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帝光一行走进篮球场的时候, 观众席已经完全满座了。

王者初赛引来的注意力不容小觑，在人群之中要以肉眼一眼认出女孩谈何容易, 这种事情连赤司征十郎都难以做到。红发少年和其他人一起脱下了篮球部的外套，随手放在椅子上面, 底下的四号球衣穿得整整齐齐。

旁边的经理递来了一个塑料盒，红发少年接过并且道谢，低头一看之下，抿起了嘴唇。出乎少年的意料之外，上面连一张纸条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少年裤袋里面的电话震动起来，因为一直等不到女孩的短信, 赤司征十郎在换衣服的时候想了一想, 还是将之放进裤袋里面。或许是基于赤司的地位，又或者是因为大家理所当然地认定了“赤司征十郎日理万机诸事繁忙”，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来阻止。

“只腌了一个晚上所以应该不会好吃到哪里去……不过还请好好享用吧”

红发少年看了一会屏幕，然后似有所感地将头转到某个方向, 一直在远处凝视少年的女孩举着手机朝他懒懒一挥。衬衫在腰身处收得略紧, 让人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到了纤细分明的线条上面。

赤司正想朝她的方向点头，眼睛一偏却看见了女孩座位旁边的单肩包，与缓缓向她走过去的黑发少年。帝光现任队长[起了眼睛──不会认错的吧。

的确是那个人。

虽然算是来得早，但神泽纪惠找到的座位在前排的最侧，视野不算是上佳。在她落座的时候，左边就已经放了个单肩包，因为没有任何标识, 她也不知道袋子到底是谁的，不过既然和帝光的学生坐在同一排，恐怕也是关系者吧。

这样想着，女孩扭开了手上的煎茶，仰首喝了一口。

“啊啊，”斜上方传来了一道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朗音色，乍听上去和昔日锋芒毕露的帝光队长判若两人，但与其说是失去了气势，不如说是学懂了收敛。“原来最后一樽是被买了啊。”

神泽纪惠抬起头来，和赤司征十郎一起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少年穿着啡色衬衫和牛仔裤，左腕之上戴着七色的护腕，黑色头发略有点蓬松感，身形高颀得遮挡了大半灯光。虹村修造拿着樽装的运动饮料，坐到女孩的身旁。赤司看了看两人的着装，突然觉得有点微妙。

女孩自然也认出了他。她迟疑一瞬，从久远的记忆之中翻出了对方的名字，“……虹村学长也来看帝光的比赛吗？”

“嗯。”黑发少年平静地回视着赤司征十郎，从前惯于站在球场上的前任队长眼里有不易被察觉的怀念。眼角余光里面，虹村看到了侧首看他的女孩，便改了自己的脸色，摆出一个友善的笑开始明知故问，“呢？是为谁而来？”

神泽纪惠并没有否认或者讳言的意思，要说自己是因为“见证帝光的荣耀”之类崇高的目的而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吧。既然如此，还不如说真话。

“嗯……因为稍微有点空，所以来看赤司君的比赛了。”啡发的女孩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袋，“还有，将补充授业的试卷交给他。”

听出了称呼是句子里的关键词，虹村修造[着眼睛，勾起唇角。

“赤司君……吗？”虹村修造将尾音放得很轻，调侃之意昭然若揭。“意外地缓慢呢。”

因为虹村修造没有提到人称，神泽纪惠连想要反驳或者肯定都无从开口，只好暗吃一亏，无视虹村的话语，“虹村学长近况可好？”

“嘛，也就是这样了。”这样典型的客套，即使是虹村也能应付。黑发的少年看看台下的赤司征十郎，做着横臂热身的红发少年表情冷淡地回望，看见眉目间略带尴尬之色的女孩，赤司也不曾改容半分。“……今年的他们，更强了。”

“是取！鄙裨蠹突萃凶湃粲兴嫉乜醋懦嗨荆安还馐呛檬隆11故腔凳漏ぉふ庵质虑椋魑怨壅咭簿醯糜械隳雅卸夏亍

然后她想起来了身边的人是帝光原队长，像是要缓冲什么似的补充一句，“不过对于帝光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吧？因为三连霸唾手可得。”

“这种事情，不到事过境迁再回看的话，根本不会知道吧。”虹村修造说，“可是这也与我无关了，因为已经脱出了学界篮球了。帝光篮球部的宗旨由始至终都是胜利，在这一点上面，他们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有学长在的比赛，我也看过哦，虽然机会不多。”神泽纪惠转转眼珠，自觉地脱离了敏感话题，转而笑着恭维，“那实在是令人感动的姿态，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听说学长不打篮球了，还觉得很可惜。”

虹村修造意外地看她一眼。神泽纪惠在学校里的传闻，他也有听说过，无非是说女孩不爱搭理人，也不擅长与人相处。虹村在刚得知赤司和她的事情时，也有想过“这两个人好像不太搭”，现在真正打上交道了，才发现不是这回事。

诚恳与虚伪、真心与假意，女孩从表达里的分寸把握得异常精准──要将客套话说得让人舒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现在也就是坐在观众席上的份了。”虹村说，“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想着总得来看看。虽然最终的胜家是谁，在我、甚至在很多人的眼里已经很清晰了，但不看的话，果然会觉得错过了什么。”

如虹村所言，只要比赛的其中一方是帝光，那么胜负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相当分明了。神泽纪惠甚至没有将太多的心神投放在看比赛上面，只是时不时与虹村修造聊天──虽说话题浅薄，完全是陌生人的程度，但因为找到篮球部这个共同的话题，总不至于有冷场。

虹村似乎是有事要做的样子，最后一节的比赛哨声刚响起，他便拿起单肩包离去，临走前不忘和女孩告别。啡发女孩点点头，“下次比赛还会来看吗？”

“不知道呢。”少年看看手表，“这个得看我有没有时间。应该会来的吧。”

“那么下次再见，虹村学长。”神泽纪惠点头。

黑发少年摆摆手，在人潮尚未曾大量离去之前便已动身。至于补充授业的材料移交，神泽纪惠并没有假手于篮球部的经理，到底不是与比赛有关的东西，神泽纪惠也不好意思拜托一个陌生人。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神泽纪惠拿起了手袋，沿着楼梯一路往下。

“赤司君。”桃井五月拿着纪录板走进更衣室，“外面有人找你哦。”

红发的队长刚脱下了身上的球衣，闻言答了一声。来者是谁他心知肚明，赤司征十郎加快了动作，换上ts和长裤便走出去。黄濑凉太看了黑子哲也一眼，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正欲会心一笑，却看见了转身折回的赤司征十郎。

少年瞟了黄濑一眼，弯腰从长椅上自己的一小角里拿起塑料盒，虽然用水洗过一遍，到底盛载过蜂蜜这种黏稠的材质，还是快点归还比较好。

倚在墙上的神泽纪惠听见了开门声，连忙直起身来。“辛苦了。”

“还好。”赤司征十郎反手关上了门，将盒子交给她。

啡发的女孩歪了歪头，把试卷交给赤司，“感觉像是某种奇怪的交易呢。”

看得出神泽纪惠在哄他开心，红发的少年也很给面子地牵唇微笑，“确实。”

“对了，柠檬的味道如何？”

“……老实说，不是很清楚。”赤司征十郎给出了异常诚实的答案，“……因为我只吃了一小半就给其他人拿走了。”

“原来如此。”神泽纪惠眨眨眼睛，“那么下次还给赤司君做吧？做双倍份量、给赤司君单独留一份的话，大概就足够了吧？”

赤司征十郎点点头。

“接下来还要回帝光进行检讨会议吧。”神泽纪惠说，“那么我就长话短说好了，虽然事出突然，但幸好还来得及和赤司君说一声。”

一般神泽纪惠这样说，接下来就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于是红发少年动了动脖子，低垂眼眸遮去了眸里无形的锋芒，“是什么事？”

“嘛，临时有事，我要回京都一趟呢。”神泽纪惠倒是说得很轻松，“幸好不算急事所以可以自由调配时间，不需要打破和赤司君之间的约定，留下来看比赛也是可能的事情。需时大概是两三日的样子。”

“是吗。”赤司征十郎双眼之中刚凝聚起来的戾气再次散去，犹如尚未成形便已经被阳光驱逐的阴霾，“情况很不好吗？”

女孩摇头，她的眼眸里有与赤司同出一辙的冷彻，大概是因为眼睛颜色的关系，神泽纪惠此刻给人的感觉和赤司征十郎极其相似。“不，正好相反──”

“进展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得多。今次回去京都，只是为事情收一收尾，连纪正和大哥都没有惊动的必要。赤司君请不要担心。”

虽然赤司征十郎早就已经二度改口，神泽纪惠仍然坚持自己对他的称呼。虽然不至于讨厌那个称呼，但硬要说的话，还是不及其他的顺耳吧。

“那我明白了。”赤司征十郎如此回答，正好看见了女孩耳边有一撮乱发，便无比自然地伸手为她挽起，拥有竖瞳的红发队长摸了摸她的耳垂，上面竟然没有耳孔。虽说动作温柔得令人惊讶，但神泽纪惠仍然未能习惯。啡发的女孩颤了一颤，整只耳朵都开始通红。“走之前记得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