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99号公寓(8)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晚十点出头,公寓里电灯暗淡,楼下有汽车飞驰而过,外面风大了一些。零点看书

或许台风季要来了——宗瑛坐在餐桌前,看着被风吹得哐当响的阳台门,生出这样的猜测。

挺凉快,她也就没有去关门,反而是换回黑绸长衫,打算上楼接着睡。

然而紧接着她就察觉到了饥饿,站在昏光中想了半天,末了拿过沙发上的薄呢毯当披肩,翻出两块钱决定出门。

没有钥匙,她就在门缝里留了厚厚一卷报纸,卡着不让它关上。

这个点,走道里的灯都歇了,楼梯间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宗瑛悄无声息走到服务处,叶先生仍旧坐在那个高台后面,听斜对面沙发里的一个太太讲话。

那太太四十来岁,穿了件暗色旗袍,食指上套了一个烟架,一边抽烟一边抱怨闸北的穷亲戚非要把侄子送到这里来避难。

宗瑛看她一眼,她也回敬宗瑛一瞥,随后嘴皮子继续翻动:“日本人不过是在闸北设了几个岗哨,一个个就草木皆兵,非说要打仗了,等着看吧,过几天还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到最后只能是虚惊一场!”

“是是是。”叶先生撑着一张笑脸附和,同时又站起来应对宗瑛。

“宗小姐有事伐?”

“附近能买到夜宵吗?”

“这辰光么……应当还有小馄饨吃。”

“那么就吃馄饨吧,能不能劳叶先生跑一趟?”

宗瑛说着将两块钱纸币递过去。

她给得非常大方,叶先生马上说:“好的呀,要几份?”

“一份。不,两份吧。”

宗瑛说着拢了拢身上的薄呢毯,沙发里的太太盯着她看,被宗瑛察觉后,她又摁灭烟头,装模作样低头看晚报。

叶先生收了钱,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盛先生上楼梯的,他回去了是伐?他平常好像不吃小馄饨的呀。”他误以为宗瑛要两份夜宵,其中一份是要给盛清让,因此好意提醒她一下。

“嗯,我晓得。”宗瑛敷衍应道,“那么我先上去了,有劳叶先生。”

宗瑛才走出去五六米,就听得后面传来议论声。

那个太太讲:“哪户的呀,怎么没见过?盛先生——是顶楼那个?”

“是呀是呀。”叶先生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沙发里的太太又讲:“盛先生居然也谈起女朋友来了,真是稀奇。”她随即放低声音问叶先生:“女朋友什么来头?”

宗瑛走到楼梯口,就无法再听到议论声。

她抬头看这长长的楼梯,想起刚才叶先生讲“我刚刚好像看到盛先生上楼梯的”那句话,心想也不过只差了那么几秒钟,就导致她今晚回不去了。

她遗憾,盛清让更遗憾。

紧赶慢赶到公寓,一口气跑上楼,钥匙才刚刚摸出来,都没有容他打开锁,一切就变了。

像费尽力气快爬到顶的蜗牛,转眼被人无情地扔了下去,多少有些前功尽弃的沮丧。

但他接连两天没阖眼,已经很累,进门放下公文包,就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了。

盛清让一觉睡到将近早晨五点,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他起身去看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这串数字他很熟悉,是前几天早晨五点多打来电话的那位,接通就骂,语气凶悍,令人印象深刻。

他不接,电话铃声也不歇,响第三遍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玩消失玩上瘾了是伐?快点开门,不开门我就叫人来开锁了!你最好不要逼我。”

威胁伴着拍门声一并传来,盛清让装作无人在家,拒不开门。

门外的薛选青见威胁无用,又说:“宗瑛我跟你讲,这种胡说八道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上心,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绥靖也无用,薛选青在外面等了大概五分钟,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二十分钟后来了一个人,当真开始撬锁。

盛清让进屋的时候手动反锁了门,尽管加大了开锁的难度,但对方只要想撬开,终归还是能打开。

没睡够本来心率就快,加上门外愈发嚣张的撬锁动静,盛清让心中也难得生出一点焦虑情绪来。

与宗瑛在那边的悠闲和无所顾忌相比,盛清让过得实在提心吊胆。

这时门外响起“快好了吧?”、“差不多了”、“还要几分钟?”、“一分钟之内搞定”这样的对话,盛清让抬手看表,分针明明只差一格的距离就到六点,但秒针却仿佛越走越拖沓,只转大半圈就费了很大的工夫。

他额头渗出薄汗来,秒针吃力移了三格,勉强够到12的位置时,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行了!”,他抬头看过去,视线里却只有他自己公寓里闭得严严实实的门。

回来了,盛清让终于松一口气,敛回视线就看到在沙发上睡着的宗瑛。

她侧身朝外睡,身上搭了条薄呢毯,黑绸衫下露出一截脚脖子,一只手搭在沙发外,一只手收在胸前,原本拿在手里的读的一本书掉到了地上,应当是读书读累就直接睡了,因为电灯还亮着。

盛清让俯身本要捡书,宗瑛搭在沙发外的那只手却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指腹轻轻擦到了他小臂。盛清让垂眸去看,看到她手心里一块防水敷料,记起来她好像很久没换了。

他紧接着又留意到滑落在地的制服长裤,以及被揉成一团委屈窝在沙发角落里的制服衬衫,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最终什么都没有捡,什么也没有理,直起身小心翼翼出了门。

台风并没有来,仍是大好晴天,晨光迫不及待地涌进来拥抱宗瑛。

她醒来一看时间,都已经八点多了,低头回忆半天,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的,可能是三点,也可能是四点。

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已经过了六点,盛清让却还没有出现。

她无所事事得发慌,索性下楼去取牛奶和报纸。叶先生恰好在给住客开电梯,看到她就讲:“宗小姐早啊,不用上班的呀?”

宗瑛随口应了一声“恩”。

“那还蛮惬意的,不像盛先生,早早地就要出门了。”

出门了?

叶先生留意到她神情,只当她是睡得沉而错过了盛清让具体的出门时间,就又补充了一句:“六点十分就出去了呀。”

六点十分,那时候她还在沙发上睡觉,盛清让为什么不喊她醒?

宗瑛搂着报纸与牛奶瓶站着,叶先生催她上电梯,她刚回复“我走楼梯”,身后就走过来一个人说:“等一等。”宗瑛偏过头,抬眸看到盛清让的脸。

盛清让说:“坐电梯省力一些。”

宗瑛平生第一次踏入这种老式电梯间。

上升是缓慢的,逼仄的空间通常促使人要说两句话来避免沉默的尴尬,但一直升至顶楼,谁也没有开口。

宗瑛瞥见他手里除公文包外,还多提了一只袋子。

进屋后宗瑛放下报纸与牛奶瓶,盛清让也放下手中的累赘。他讲:“真是抱歉,昨天失约了。”

宗瑛不表态,她心里并没有苛责对方,但也没说不要紧,只讲:“我不想喝奶茶。”

盛清让一愣,问:“那么咖啡可以吗?”

宗瑛想想,答:“可以。”

继而他又去忙碌,宗瑛在起居室等着坐享其成。

她看完今天的报纸,从地上捡起滑落的制服裤,又从沙发角落里翻出衬衫,正打算上楼去换,盛清让却突然喊住她:“宗小姐。”

宗瑛回头看他,他却将脸转过去继续忙手头的事,接着说:“纸袋里有一套成衣,请你试一试。”

宗瑛止步。

“天气热,衣服需勤换。况且我今天打算带你出门。”盛清让关掉煤气灶,侧过身解释:“为避免昨晚的遗憾重演,你在我身边可能会比较稳妥。”

此言有理有据,宗瑛径直走到玄关,提了袋子上楼。

她将衣服倒出来,里面一件短袖一件长裤,普通的衣料,中规中矩的样式,实用便利。

还倒出一个小纸袋,打开来里面一卷纱布,一盒外伤药粉。

盛清让端着早饭从厨房出来,恰好看到换了衣服的宗瑛下楼。

小立领的荼白短袖看起来精神合身,裤子长度也刚好,但他注意到她用手捏住了裤腰。

他正想说不合适可以去换,宗瑛翻了翻茶几上的杂物盒,找出两根别针,在侧腰别出个小褶子了事。

盛清让见状,就没有再管。

用过早饭,盛清让去洗澡,宗瑛就坐在起居室里处理伤口。

外面蝉鸣声比昨天嚣张得多,气温亦更热烈。洗漱间的水声停了,盛清让换好衣服出来,拎起电话给祥生公司拨过去,与调度员讲需要一辆汽车,挂了电话随即通知宗瑛:“宗小姐,他们十分钟内应该就到了,请准备一下出门。”

宗瑛起身,叠妥制服放入纸袋,迅速跟上他的节奏。

汽车来得的确很快,司机下来打开车门,宗瑛先坐进去,盛清让紧跟着入座。

他上车后只说了四个字“礼查饭店”,汽车就驶出了公寓。

一段沉默过后,他突然打破沉默:“宗小姐昨天睡得怎么样?”

宗瑛却反问:“盛先生呢?”

盛清让想起早晨那提心吊胆的半个小时,说:“很好。”

宗瑛瞥他一眼,他整张脸透着一种缺觉的苍白,鼻翼翕动频率略快,意味着他现在心率过速,是典型没有睡好的表现。

她略闭了闭眼,突然问:“那边有人半夜去敲门了?”

盛清让抿紧的唇微启了一下,说:“不能算是半夜,但的确有人来找你。”他顿了一下:“她撬了锁。”

薛选青真是——说到做到。

盛清让又讲:“我反锁了门,这可能让她更相信屋里有人,也坚定了她撬锁的决心。”

“撬开了吗?”

“撬开了,六点整的时候。”

那么薛选青就是没能撞见盛清让,但这丝毫不值得庆幸。

门内反锁,撬开来,里面却连个人影也没有,只会显得更不正常。按照薛选青的性格,找不到人是不会罢休的——现在公寓那边应该乱套了,说不定已经报了警。

从昨天早6点到现在,她在那边失踪27小时整,可以立案了。

盛清让从她脸上捕捉到细微的焦虑,遂讲:“我想今晚十点直接回公寓可能会遭遇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我带你出来的原因之一。”

宗瑛赞同他的想法,短促应了一声,随后看向车外。这些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但眼下街景却都是不曾接触过的、属于过去的陌生。

汽车沿苏州河一路驶至礼查饭店。

饭店门口立着“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的铜牌,门童拉开门请他们入内。

盛清让替宗瑛定了一间房。

他收起钱夹,叮嘱她:“我今天有一个很耗时间的会议,如果晚九点我还没有来,你务必到提篮桥铜匠公所找我。”说着他取出一个工部局的证件给她,又问饭店接待要了纸笔,哗哗哗写了一个详细地址给她:“可以让饭店帮你叫车,很近。”

宗瑛收起纸条:“知道了。”

盛清让低头看了一下表,未再多言,匆匆告辞。

对盛清让而言,这是忙碌一天的开始;对宗瑛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无所事事。

人失去了在社会分工中的位置,无聊或许难以避免。

宗瑛只能靠睡觉打发时间,午觉醒来,下楼随三五人群进入饭店的小影厅。

一张海报贴在入口处,画面里一只硕大时钟,左边垂了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歌者,右下角标“夜半歌聲”四字。

她花了一块钱,坐下来看到散场,就已经到了傍晚。

与黑白片中充斥着的诡异暴力和恐惧不同,礼查饭店门口仍然鲜活亮丽车水马龙,门童热情地给她叫车,司机周到安全地将她送到提篮桥铜匠公所。

到达时才六点,似乎有些早了。

她同接待室的秘书出示了证件,秘书当她是盛先生的助理,于是领她上楼,甚至好心提醒:“会议还没有结束,你最好等等再进去,今天真是满满硝烟。”

“知道了,谢谢。”宗瑛本来也无意打搅别人的会议,于是在走廊长椅上坐下等。

最里一间会议室不时冒出几句高音,说些什么“你们资委会想法实在美好单纯!偌大一个厂子,机器加起来两三千吨,往内陆迁?怎么迁?光上海到汉口的船运费就要花去十五六万!”、“好!就算机器过去了,职工呢?全扔上海,还是一起运到内陆去?人家肯不肯跟厂子走?倘若就地遣散,这好大一笔遣散费,哪里付得起?”

贸一听句句在理,紧接着又一轮争执,再然后沉默,最后不欢而散。

门打开,陆续有人出来,宗瑛等了一会儿,唯独不见盛清让。

她起身走过去,走到距门口一步远的地方,里面传来说话声。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讲:“上海工厂内迁,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个烫手山芋。你一个在野人士,国府不发你一分钱薪水,而你却如此费心又费力,真是想不通你是要图谁的好处。”

紧接着是盛清让一贯沉稳的声音:“大哥——”

中年男子起了身,傲慢地打断他:“不要再试图游说我了,你们不过是热衷虚张声势。上一次沪战,我们租界里的工厂不过也就停了十来天,为了这点芝麻大的损失要我迁厂,那么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突然走出来,迎面就遇上宗瑛。

宗瑛别过脸,用余光看到盛清让也出来了。盛清让也看到了她。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提前过来,对方显然也没有要她解释,只折返回屋拿了公文包,到门口寡淡地同她说了一句:“走吧。”

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下了楼,坐上汽车才对宗瑛说了第二句话:“还是去礼查吃个晚饭吧。”

宗瑛房间还没有退,这样当然是最好的。

车子沿江一路开,夕阳躺在黄浦江里,水面一片血红,风平浪静,但终归巨变在即。

宗瑛想起会议室里那些只言片语的争执,突然开口问:“盛先生,你既然翻过我的书柜,那么你读过那本近代通史吗?”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章节报错

上一章 目 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热门推荐: 从木叶开始逃亡 人族镇守使 陆地键仙 修罗武神 从大学讲师到首席院士 我有一剑 从长津湖开始 万相之王 星汉灿烂 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
相关推荐:带着学霸老公重生反派小叔他养歪了夫骄领主求生:从残破小院开始攻略我是大犬尊谁是你妈暴发户的原配重生了白莲毒妃,在线篡位她的管先生又傲又娇万人嫌真少爷重生了[星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