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慕凝双手大张,两弯新月似的眸子亮亮的发光,你看吧,看完了,我就带着衣服走人了。
两个衣袖子随意的搭在手臂上,装作挽臂纱箩的模样,衣服就这么贴着前胸无力的挂着,冯慕凝怕他看不清楚还特意飞快的转了一圈,百珠金丝光影下照的冯慕凝一张小脸也光洁无比。
裙摆及地,看来冯慕凝还要再长高点才能穿的下这件衣服。
你这算是穿?赵君尧扇尖要去挑走那件百珠裙,冯慕凝反应敏捷旋了个身躲过了,堂堂侯爷莫不是想说话不算话。
明明是你在耍弄我。谁家衣服是这么穿的,真要有,也就是冯慕凝这个奇葩了。
赵君尧表情上有了怒意,仔细听会发现,那是假装的罢了。
冯慕凝笑了笑,反问:是谁规定的衣服只有一种穿法,古人上有裹布为衣,我这穿法不过是裹了半截而已,又有何不妥?
那你出去走一圈啊。话未说出口,放在心里想想,赵君尧觉得自己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或许等她再长大些,穿上会更好。
跟我来吧。赵君尧在前头走着,冯慕凝跟在后头,心情好不愉快,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个胡搅蛮缠之辈,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刚进来的时候因为有人领路,未曾发现,如今经历了刚才走不出去这么一出,冯慕凝也开始注意起侯府的出路,竟然发现,这条路颇为奇怪,左右曲折,看似往前无路,实则绕过山峦便能豁然明朗,看似能继续前行,实则再走几步便入绝境。
一个侯府,造的竟比太子府还要蜿蜒考究,在背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本该是个明镜男子,在他身上却能感觉到阴晦的气息。
忽然空气里冒出突兀的一声闷哼,很快消失,赵君尧停住了脚步,往左侧瞧了瞧,继续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那是个人声,还是痛苦的人声。
这间福康侯府隐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看样子赵君尧是不打算告诉她了,这些秘密又与她何干呢,想罢虽然好奇,抓紧手里的百珠裙,步下不停的继续往前走。
没几步忽然赵君尧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有些贼兮兮的,你是不是在想,我这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冯慕凝想到了赵君尧背后的伤,隐隐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理智代替了好奇,她挥了挥手里的百珠裙,我要的仅此而已,其他的与我何干?
盯着她的眸子看了良久,像是确定了一般,赵君尧松了口气,忽又神色抑郁,到底是让你知道好呢,还是不让你知道好呢,我也挺为难的,不过
他的目光看向很远的天边,仿佛在那头有件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在等他,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有些东西太过阴暗,就像是角落里的臭虫,没必要让冯慕凝知道。
出了福康侯府,赵君尧还很热心的给她招了个马车,这位马夫比一开始架她来的那位还要熟练,马跑的速度也比一开始的快上许多。
掀开帘子,看了看驾车的马,长毛卷耳,肚腹那一鼓一鼓的,鼻腔却没有大喘气,再看马的毛色,是西凉正宗的麒麟宝马无疑了。
西凉与桑梓国不算太友善,所以马匹基本难通,更何况是这等好马。
冯慕凝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师傅,你经常在福康侯门口拉人吗?
车夫点点头,侯府门口贵客多,老朽自然是呆这不走的。
贵客多吗,还是赵君尧本人就是某个贵客?
来不及多想,马车已经到了安定公府门口。
当府内门禁开始的时候,冯慕凝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身边摆放的是一件发光的金丝飞鸾百珠裙,芸姨娘身段窈窕,和这百珠裙也算相称,明日里还是让她试上一试比较妥当。
一觉醒来,终是到了白无双的寿宴这天,虽说白无双在府中存在感很低,这些年也没好好办过寿宴,但好歹还是一朝公主,一发话底下的人还是要听的。
刘氏早早就起了床,她是这家管事,再加上白无双也说了这也是为大公子洗尘,她自然不想完全交给那些不省事的奴才。
这些日子因为刘沫丧权的关系,府里的下人对她的态度不如从前那边恭敬,自己倒要让他们看看,身为当家主母的她如何把该置办的都办的漂漂亮亮的,顺便也能收拾几个找死的下人。
借着这府中的喜气,也好冲去这阵子自己的女儿所沾染上的晦气。
这些天,成日里与上官栖霞纠缠,刘氏的心情疲累不堪,一想起那一日自家女儿差点被上官元这个畜生染指,她恨不得真的现在就把那畜生给剁了。
可是如今她刘家没落了,上官家好歹还有个太子近臣上官风在,真要闹起来,刘氏这边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她又不甘心就此把人放了,出于无奈只能一直把人关着了。
忽然刘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陡然一亮,对了她那个只知吃喝嫖赌的儿子,最近可干了好事情呢。
因为赈灾有功,冯铎还被四皇子升了官,好歹也是好事一桩,这次也要好好的张扬张扬,看看谁还敢说她儿子不争气。
忽然府里养的鸡打鸣了,这一叫把刘氏的心都给叫明堂了,她心想自己这房的日子不好过,也不能让枫色院的小贱人有好日子过。
冯慕凝不是和白无双关系好吗,便让人去把她叫来,好好使唤使唤她出出气,料她也没什么理由不来。
天还没亮冯慕凝就听到屋外头动静不小,想是为了今天大伯母的寿宴,刘氏派人做了不少准备。
冯慕凝今天是有要紧事要办的,决不能让别的事情绊了手脚,就想着提前出门,可是还没出院门口,就瞧见罗妈妈从大老远的地方走来了。
罗妈妈代表的就是刘氏,代表的就是麻烦,冯慕凝不想让罗妈妈绊住自己,就和秋娘小叶商量,等会罗妈妈来了你们就告诉她我还在睡,要是她执意要进来,我们就
压低声音,凑到两人耳边说了一串东西,然后迅速的抓了一把地里的石子,回到了屋子,脱了衣服溜回被窝,躺在床上,装睡。
两个丫鬟也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丝毫没有发现罗妈妈要来的意思。
枫色院,主屋门口,罗妈妈大大的身躯杵在外头,十分引人注目。
秋娘见着刘氏那边的人都是躲着走的,可是小姐不在,罗妈妈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什么好事情,于是推着去问问。
小叶见秋娘为难,便上前问道:这大清早的,罗妈妈有什么事要说吗?
罗妈妈瞅瞅秋娘,不屑的翻翻眼皮,今儿个是公主的寿辰,大夫人有请三小姐去帮忙,三小姐与公主关系是极好的,断不会推辞吧。
冯慕凝还在屋子里睡觉呢,罗妈妈这里也推拖不得,于是小叶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没多久人就出来了,小叶回道:三小姐睡得熟,我叫不醒她。
罗妈妈鼻腔发出冷哼,睡得熟,有多熟,我倒要进去瞧瞧。
大门一打开,罗妈妈不在乎丝毫礼仪,大步往冯慕凝的睡床走去。
三小姐,都日上三竿了你也该起床了。话音未落就要去拉冯慕凝的被子。
不想,手还未触碰上,脚上莫名的挨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就往后摔去,罗妈妈大惊,高声问道:谁,是谁动的手脚。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对,小叶懦懦的走到罗妈妈身边,小声说道:妈妈你是知道的,我们这枫色院原本是个荒芜地块,要不是三小姐住进来,还不知道会继续荒下去多久呢,俗话说得好,地一空就闹鬼,尤其是我还听说了,这地方原本其实是个坟地。
说到这里,小叶对秋娘使了个眼色,秋娘打开了半掩的门,冷风从门外头刮进来,配上小叶的说辞,这地方简直变成了鬼屋。
罗妈妈哪是被吓大的,狠狠打了小叶的嘴巴,胡说什么,府里哪有什么鬼怪,再造谣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小叶抱着半边脸,委屈的退了下去。
巴掌声响亮,床上的冯慕凝怎能没听见,有人打她丫鬟,还能忍?
微微露出被子的细长手指指挥着那些小石子打到罗妈妈身上,两个丫鬟作掩护,脚下把冯慕凝打出的小石子踢到远处。
罗妈妈疼的嗷嗷叫,跳着跑出了枫色院。
她回了刘氏的清荷院说了冯慕凝的事情,当然她才没有说自己在枫色院遇鬼。
这类事情说出去,刘氏也不会信的,她说得是冯慕凝在睡觉,跟个死猪一样,怎么睡都睡不醒。
刘氏得知这件事,绞着丝帕冷笑道:还真是长脸了,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她能准备了什么好礼物给白无双。刘氏以为,冯慕凝是对此事毫不在意,心里便想着到时候让她好好出个丑,自己也好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