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骈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在姥姥家悠悠闲闲的过完这个完全没有负担的暑假,等到距离报道开学的前一天早回家,去收拾一下上学要用的东西。
可是谁知道刚从大姨家回来的第二天,她妈妈就回了娘家,说是要接他们姐弟俩回家。
田姥爷与田姥姥有些舍不得外孙女和小外孙,一边给两个人收拾东西,一边与自己的女儿说道:“反正距离开学还有十多天,就让他们再住几天吧。”
“妈,叔明这几天不在家,小俊这一周又得跟着他师傅连着值夜班,家里面晚上就剩我一个人,空荡荡的太不习惯,我就想着把他们两个接回去陪陪我。”
“叔明不在家呀,是不是又陪着你们厂长出差了?”正在给小外孙装书包的田姥姥闻言接了这么一句。
“要是出差倒还好,最起码能开开会,跟着领导到处走走看看不用操心,他是被市里的公安局给叫走了。”
“公安局?叫叔明做什么?”听说女婿被公安叫走,原本坐在炕头准备点烟袋锅的田姥爷也差异了,忍不住就开口问了女儿。
“说是上面下来文件,要配合展开一次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的活动。市内各个单位的保卫科都要派人去参加会议,领会文件精神的同时配合公安部门的工作。”
“哦,打击违法犯罪呀,那是应该配合。最近这社会是有些歪风邪气开始见长,就该好好的打击一下,给人民群众做主。”刚在大女婿那边听闻有人抢劫的田姥爷如此说着。
收拾女儿衣物的田淑丽闻言微微低下头,小声的对着自己的父母说道:“爸,妈,我听叔明说这一次行动非同寻常,你和大爷说说,一定要管束好村里队上的人,可千万别再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田姥爷的大堂哥,也就是孙骈叫大姥爷的那位,是田家村的村长,也是振兴公社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基本上大队内部各家各户田间地头的事情,他都是要管的。
“你放心,咱们大队没有那不着调的人,就算有几个懒汉赖皮了一些,那也不敢去做违反乱纪的事情,他们没那个胆子。”
“爸,你还是告诉一声吧,也好让我大爷有个心理准备。我估计市里给各单位的保卫科开完会之后,县里就该着急各个镇子与公社还有的大队的保卫干事、公安助理和质保主任们去学习领会精神了。”
“这样呀,那成,等送你们回来我就去你大爷家念叨两句。”
心疼闺女和外孙、外孙女,田姥爷套车送他们回家。
半路上驴车与一个骑着二八自行车,后面带着箩筐的黑脸中年汉子擦肩而过,田姥爷大约是与那骑自行车的汉子认识的,两个人在土路上并肩而行的时候,老爷子还与那黑脸汉子说了好几句话。
倚在驴车右后侧的孙骈正在昏昏欲睡,不能怪她贪睡,实在是她姥爷赶车的技术太好,车子虽然摇摇晃晃的感觉却并不是很颠簸,但那一起一伏的节奏,真的是太有催眠的作用了。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孙骈听到有人与自己姥爷说话的声音,挑起眼皮瞄了一眼,见不认识就又垂下打算继续睡。
但当她视线绕过骑车男子后面箩筐的时候,孙骈偶然瞄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引发了她的兴趣,让她立即睡意全消。
“叔叔,你框里的那个画轴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在前面赶马车的田姥爷,突然听到后面外孙女说了这么一句,吃惊的他立即回头,就见原本老老实实窝在驴车上的外孙女,此时正半蹲着身子,上半身探出去向着后面的章老三问话。
骑自行车的章老三闻言也很惊讶,他捏住了自己自行车的车闸,停下之后才开口问:“小丫头,你要看我箩筐里的东西?”
“嗯,就是那个卷起来的画轴,叔叔能让我看看吗?”
章老三闻言去就看赶车的田姥爷,已经把驴车停下的田姥爷则去看自己的小女儿。
田淑丽此时已经蹭到女儿的身旁,皱着眉头问道:“小骈你要做什么?没事别胡闹,人家叔叔还要赶路的。”
“妈,我没胡闹,就是想看看叔叔箩筐里面那个画轴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你看那些做什么?你也不学画画?”
“姥姥会画画呀,姥姥画的好看,她最喜欢这些东西了。"
孙骈姥姥琴棋书画皆通晓,但最为擅长的却是国画,当年条件不允许,所以田家的四个孩子没有一个学到过姥姥身上的本事,到了孙辈这边也是如此。
田家这些孙辈当中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孙骈,当初也曾经有过教导孙骈的心思,可惜孙骈自己悟性太差,琴音学不会,下围棋能不到中盘就把自己给走死,所有的东西都是只学会了一点点的皮毛,最后只练出了一手还算不错的硬笔书法。
但在老太太身边多年的熏陶还是有些作用的,最起码见惯了老太太身边用的看的东西,她对物品的鉴赏上还是有些眼力的。
刚刚虽然只是偶尔的那么一瞄,但是孙骈立即就感觉出了那个画轴支撑木轴上用料的不同。
那深棕色泛着包浆的色泽,绝对不是普通的木头或者是新东西可以表现出来的。
田姥爷一听说可能是老伴喜欢的东西,立即也来了兴趣,他抓着鞭子从驴车上跳下来,几步走到骑自行车的那个黑脸汉子的身边说道:"老三,我外孙女要看啥你就拿出来给她看看,她要是喜欢你还能省些力气。"
章老三闻言也没在拢茸哦舜蟾艿某堤葑咏低n龋侣峥鸾锩娴亩鞫挤隼锤镦榭础
章老三箩筐里面的东西很杂,有罐头瓶子、废铁片、牙膏皮之类的小零碎,还有成捆绑在一起硬纸壳、废报纸、书本之类的东西。
孙骈一看这些东西就知道,这人应该是在农闲的时候走街串巷下村子收购废品,然后在将废品卖给城里的废品收购站,从中赚取一些差价的二道贩子。
这些人乡下很多,因为贪图省事也也没什么人管,过去还躲躲藏藏的,现在光明正大的很。
孙骈对那些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东西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从箩筐里面被取出的画轴。
画轴一上手,孙骈就忍不住一挑眉毛,沉甸甸的居然有些打手,这可不是普通木材的密度重量。
在一看他姥爷的表情,居然也在看那画轴的横木,显然对此也是有些兴趣的。
能让一个老木匠感兴趣的东西,一定有它的独到之处,而用既然用了这种档次的装裱,那里面的东西应该也不是凡品吧。
画轴展开是一卷横式长画,画中内容则是水墨虾群。
就算只是初窥门径的鉴赏能力,孙骈也是忍不住的为画中的墨色大虾们竖起了大拇指。
只见画中的虾群,形态栩栩如生,神色活泼灵动,浅墨处呈现虾体的晶莹透彻,浓墨处竖为点睛横为虾脑,笔笔传神,细笔处须、爪、螯刚柔并济,将虾的灵敏、机警、活泼与生命力,透过纸张传达给一切看到这幅画的人。
落墨成金,这就是姥姥常常挂在嘴边的大师作品吧,不是浸淫/书画界多年的大家,是绝对不会有这种笔力与功夫的。
在画作右下角的一处留白之处,留有落款,上书八十七岁白世老人,下面则有一方红色的印章。
白世老人?是她知道的那位老人吗?
白世老人的墨虾图?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