仍然是只厉鬼。
然而他?如今虽是厉鬼,唯独在?殷长夏的面前,却有了一丝‘人’的温暖。
鬼化倾向人化。
夏予澜:[……好。]
他?的身影渐渐消匿,连宗昙也隐匿到了殷长夏的右手之?中。
在?殷长夏翻了个身,终于?不再裹着自己,睡姿呈现一个大字型。
宗昙控制着右手,放到了殷长夏的面颊,动作轻得宛如鸿毛。
“厉鬼可是很?贪婪的。”
“我想要得到的,是你的所有。”
殷长夏再度醒来?已经是下午,直到阳光微弱的照在?他?的身上,他?这才赶忙坐起身来?。
从游戏里?出来?已经有三天?了。
发烧已经改善,连头疼也有所缓解,鬼骨果然是改善体质的利器。
想起自己身上这件已经破了,殷长夏赶忙拉开了衣柜。
没想到父母的大部分遗物,都?被任叔存放到了这个房间。
父母生前是设计师,两?人钟爱民国服饰,衣柜里?自然有许多这样的东西。
殷长夏眼神微闪,翻出其中一件,便?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会赢下来?的。”
“凶棺所欠的阳寿也好,陆子?珩也好。”
碰——
殷长夏关上了衣柜的门。
殷长夏刚一走出这里?,便?瞧见坝子?里?围满了符墙,任叔正捻着麻绳,编织的时候在?里?面掺杂着红色细线,像是在?为什么而做准备。
殷长夏:“任叔?”
任叔眼下全是青黑,双眼里?堆满了红血丝:“小?祈,我想了一宿,早上特意找了小?郑,发现你们还把第五口棺材放在?凶宅。现在?这几口已经全部被打开,没必要再把它留在?宅子?里?了,把它拿到我这里?,我替你看着。”
凶宅里?有进化过后的蛇鳞藤,但到底不够保险。
若不是进入家园后,必须参加一场游戏,才能再次前往现实世界,殷长夏昨夜就要转移第五口棺材。
毕竟陆子?珩昨夜已经进入了家园,暂时是无?法出来?的。
殷长夏:“怎么突然这么想?”
任叔:“……不是突然。”
他?想了太久,自从上次樊野所留下的绿毛僵动乱,便?一直在?念着这件事。
总想逃避,却无?法逃避。
“的确是你爸妈把手札交给了我,让我不到万不得已别告诉你。是我判断失误,才会把东西遗失,没有在?最恰当?的时间告诉你……”
说到这里?,任叔神色严肃,“至少让我帮你看着第五口凶棺。”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所有人都?深陷其中。
这原本应当?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夏予澜是不愿说,毕竟是他?的伤口。
再加上刚从凶棺里?醒来?没多久,许多情报也没能掌握。
任叔是被人嘱托不能说,殷长夏的父母进行过尝试,却以惨死告终,他?们临死前祈求任叔,不到万不得已勿要告知殷长夏。
若非种种巧合,事情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殷长夏没有拒绝:“麻烦你了,任叔。”
任叔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时家的人快过来?了,希望他?们不会追究绿毛僵和骨哨的事情。”
时钧打了个哈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刚好听到了这一句话。
这老头不是早就看到他?了吗?
竟然还在?以时瑶为主。
时钧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时瑶可不会怪罪,她现在?一口一个夏哥,还说要跟他?进入下一场……”
殷长夏:“时钧!”
游戏的事情,任叔不知道。
时钧也没打算说,不过是小?小?的报复一下昨晚的丢脸罢了。
时钧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关系好着呢。”
任叔一脸的懵逼,并未继续深究下去。如今他?的所有念想,全都?放在?了凶棺上面。
“我们多久上去拿?”
时钧不知道凶棺,瞧着他?们打哑谜,又想起殷长夏一直拖着他?对?赌协议的事,不由沉声道:“殷考核官,还不想谈我的事吗?”
他?有些等不耐烦了。
殷长夏:“任叔,你先上去吧,我和时钧暂时有事。”
任叔点了点头:“那你快些。”
殷长夏和时钧一同走到了那边的竹林,四周十分寂静,还能听到竹林深处传来?的鸟鸣声。深秋的阳光极浅,未能穿透厚重的竹叶,只在?上方薄薄的盖了一层。
竹叶被风吹得抖动,洒下了一片清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踩在?石板上,中间的距离被重重竹影所割裂。
殷长夏开门见山的问:“时钧,对?赌协议真有这么重要?”
时钧:“殷考核官,你不懂,家园被薄临锋一手遮天?,我载物的伞骨又在?他?的手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看着稚嫩,实际上比时瑶世故得多。
殷长夏:“那如果我不想跟你对?赌,而是想跟你合作呢?”
时钧眼瞳紧缩,在?看到殷长夏的实力之?后,承认这是极其诱人的条件。
他?故意开着玩笑:“殷考核官这样说,是需要我?”
殷长夏:“嗯,我需要你。”
三份对?赌协议,他?必须联络其中一份。
陆子?珩和李蛹已经没有可能,人选只有时钧。
“这话殷考核官说晚了……”
时钧低下了头,竹林的树影洒在?他?的身上,“如果在?我还是低级玩家的时候,有实力强大的人这么说,我一定会答应。不过现在?我已经凭自己成为了a级玩家,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帮过我。”
殷长夏太会蛊惑人心了。
稍有不慎,便?要向前奔赴。
殷长夏哪怕威逼利诱,哪怕以力量强行压制,时钧也不会情绪波动。
偏偏他?说了句——
我需要你。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说过的话。
时钧表情凝重:“殷考核官,你这招可没用,你根本没筹码跟我谈。”
殷长夏冷静的看穿了他?,抓到对?方一丁点儿的脆弱,变成了反击的致命武器:“你难道没怀疑过薄临锋非要收集十位a级玩家的深层含义吗?”
时钧:“……”
殷长夏:“他?想让谁成为a级玩家,就像让谁成为a级玩家,这本就违背规则。”
时钧眼神微闪,失去了往日伪装出的幼稚:“但家园里?唯有薄临锋继承了祖坟,载物是至高无?上,比所有东西都?重要。”
殷长夏:“如果我说,我是继承了凶宅呢?”
时钧手一抖,眼瞳睁得犹如铜铃。
内心如喷薄的火山,许多情绪正汹涌而来?。
殷长夏只单单告诉了时钧一点……
薄临锋不是唯一人选,还有他?殷长夏!
时钧长久以来?信仰的东西在?崩塌,山崩地?裂一般,气?势汹汹:“难、难道老祖宗也是你载物当?中的鬼魂吗……?”
殷长夏没有告诉他?凶棺的事:“死在?我凶宅里?的,皆受我驱使。”
时钧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越是明白樊野的不好惹,越是知道殷长夏的潜力有多大。
换了任何一只鬼魂,时钧都?不可能这么清晰的感知到。
偏偏是他?们时家先祖啊。
这样比较的话,或许殷长夏的载物真的不输薄临锋!
时钧眼神发亮,恨不得笑出声。
家园那些视薄临锋为神的人,不断的忍受薄临锋的独/裁,不就是因为他?的载物凌驾于?众人之?上,是绝对?的王者?吗?
九区变成那样,还有人忍着去跪舔薄临锋,说他?的决断是带着深意。
哪有什么深意?
他?就是为了自己!
时钧太期待那些人知道殷长夏的载物之?后的表情了。
那一定非常精彩。
时钧这才冷静打量起了殷长夏,放下了c级玩家的成见,内心生出了向往。
他?没有再戏谑的用‘殷考核官’这个称呼,而是正儿八经的喊着他?的名字:“殷长夏,倘若你的目标是接任薄临锋手里?的家园,做到a级玩家顶端,我就帮你。”
什么单纯过关,什么活下去,时钧不吃这一套。
他?要的,是殷长夏能站在?顶端。
这样的殷长夏,才能让他?冒险去跟随。
这可是一场豪赌,时钧不可能轻易下决断。
殷长夏:“顶端?没兴趣,我只不过想赚点阳寿。”
时钧兴奋的表情瞬间冰冷,犹如被人给泼了一盆凉水。
他?还来?不及鄙夷,便?听殷长夏说:“不过我得攒个一千多年阳寿,我不仅想成为a级玩家,还想成为游戏设计者?,把我那场游戏升级到a级,源源不断的供给我阳寿。”
时钧:“……”
你说真的?
这比顶端还要刺激!
时钧打了个寒颤,没想到殷长夏张口便?提出了一千多年阳寿的想法。看来?他?不仅是要坐到顶端,更是要牢牢把持家园许多年。
时钧面上带了丝惧怕,语气?也弱了三分:“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
是他?格局小?了。
殷长夏:“?”
眼瞧着时钧误会,殷长夏也没想解释,反倒摆出一副大佬逼格,力求做到饱含压迫感,就跟当?年忽悠裴铮时一模一样。
殷长夏笑得狰狞,笑得阴翳。
“目标定得太低,不是很?容易实现?”
“越难的东西,去碾压的时候,才会有征服的快/感。”
“难道不是吗?”
时钧呼吸粗重,终于?明白是自己眼皮子?太浅,他?还困于?局中,殷长夏就已经跳脱出局外,竟然如此享受的去做这件事。
这、这是何等的……变/态!
时钧终于?不再追着他?把自己的对?赌协议,定为三人之?中的主赌约:“好,我同意和你联手,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殷长夏:“讲。”
时钧定了定心神,开始将?自己的条件道出。
“一、下一场是直播类的游戏,我们的联手,不能被任何人看出来?,我只能暗处帮你。”
“二、如果下一场你无?法取得大胜,我们的联手便?就此终止,我甚至会把今日的谈话告知薄临锋。”
“三、帮我拿回薄临锋手里?的伞骨。”
时钧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不过有所求的人,总比没所求的人好掌控。
殷长夏:“成交。”
时钧有种隐蔽又刺激的感受,自己本来?是强迫殷长夏,哪知道反倒和人达成了结盟。
既然目的达到,他?也懒得留在?此地?。
时瑶就快过来?了。
时钧向殷长夏告知:“现在?我手里?有几个情报,倒是可以跟你分享。关于?游戏和对?赌协议,你想先听哪一个?”
这倒是意外收获了。
殷长夏要担任下一次游戏的考核官,这件事仅有几个人知晓,他?还没这么放心时钧。
“先听游戏吧。”
既然是同盟,时钧也不想殷长夏会输。
时钧整理着脑海里?的情报:“游戏名为往生,b级场,扮演类+直播类,这都?是基本信息。进入游戏之?后,我们全都?会忘却玩家身份,生活在?一个被污染区。”
殷长夏抓到了关键词:“被污染区?”
时钧:“这算是游戏背景,游戏会给予玩家一道测试,如果在?三次灵异侵染当?中,都?无?法想起自己的玩家身份,便?视作游戏失败,会被永恒的留在?游戏里?,浑浑噩噩的当?一个npc。”
这还真是赌了一波大的。
殷长夏:“那之?后呢?”
“重点来?了,觉醒玩家身份后,会往南境而去,登上一班名为往生的列车。”
“列车到点就开,没赶上时间的玩家也算作失败。”
“而且为什么是往生主题?据说这个列车总共有五节,象征着人类的五脏——心肝脾肾肺。”
“李蛹加入这场游戏,还有个特别的原因。”
说到这里?,时钧的声音压低,“他?要先炼人魂,再取得五脏,制成身体,如此傀身便?能彻底成功。”
而炼人魂这一点……
李蛹的载物里?已经拿到了半鬼王,他?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
时钧笑眯眯的望向了殷长夏:“游戏这么难,可得看你的本事了。”
原以为殷长夏多多少少会有些畏惧,哪知道听完这番话,殷长夏却前所未有的迫不及待了起来?:“原来?能在?那里?取得最完美的五脏……”
没有阴/穴,也能制成人身。
和宗昙的赌约找到了办法,不仅如此,他?还能亲手为宗昙做一具身体。
这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殷长夏越发的期待了起来?,恨不得早些进入游戏。
殷长夏:“那对?赌协议呢?”
时钧:“……”
他?再一次被殷长夏古怪的脑回路所震惊,他?就算是a级玩家,也觉得下一场游戏甚是棘手,哪知道殷长夏竟然毫无?反应?
时钧刚想继续说下去,任叔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还没谈完吗?小?郑说时瑶到了,他?去接。”
殷长夏:“这就来?。”
再次回过头时,时钧已经选择进入了家园,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对?赌协议,你可以去问问唐书桐,他?也是a级玩家。”
“我在?下一场游戏等你,殷长夏。”
说完这句话后,时钧便?彻底消匿于?眼前。
殷长夏:“……”
就这么不想见到时瑶?
殷长夏离开了这片竹林,脚步显得轻快,倒有些想念游戏了。
前方时瑶已经抵达,看到殷长夏没事之?后,悬吊的心才终于?落下:“我来?晚了,在?家园多逗留了半天?,夏哥你没事吧?”
殷长夏:“是遇上什么事了吗?怎么会多逗留半天??”
时瑶:“我们去了五区,见到了照夜队长蔺明繁,他?说下一场他?也要参加游戏。唐哥便?设计问出了裴大佬体质的问题,结果蔺明繁恼羞成怒,便?打了一架。”
裴铮体质的问题!
殷长夏一直好奇,毕竟他?拥有着和江听云九分相似的脸。
时瑶刚想道出,便?身体紧绷了起来?,立即拿出了七星铜钱剑:“夏哥当?心,有东西过来?了!”
七星铜钱剑在?鸣响,不受控制的用剑尖指向前方。
铃——
一个人影骤然显现出来?,蹲在?了时瑶的七星铜钱剑上,朝着她缓缓伸出了小?胖手:“时家的正统继承人……”
时瑶吓了一大跳,没想到青天?白日这小?鬼都?敢出来?撒野!?
游戏也就算了,这可是现实世界,鬼物都?弱得一逼。
还敢这么嚣张?
樊野垂着眼皮,眸光显得阴 冷,看到这把七星铜钱剑时根本无?法释怀,他?成为凶棺之?一,便?是这把七星铜钱剑的原因。
绿毛飞速生长,强烈的阴气?影响到了周围,迫使周围开始披霜挂雪,枯木的枝条上也是一层霜花。
时瑶如临大敌,再没有任何的轻视,知道眼前的小?鬼不好惹。
殷长夏忽而开口制止:“别捣乱!”
又不是昨天?晚上,要顺水推舟的去吓唬时钧。
在?这儿的可是时瑶,他?还能差一点动手,得搓一搓樊野的锐气?。
殷长夏:“你要留在?我身边,就不能胡乱动手。”
樊野表情微微扭曲,周围的温度变得更低,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碎石乱砸,树叶掉落。
哪知道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樊野顿时一激灵,张口便?喊:“好的爸爸!”
时瑶:“……”
樊野:“……”
这下樊野当?真是绝望了,一而再、再而三,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他?从七星铜钱剑上一跃而下,光着小?脚丫悲愤的走在?最前端,完全没有半点喜悦可言。
时瑶悄悄询问:“夏哥,这也是你载物里?的鬼魂吗?”
殷长夏:“嗯,半鬼王。”
时瑶连连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半鬼王,连走路的姿势都?和别的鬼不同,三岁的背影看着倔强又冷漠。”
时瑶最后还嫌那句‘三岁’的刀子?给得不够:“不,顶多两?岁。”
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