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茹被她的话噎住, 被她当面戳破小心思有点不自在,愣了片刻后面不改色地说:“我是好意提醒你。”
明珠喝了口花茶,后味回甘, 她说:“不必了。”
明茹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恼怒,这个蠢笨好欺的庶妹, 好像长了点脑子, 竟然没上她的当。
若是明珠真的犯蠢去太子殿下面前给卫池逾求情,太子殿下的怒火只会越烧越旺,也许一怒之下就亲手杀了卫池逾, 明珠又难忘旧情人, 这两人之间的嫌隙就愈发的大。
已经开春, 天气晴朗。湖畔的春风伴着凉意扫过明茹的脸,勉强降下她心头的火气。
明茹带着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 她看着好像也没瘦多,想来不见天日的那半个月也没吃什么苦头。太子殿下对她的容忍度,还是高。换做他人, 妾室出逃,之后还哪有好日子过?
微风拂过, 水蓝色层层叠嶂的裙摆也跟着风摇摆。飘逸仙气。女的发髻上戴着根白玉簪子, 玉质清透细腻, 气质出挑。
凉亭内, 遮阴避凉。明珠的肤色被衬的极好, 映若桃花, 白里透粉,手掌大小的脸,精致漂亮,红眼尾勾着浅薄的娇媚。
明茹从懂事起就见不惯她这张勾人的脸。小时候明珠长得也挺可爱, 白白软软的一个小团子,非常招人喜欢,在她母亲还没过之前,父亲对明珠也算是比较疼爱。
明茹深吸一口气,退了一步:“原是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这事情。”
明珠心不在焉嗯了声。
“明茹姐姐今天下午不还要去一趟绣坊吗?”刘家的小姐捂着嘴笑了笑,忽然间开口说道。
刘小姐是明茹的闺中密友,总归是要替她说话的。
明珠也不是听不出她意有所指,抬起头来,看看她们到底想说什么。
明茹微微一笑,“时间还早,用过午膳再去吧。”
她低下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可得陪我一块去。”
这下一众小姑娘都跟着她笑了起来,“当然一块去看看了,这可是你大婚时要穿的婚服,细节也不能马虎。”
刘小二姐笑着说完这句话,就将目光转到明珠身上,眼睛里含着嘲讽奚落的笑意,她没安好心地说:“明珠姑娘也跟我们一起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其实明茹的婚期还早,婚期定在今年冬天,满打满算至少还有半年。但明茹好像很心急。
娶侧妃和纳妾当然是不同的。纳妾只需抬个小轿把人送进门就行了。
娶侧妃可是要三书六礼,正儿八经设宴迎娶进门。
刘小姐看明珠不顺眼,一方面是想为自己的闺中密友出气,她见明珠不搭理她,心高气傲的她受不了这种气,便又说:“明珠姑娘没穿过婚服,想来以后也没有机会穿,今日能去看看也是好的。”
她们以为说起这件事能伤到明珠的心,等着她难过落寞的表情。
明珠反应平淡,不痛不痒地反击,“殿下让我早些回去。”
虽然明珠两辈子都没穿过婚服,但她对穿婚服出嫁,的没什么执念。
而且赵识今早出门时让婢女给她带了话,日落之前,就得回来。
明茹脸上一僵。她又在显摆自己有得宠了?
刘小姐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莫不是你吃你姐姐的醋了?”
看似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实则还是在针对她。
明珠懒洋洋掀起眼皮,不给她们看笑话的机会,她似是而非地说:“殿下粘人,我若是回去晚了,他要罚我的。”
果不其然,听见她说这话,她们纷纷变了脸色。
明茹站起来,强撑着脸上的笑,“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她轻启红唇,一字一句低语,“大婚那天,你也还是能看见的。”
明茹说完心情舒畅,看着明珠的眼神依然很冷。
明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靠这张脸、这个身段得宠一辈子?她真是傻,太子殿下对她就是一时兴起,把她当成玩物。
夺人未婚妻又如?这可不是因为多么深的喜爱。
只是太子殿下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也包括她。
太子殿下比谁都清楚,他要娶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明茹这样想着,心里就舒服了。
明珠听了就想笑,那个时候,她应该早就跑远了,兴许他们都已经以为她死了。
明珠不作声,明茹也觉得没有意思,过了片刻,她说:“我有点饿了,先回城去酒楼吃顿饭吧。”
“走吧。”其他人应和道。
明珠没打算和她们一起,她说:“我还有事,就不与你们一道了。”
“你能有什么事?”刘小姐嗤笑着问。
明珠呛了回去:“要去买漂亮衣裳穿。”
明珠说完便走了,上马车后让车夫去街上转了转,她也不是真的要买衣裳买首饰,她又没钱。
她只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
说巧也不巧,明珠掀开车帘,脑袋往外探了探,目光稍稍一顿,停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卫池逾今日也穿了身水蓝色直缀,站姿四方端正,手里提着刚买好的山楂糕,撞见对面那双他魂牵梦萦的双眸,神情不大自然,拇指不自在的蜷了起来。他背过手,将手中的山楂糕藏在身后。
明珠看见他还好好的,放下心来。她眼睛红了红,放下车帘,哑着嗓子对车夫说:“回去吧。”
“是。”
卫池逾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
“看什么呢?”
“没什么。”
同僚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有奇怪,更让他奇怪的是卫大人竟然爱吃小姑娘才吃的山楂糕,每日下了朝都要特意绕一段路过来买。
同僚眉眼含笑,打趣道:“卫大人这是给老师的女儿买的吧?”
卫池逾摇头,“不是。”
同僚不信,“我懂得。”
他满脸过来人的表情,勾着他的肩,笑眯眯同他说:“以前我家夫人也爱吃这糕点,为了讨好她,我每天天不亮就过来排队。”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我与夫人成亲数十年,老夫老妻不像你们年轻人这般甜蜜了。”
卫池逾默默推开他的手,固执解释道:“我和老师的女儿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莫要坏了她的名声。”
“你们不是定亲了吗?就不必装的这么一本正经。”同僚优哉游哉摇起扇子:“等你未婚妻过了门,我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不解风情。”
卫池逾沉默,没再说多余的话。
这门亲事,他还是要退的。
手里的山楂糕摸着已经凉了。他有后悔,她那么馋嘴贪吃的一个人,方才他应该迈开步子,给她送过去的。
本就是……
给她买的。
卫池逾捏紧手指,转过身,慢慢走回了家。
明珠坐在轿子里,每次见了卫池逾都觉得好生难过。
回到府里,明珠抓着碧莹的胳膊,眼睛里有点祈求,“你不要把我今天撞见卫池逾的事情,告诉太子。”
碧莹艰难点了点头,“好。”
可是她不说,还是有别人要说的。
明珠坐在镜子前,摘掉发髻上金贵的簪子,洗过脸后宛出水芙蓉,清透秀丽。只是她的眼睛周围有红,她天生就有点娇气,掉两滴眼泪就会肿,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
明珠用粉遮了遮,怕被赵识看出来她哭过,她不擅长撒谎,也不好解释。
明珠刚被赵识掳进府中,还不怎么怕他,逮着机会就要咬他一口。后来被赵识亲手一根根拔掉尖刺,是疼的怕了,性子才逐渐软和。
明珠趴在桌子上,有懊恼地想,为什么她做梦总是梦见赵识,却从来没梦见过卫池逾,也不知道他将来过得好不好。
不过好在梦里的赵识过的似乎很寂寞。也许是高处不胜寒,才会连背影看上去都那么孤独。
赵识在天黑之后进了她的屋子,今早刚在朝堂上处理了一批贪污腐败的官员,出宫后又忙了一个下午,有倦怠。
他坐下来,对明珠招了招手,“过来,帮我揉揉肩膀。”
明珠垂着眼走过去,故意加大手上的力道,揉捏着他的肩膀。
没多久,她的手腕就有酸了。
赵识没有为难她,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安静抱着她,下巴放在她的颈窝,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赵识休息够了重新睁开眼睛,裹着寒意的手指捏过她的下巴,眼神晦暗,端详着她的脸。
男人的目光停在她泛红的眼尾,指腹轻轻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明珠绷着薄背,瑟缩一下,“今儿风大,吹了风。”
赵识的另一只手还霸道的握着她的腕部,扣的十分用力,他低哑的嗓子里溢出一个嗯字,“红红的。”
随即又漫不经心地问:“哭过了?”
明珠不敢承认,“没有。”
她被他抱着,也不敢乱动。
明珠身体僵硬,离得太近,她好像在他身上闻见一抹极淡的胭脂味。
是梨花香。
明珠暗暗地想,好,赵识终于有了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