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好烫。

指尖都烫起来。

不──浑身都在发烫。

女孩将原本放在少年肩上的双手收起, 再这样下去的话，总觉得他能从这小小的接触之中, 窥破她的窘迫。神泽纪惠的话音低得犹似叹息。“……我们走吧。”

如果说原先还不明白，赤司征十郎不开灯的理由的话, 现在神泽纪惠已经没有什么不解了──她甚至有点庆幸u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一旦有光亮投射下来，她脸上的表情必然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吧。

女孩深深呼吸一口，希望可以平伏骚动。不光是她自己，连赤司征十郎的呼吸都有些乱了，红发少年也跟着她一起做，声音尤带一丝沙哑, 听起来格外性感。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嗯。”

赤司话音未落, 神泽纪惠便已经急步地走近门口，事实上赤司答什么她都会走出去的。女孩转了转门上的把手，很快就从触感里意识到它被锁上了，正想回头之际, 赤司已经贴上了她的背脊, 从裤袋里掏出钥匙。

金属碰击的清脆声音响起，少年的呼吸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耳背，神泽纪惠这下终于肯定对方是有心的──可是根本就没有问出口确认的办法，她总不能问“为什么要将我们锁在这里”。

女孩咬着嘴唇等赤司掏出了钥匙，然后摸着黑从里面抽出对应的，明明只是十多秒的事情，神泽纪惠却觉得时间被无限地拉延, 心跳与血液奔流都变得缓慢，当所有反应都变得冗长，连最微小的事物都能够让她发狂。

身前的阴影遮挡了钥匙孔，赤司征十郎颇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开好门，几乎在赤司的手离开门把的那一秒钟，女孩就从狭缝之中闪身离去。赤司征十郎噙着淡淡的唇反手重新关上，看来今次真的迫得太狠了，即使是她这样没有自觉的人，都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否则她没有必要这样急切地想要逃跑。

赤司征十郎将双手放在裤袋里面走出了篮球馆，时间已经不早，帝光中学里面灯还亮着的地方就只有保安室和几盏路灯。神泽纪惠不熟悉保安巡逻的路线和时间，不得不等赤司跟上才能一起走，“……要怎样才能避开？”

红发少年闲闲看她一眼，“跟我过来。”

察觉到了赤司的目光，神泽纪惠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刚才的滚烫早就已经无声退却，经夜风吹拂的指尖变得冰凉，贴上嘴唇的时候，便是冷热之间极端的冲击。神泽纪惠一言不发地擦去了上面的水迹，动作粗鲁之极，完全不合乎她一贯的作风。这显然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赤司征十郎停下了脚步。“讨厌？”

“啊？”

“刚才的事情。”

神泽纪惠被这个回答噎了一瞬，别开了脸低声嘟嚷了什么。

“──好狡猾的问题。”

根本就没有正解可言，说出半个音节都会输得一败涂地，神泽纪惠答与不答，都已经被他狠狠地将了一军……该说，“果然是赤司”吗？

外面的灯光远比室内充足，赤司完全可以看见她神色一丝一毫的变化。与其说是在生气或者委屈，神泽纪惠的表情更加偏向无可奈何。这是好事。

起码她不讨厌。

纵使女孩一个字都没有回答，赤司却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红发的少年微微一笑，转身迈步之际，有意无意地留出了身边的空位。“不是说去吃饭么。”

神泽纪惠抬抬眉毛。

“生日礼物吗……”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赤司的提问，“倒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大概是我太容易满足，总觉得这一刻什么都已经很完满了。”

“那在收礼物上面有什么偏好么？”赤司征十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食相相当斯文，“比方说摄影器材之类的。”

女孩闻言一笑。

“就算是阿征，也不应该为我破费到这个地步吧。我自己的爱好自己能够负担就够了，篮球和器材的价值相差得太远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总得要给我一个范围吧。”

“嘛总之不贵的就可以了。”神泽纪惠数了数自己到底给过赤司什么，“我送过的大多都是自己手制的，真要说的话其实不值什么，所以阿征也不要送太贵的东西啦。除此以外没有什么要求了，只要是你送的话我就很感谢了。”

说完这一句，女孩便重新拿起银匙。已经吃完的赤司征十郎支颐看向对面的女孩，开始默默地盘算，摆在他眼前的选择有多少。

红发少年运着球一连晃过两个人，带球上篮做得清脆利落，两分稳稳到手。

“噢噢──！白队的4号又进球了！第二节还没到一半，4号的个人得分已经达到三十！看来今届的mvp非他莫属了！”

“赤司怎么了？”青峰以手肘捅捅旁边的黄濑，“又不是全中赛，竟然这么拼。”

黄濑凉太扬扬下巴示意青峰看向某个方向，站在场边的女孩双手负背，微笑着注视场上红发的少年。神泽纪惠很少在人前笑成如此张扬，连牙齿都露出来了，可见是真心高兴。黄濑自然也看见了她投向赤司的眼神。

“啊，是她啊。”青峰大辉将双臂交叉在脑后，调了调坐姿让自己更舒服。

自从上次他到篮球馆里，拿回了存放在那里一段时间的写真集之后，赤司有找上过他──幸好来得及在他发现之前拿走了所有写真毁灭罪证，否则肯定要被赤司教训的。现在没有证据，对方就算想要做什么也不好动手。

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错，让赤司知道写真集的事情，青峰也大概猜得出来。只不过是对方与他无怨无仇，也没有什么非要追究不可的理由，青峰才作罢而已。

“说起来，小青峰你去么？”黄濑也学着他的模样，十指交叉放在脑后，“篮球部的引退仪式。”

“我去干嘛，都那么久没去过训练了。”一提到篮球部的事情，青峰的脸色便显著地沉下来，本来就说不上亲切的表情益发凶恶，“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在天台上多睡一会。”

“这样啊──”黄濑说，“不过今年的引退仪式的确推迟了好多。”

听监督的口气，似乎是有谁给出过指令，要令奇迹的世代留在篮球部尽可能长的一段时间，这样的话打友谊赛赢起来好看，也可以做更多的采访。

赤司和绿间倒是没什么所谓，只要是球队的指示他们就会配合；紫原和青峰根本就不受影响，因为他们早就不到篮球部里训练了；黄濑自己也只不过是有时间才去玩玩。

──至于黑子哲也，早就退部了。

黄濑凉太抬头看向屋顶，耳垂上的银色小环闪了一闪。

“……给我的？”神泽纪惠迟疑地捞起了系于赤司腕间的东西，略带点迟疑地低头看它。她的指尖轻而且慢地抚过了上面的突起，似是要记住每一毫米的触感。“虽然由我来说好像有点不知好歹……但这样真的好么？”

“原本就是要给的。”赤司征十郎淡淡地说，“作为生日礼物。”

已经升上三年级的他们不再强制参与运动会，赤司征十郎原本可以像黄濑和青峰一样，坐在旁边闲闲地观赛就可以了。然而赤司还是报名了。

──就是为了要拿到这个。

规范的篮球赛里面没有单人篮球一说，就算赢了冠军，奖杯也是归于班级而不是个人。赤司不得不将目标放在mvp上面，虽然奖牌和奖杯还是有点差异，但太贵重的东西神泽纪惠根本不会收吧。

说起礼物的话，神泽纪惠给他的东西，素描也好、摄影也罢，几乎全部都是她擅长的东西。如果说她有送过不那么特别的礼物，大概就是那个篮球了吧。

所以想要以自己擅长的东西作为回报。

“喜欢？”

“嗯……真是我意料之外的一个惊喜呢。”神泽纪惠摸了摸自己的马尾，然后俯下/身来，像是受奖的选手一般，便于赤司动作的姿态。红发少年将以黄铜制成的奖牌套上了她的颈项，然后从里面抽出了女孩的发辫。感觉到红发少年以指尖抚过了自己的后颈，女孩勾唇一笑，温言道，“还有其他人在看着呢。”

赤司征十郎抿了抿嘴唇，顺势后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