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一问出口, 阎卫的脸又红。
他看米兰:“钱呢?”
米兰讪一下:“钱不是阎望奇的吗,我以为是要还给老三呢,阎卫, 说我该把钱给谁?咱们金钱方面的事情我从不敢作主, 兰这家掌的比我好, 看老三家的财务大权都在兰手。”
陈兰说怪不得周雪琴要给米兰的暴跳雷,这话说的可真漂亮。
又漂亮又能死人。
她笑着说:“还是二哥厉害, 是不是在家太大男子主义,看看二嫂怨言多大,以后家的财务该让她管。”
含沙射影的骂人吗,谁不会啊。
阎卫要能做得家钱的主,此刻至于这么为难吗,一把抢过米兰手中的面包, 啪一扔进垃圾桶:“钱爱还给谁就还谁, 只要还得出。”
米兰深吸一口,手捂上胸口瞪着阎卫,这怕不是要犯脏病?
但闷半天,她终是没把钱掏出, 也没犯脏病。
陈兰索性茶也不泡,转而进厨房,先替狼煎两个鸡蛋给他填肚皮。削土豆, 洗黄瓜,准备做饭。
狼中午没吃好,一口吃光两个煎鸡蛋, 每日的功课,蹬蹬蹬跑到沙下面,稳稳当当的扎起马步。
米兰坐在凳子上, 逐目,一直盯着狼死死的看着。
阎哈是她亲姐的儿子,因为从宠的人多,给惯的特别娇,抱养的时候已经五岁,有记忆,知道自己的亲爹亲妈是谁,阎卫和米兰要凶他一,他放学就会回自己家去。
非得他们俩口子买很多零食,好玩的好吃的,哄半天能哄回。
而且惯着惯着孩子就惯娇,风不敢吹,雨不敢淋,到现在九岁,放学还要骑着阎卫的脖子肯回家。
可看狼多泼皮,这院子后面有颗槐树,飞的蛾子多,蛾子一会儿停在狼的额头上,一会儿又停在他鼻尖上,他居然眼观鼻,鼻观,稳稳的扎着马步,一动不动。
陈兰到底是怎么养他的?
不过且不说这个,她和阎卫是给阎佩逼着还钱的。
阎佩衡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曾经,在听说陈兰居然是个暴发户的妻时,的好几夜都睡不着觉,在家大吵大闹,谁都骂,骂的大家连嘴巴都不敢张。
一趟西平市,满打满总共呆12个时。
再回首都之后就变,整个人,只能用沐春风四个字形容,整天逢人就问别人家的儿媳妇怎么样,聊着聊着,话题就会拐到陈兰身上,三句话离不夸陈兰。
尤其跟崔部关系好,因为从崔部那儿,他总能知道很多关于陈兰的最新消息,回就要跟全家分享。
后王戈壁忍无可忍,悄悄对米兰说,这就是为什么好多人骂公公叫老不死,老不要脸。
得亏陈兰没在身边,要陈兰也在首都,他大概能因为夸儿媳妇,夸到猪嫌狗憎的地步。
不过公公喜欢的三儿媳妇,米兰必须喜欢。
她今天也必须把钱还,因为他们夫妻出国要阎佩衡帮忙办手续,他现在卡着手续不给办,非得他们先还钱。
不过正陈兰所猜的,那笔钱的还法有点曲折,是米兰紧急跑到西平市,跟米芳商议两天出的主意。
在米兰,像陈兰和阎肇这样的农村人,根本不可能知晓她这种城人的手段,所以整体她还是很轻松的。
只是米芳去公安局,迟迟没有音讯,她急着要去打听清况,这会儿就有点着急,希望阎肇能赶紧回。
坐会儿,她突然起,既然自己到家,得让阎佩衡知道一下。
这样,他会尽快帮他们打招呼,办出国。
“对兰,我刚到家,马上就要给们钱,爸肯定第一时间知道,家有电话吧,我给爸打个电话。”她于是说。
要不是看到阎卫的脸红又白,白又红,难堪到差不多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陈兰会真的相信,米兰真有一张三十万给她。
她指指阎肇的卧室:“电话在那屋。”
米兰进卧室,拨通电话,特意把电话压成免提。
趁着接线的功夫,伸手召着陈兰:“进呀兰,跟咱爸说两句话。”
不过接电话的并不是阎佩衡,而是个音特别温柔的女人:“喂。”
“是我呀妈咪,的兰兰,我爸呢?”米兰兴致勃勃的问。
电话那头的王戈壁笑着说:“佩衡今天晚上有会,过会儿能回,我正在给他吊鸽子汤,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妈咪,我的身体很不好,但我特别喜欢兰,我在乡下多呆几天。”米兰兴致勃勃的说。
对面的女人也笑:“可以啊,佩衡听到和兰关系这么好,肯定会开的。”
看米兰挂电话,陈兰说,这隔壁老王的音听起一点也不老王。
而且取字叫公公作佩衡,有意思。
这时旺和圆圆俩也放学回,进院门,阎卫站在院子,圆圆先认出,叫二伯,丫头聪明,紧接着喊一二伯母。
旺于是也紧跟着喊一。
米兰伸手要掏,阎卫阻止一下,她带的肯德基给米芳吃,飞机上的餐食面包送侄子,阎卫特别不舒服。
陈兰也对俩孩子说:“进屋做作业吧,一会儿再出玩。”
今天是上学的最后一天,考试结束,明天就放暑假。
但旺和圆圆的战争并没有结束,而且旺鼓足,憋着劲儿,在等期末出成绩。
虽然圆圆也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说赶走哥哥的话,但因为旺一直没有停止欺负刘嘉轩,不在家还是在外面,并不理他。
旺表面上不说,可圆圆那句赶他走,已经在他种上刺。
要平常,俩孩子各进各屋,但今天圆圆那屋有客人,她就不得不去旺那屋。
试考完就没作业做,在这个文艺蓬勃发展的年代,孩子们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听歌,抄歌词,圆圆就特别喜欢抄歌词,这也让她的识字量变得特别大。
但是旺不知道从哪儿搞一副扑克牌,洗的哗哗作响。
突然哗一把,把所有的牌铺在桌子上,指着牌说:“阎胜男,随便摸一张,信不信我能猜到它是啥?”
扑克牌背面是看不的呀,圆圆伸手摸一张,悄悄看一眼,问旺:“猜是什么?”
“红桃k。”旺把牌翻出,砸在圆圆面:“我厉害吧?”
“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圆圆毕竟,觉得哥哥神奇极,立刻也不生,主动搭话。
旺一冷哼:“赶呀,要把我赶走,看看谁还能带玩这种好玩的。”
圆圆于是说:“有本事考过刘嘉轩再说,人家年级第一,呢?”
孩儿也有江湖,阴险狡诈的刘嘉轩,家特别有钱,父母给他做一套西装,穿着就跟电视上的孩子似的,更可的是学习还特别好。
旺给的张牙舞爪。
……
米兰戴着大口罩,坐在台阶上,大夏天的,捂的衣服又多,看起奄奄一息的样子,不停的问陈兰阎肇什么时候能回。
阎卫看不过眼,找把扇子轻轻给她搧着。
陈兰不觉得米兰是呼吸不新鲜空,反而觉得她戴那么一个大口罩,没给空呛死,怕是先要给口罩闷死?
不过她得给阎肇打个传呼,让阎肇赶紧回,毕竟米兰有脏病,还是阎佩衡的大宝贝。
万一在盐关村发病,陈兰可负担不起。
打传呼阎肇没回,过会儿,就阎肇和齐松露俩一一后到家门口。
齐松露是给阎肇扶着的,直扶到三爷家门口之后,阎肇又折回。
人靠衣妆马靠鞍,齐松露本身就172的高,得又漂亮,善于打扮自己,尤其是受过磨难,身上自有一股看起既坚韧又富有魅力的质。
属于站在人群中,会一眼夺目的那种女人。
陈兰是站在厨房门口的,只觉得身后突然出现两股热息,一转身,就刚还是一副蔫哒哒的米兰居然两眼放光的站在自己身后,语满是好奇:“哎兰,那女的的挺漂亮,怎么让咱家老三扶着她,她谁啊,怎么一点也不检点自己?”
陈兰不知道为什么阎肇会扶着齐松露。
但肯定有原因。
米兰一次又一次的,比她堂姐米芳还让她反感。
“那是我雇的会计,二嫂,们城人都这么封建吗,男人扶一下女人都要大惊怪,什么叫检点,什么叫不检点,穿这么厚,难道是因为检点自己的原因?”陈兰反问。
米兰也一直在试探,但发现陈兰比周雪琴厉害得多,而且是不动色的那种厉害。
这种人,强她就弱,一不吭,坐回去。
阎肇进门,一手肥皂一手毛巾,扭开自水龙头要洗脸,顺势喊二哥,给米兰点点头,叫二嫂。
米兰看到阎肇,先笑一下,紧接着缓缓解下口罩,又咳两,突然就句:“老三,怪不得当初咱娘会把所有的钱全留给旺,我也给咱娘生个大孙子,但毕竟孩子的没旺疼人,咱娘把她所有的钱都给旺,给我家那个一分钱都没留。我那孩子也是命苦啊,跟他奶奶后脚儿的就没。”
正话反说,她这是当着阎肇的面要抱怨死的婆婆。
嫌她偏,只给旺留钱,不给自己家的儿子留。
听那意思,自家的孩子死,她都能怪怨到时死的婆婆身上,这帽子扣的,不说阎肇,大概死的苏文都猝不及防。
阎肇掬着水的双手突然顿住。
自水哗啦啦的流着,院子几个人,一时之间就安静。
阎肇刷的转头去看阎卫。
阎卫立刻躲开他弟的目光。
当然,这也是阎卫一贯认为的,他一直认为苏文和阎佩衡疼的都是老三,不疼他和大哥,要不然从把他们送到首都,后有点钱,一分都不给他们留?
所以他放任米兰拿着那笔钱去赚大钱的。
即现在,他也认为自己只要能把三十万还给旺就行。
他从不认为任由米兰拿那笔钱去赚钱是错误行为。
“二嫂说的是麒麟吧,到七岁没的的那个?我听说自打麒麟出生,们从没给他喝过自水,喝的都是蒸馏水,怕外面的空有毒,永远出门都要戴口罩。我娘孙子,我曾经打过电话,拍过电报,甚至说,果坐不火车,我出机票钱让孩子趟盐关村,奶奶,们怕孩子到农村要中毒,不肯让。怎么,养的那么仔细,孩子怎么养没?”阎肇个沉默寡言的人,居然连着问一大串。
而且这一句又一句的,句句不是带刺,而是带毒。
米兰张张嘴:“老三,大家都知道的,我家麒麟从身体不好。”
“二嫂当我瞎?麒麟三岁的时候我曾经上首都过,特别健康。”阎肇紧跟一句。
没有母亲能在别人把孩子的死怪到自己身上,还能张嘴反驳,米兰下意识回头看丈夫,结舌说:“阎卫,孩子是病没的,又不是我的错,听听家老三怎么说我的?”
阎肇掬一把水扑扑洗着脸,突然转头,也看阎卫:“二哥都舍不得让农村一回的孩子,养死?”
这话说的很难听,但仿雷劈在阎卫头顶,瞬时炸开花。
阎卫的亲儿子名字叫麒麟,因为米兰有脏病,生的不容易,所以养的特别宝贝,正阎肇所说,自水都没敢喝过,永远出门要戴口罩。
是,苏文曾经拍电报,苦苦哀求,让阎卫把孩子带她看一眼。
她孙子。
可米兰和王戈壁死活不让。
好好的孩子,她们非说有病,大夏天穿三四层衣服,出门永远要戴口罩,好好的孩子,猛然得肾炎,一个发烧没治过,没。
阎肇盯着阎卫,阎卫也在看阎肇。
阎肇只是表面的憨厚,人又不傻,能看不出阎卫的思。
毛巾擦干脸,转手把毛巾递给陈兰,他要进厨房:“二哥,要怨娘偏的话,最好一,大哥生在五四年,生在五七年,生后恰逢□□,大饥.饿,村活的孩子可不多,其中就有俩,后又还有我和阎星。她把们送上首都是什么情,们至死不给她看一眼孙子,她又该是什么情。”
怨娘不给自己分钱的时候他有没有过,阎军带着孩子出国,他的儿子苏文生死未?
奶奶临死只有旺在她膝头坐过,门跑过,宽慰过老人,在她是后的弥留时光给她一丁点快乐和安慰。
他们有什么嘴脸问老人要钱?
阎卫眼圈红,结舌半晌,在狼惊讶的注视中,两行眼泪就那么流出。
曾经在首都,只听米兰和王戈壁的,怨亲娘,恨亲娘。
可他就没过,他怨娘的时候,娘何曾怨过他?
阎肇径自进厨房。
他早晨就说过,自己今天晚上要做饭,这不,取手拿面盆。
陈兰就说:“先别做饭,问米兰要钱,她说他们是还钱的,还完就走。”
脏病人陈兰可负担不起,是骡子是马,让他们把钱拿出再说。
阎肇于是从屋出,问阎卫:“二哥,钱呢?”
阎卫这时候其实已经说实话。
但他还没张嘴,米兰赶紧从自己的提包掏一张存款折子出,甩给阎肇:“喽,在这儿呢,三十万一分不少。”
这个年代用存折存取款特别不方便。
活期都是定点定银行取,果是定期,就更麻烦,不到时间根本不给取。
而且三万以上都得要预约,要是三十万,至少要提一周,还要拿身份证预约能提得到。
米兰把折子给阎肇,立刻就说:“我脏特别不舒服,我得去住院,阎卫,赶紧送我去医院。”
阎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当初特别懦弱,但凡他强硬一点,带孩子回趟家,娘是不是也能死的没有遗憾一点。
“阎卫,我胸口疼,我马上得去医院。”米兰又说。
“二嫂别走,疼就忍会儿。”就在米兰挪到门口之后,阎肇突然说。
米兰伸手扶着墙,回头看着阎肇。
“这折子有问题吧,名字怎么是写错的?”阎肇再问。
米兰一脸早就预料到的沉着,这会儿脏又不疼:“是吗,名字写错吗,没关系吧,到时候拿着身份证去改一下就行。”
但阎肇盯着折子看会儿,回头对陈兰说:“这折子有问题,明天我拿到局,让熊党去查一下。”
陈兰于是把折子接过,看看这张折子到底怎么回事。
她刚分明听到,米兰买很多首都建设的债券,因为债券最近一直在跌,她舍不得割肉,还在等涨。
一张三十万的折子,是不是真的,还是给她弄一张假折子?
把折子接过一看,陈兰顿时差不多要笑,却原,为什么阎肇一直盯着折子看,这张折子说巧不巧,居然是从米芳那个邮电所打出的。
不但折子是米芳那个邮电所的,而且现在的折子还是一个本子,支取的时候柜员会在每一笔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张折子上的名字写的是阎照,首先是把阎肇的名字给写错。
而且在机打的存款数额后面并没有经手柜员的签字。
这只有一种可能,这张折子看起是真的,但实际上它是由米芳私自给米兰打印的,也就是说折子是有,但是邮政储蓄根本没这三十万的进账。
米兰大概是先拿着空折子拖延一下,等到债券涨起再往面存钱,三十万她不是不还,她只是借鸡下的蛋赔,现在多抱着旺的鸡给自己下点蛋。
碰上阎肇,她可算碰上硬茬。
阎肇对于违法犯罪的追究,是不讲亲人情面的。
这事一旦查实,并到米芳的罪头,米芳就要被判刑。
不过陈兰等不得,因为她是生的,她知道,多耽搁一天,那笔钱就要多赔进去一点。
真等半个月,整个首都建设就要破产收场。
陈兰拿着折子追过去:“二嫂这是怎么,脏不舒服?要去住院?”
“阎卫快扶我。”米兰呻.吟说。
陈兰作势要扶米兰,却一把把她手的皮包给拽下,然后说:“二哥,快扶二嫂去医院,我给们出门找辆摩托车去。”
债券每日通兑,随涨随跌随时兑,几十万更是大数目,不敢轻易马虎。
还有一纸尚未过户,但正在办理过户的大楼合,也在这个皮包。
那是米兰的身家性命。
此刻就在陈兰手,给她提出门,叫米兰怎么犯脏病,她也追着陈兰出门:“兰,把我的包还我。”
村现在有好几个有摩托车的人,陈兰边跑边说:“二嫂别着急,我去喊辆摩托车,让摩托车把送到医院去。”
“把我的包还我。”米兰也追着陈兰跑。
陈兰故意跑到这家门上,看一眼,又跑到那家门上,转一圈儿,折身往回走,看到阎卫也在追她,回头说:“快啊二哥,二嫂犯病,怎么不去扶她?”
她一停,米兰抢包,陈兰这时候已经把包的拉琏拉开,连面的信封,捆扎好的债券也抽橡皮筋,顺势一个倒翻。
只听哗啦几,面值一万元的债券哗啦啦的飞到地上。
人在追逐钱财的时候是动力最足的,样子也是最丑的。
陈兰撒手,正好停在家门上,抬头看着阎卫。
“够,咱能不能不闹?”阎卫一吼。
米兰顿时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娇斥说:“阎卫,居然敢吼我?”
阎卫确实没吼过米兰,甚至连句话都没说过。
因为米兰从失父亲,是给王戈壁娇生惯养着大的,先天有脏病,又是烈士的女儿,从军区的老领导们都宠她,谁敢吼她一句。
再加上这几年市场环境好,炒股又能赚,最多的时候她手曾经有过六十万。
会赚钱的女人,丈夫自然捧的高。
阎佩衡女儿早死,一直拿她当阎星疼着,阎卫也拿她当公主捧着,造就米兰眼容不得沙子,不喜欢听别人吼的性格。
她伸手指上阎卫就开始破口大骂:“阎卫,凭什么冲着我大嚷嚷。当初爸就是我爸提拨的。我二伯曾经也是军人,但我爸没有提拨他,提拨爸,我爸就是他阎佩衡的救命恩人,是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
“早知道们全家不知道感恩,我爸当初就该提拨我二伯,而不是提拨爸。”
闷热的傍晚,知沙沙的院子,阎肇在厨房突然发:“二嫂难道不知道,二伯今天被定义为是西平市混混流氓的头子,黑.团伙的老大,明天就要公审,枪毙?”
这一仿晴天霹雳,平地惊雷。
陈兰说这回,米兰该犯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