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正是那晚用反曲弓向拥亡使者射击的年轻人,而带着大部队堵截石得一的刘明久看来地位还不如这个青年。
看着明显紧张起来的石得一,那个年轻人洒然一笑。他背着手踱到石得一的身前,脸上全是调侃的神情。面对着紧闭双眼的石得一,只听得这个青年开口说道:
“怎么了?石得一!看到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种态度吗?”
听着这年轻人的话,石得一的心中顿时充满了矛盾。他当然没有忘记发生在山坡前的那些事,说起来那些人的确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们不但从拥亡使者的手里救了自己一命,而且还给自己治伤,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很大的恩情。
可是只要想到这些人的身份,再加上之前他们之前又处于敌对状态,这些都是石得一无法坦然面对的。他的脸皮还没修炼到可以让他慨然一笑,装作若无其事。于是石得一嗫嚅着嘴唇轻声说道:
“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可是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石得一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年轻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石得一的态度已然让这个年轻人皱起了眉头,他拍了拍石得一床尾的栏杆,脸上出现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哼!石得一,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们?别把我们看做是那些下九流的江湖社团,我们团结成一个集体,为的是维护大家伙的利益,保的是这一方的安宁。
你可知道为了这个城市,我们要做多少艰难的事情。没有我们帮正府出面,解决他们不方便管的事情,这城市哪会像现在这样太平。你们这些人平时就只知道耍嘴炮,怎么会清楚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石得一!你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被你救走的老外是什么人吧?是不是还以为你是在见义勇为,而我们是坏人?
我现在就可以明白地告诉你,那个叫奥利佛的人一直都在欺骗你。这个法国混账是个标准的恶棍,他这次来南京,瞄上的可是事关我们这个城市风水的镇物宝藏!
我们花费了无数心血才跟上了这个外国罪犯的踪迹,眼看就能将他抓住,彻底破坏他的阴谋。结果半路上你冒了出来,为了一点钱就帮着他东躲西藏,甚至还出手打伤了我们的兄弟。
石得一啊石得一,你可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帮着外国人在本国做坏事,你的举动算不上是见义勇为,你的所作所为完全算得上是一个汉奸了!”
当听到自己被眼前这个黑社会鄙视,并且还说自己是个汉奸以后,石得一再也无法忍耐。他张开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的一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石得一刚想开口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是那个年轻人却似乎早有准备。他伸手示意石得一稍安勿躁,然后示意身后的刘明久将他手上的一个文件夹甩到石得一的床上。
“嘿嘿,石得一,好好看看吧!”
看着那个自称为小郭的青年冲着那个文件夹努努嘴,石得一不由自主伸出了胳膊。他颤抖着翻开那叠东西,而那位小郭开始继续叙说他们的发现。
就这样石得一终于有机会深入了解了将他彻底卷入的大漩涡。只是没看多久,石得一就感觉自己的后心全是冷汗,如果他所看到的这些全都是真的话,那么他还真的算得上是汉奸了。
通过那些资料,石得一有幸重新认识了那位名叫奥利佛的法国绅士。
奥利弗的名字是真的,他的那些显赫身份是真的,甚至他被小郭这些人绑架也是真的。不过奥利佛却从来没有叙说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神秘组织泰乐玛的分支-荆棘十字会的高阶导师。
荆棘十字会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很正规的修会,可其实质却是一个标准的邪教组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具体历史,但他们在西方的地位早就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荆棘十字会由一个宗教修士团体堕落成过街老鼠是有充分原因的。他们对外宣称人类的欲望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原动力,因此人类不该压抑自身的这种原动力。
抱着这种想法的他们很快就在短时间里,由一个特立独行的过激团体演变成一个臭名昭著的犯罪组织。
为了激发所谓的人类欲望,从而推动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荆棘十字会鼓励他们的会员用滥交,毒品,甚至是杀人来达到这种目的。
这个修会宣称自己的行为不应受任何法律的管束,对于敢于质疑他们的反对声音,荆棘十字会将以最沉重的铁拳作为回击,而“最沉重的铁拳”通常指的就是用铁锤砸碎某人的头颅。而那个被石得一掩护救下的奥利弗,就是这个组织里的高级人员。
现在那些资料上的东西已经让石得一无法再看下去,而郭姓青年却还在继续下去。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打在石得一耳膜之上的雷霆,他的身体被震得东倒西歪,脸色更是变得异常难看。
此刻,石得一的心中依旧充满了对那些真相的抗拒,可是更多的恐慌和懊悔却在不断的增长。他开始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在那天的停车场中多事,结果却是让自己和自己的兄弟,陷入了这样不是普通人该插足的麻烦里。
奥利佛的真正身份,还有这个人之前犯的那些事情都看得石得一头皮发麻,不过让石得一更为害怕的,还是他在那晚看到的东西。
虽然很想遗忘之前的某段记忆,但是那个晚上所发生的诡异情况却偏偏是那么清晰。
石得一知道自己并没有发疯,那可怕的粉红大蛇,那如同活物般的灰色烟雾,所有这些都在他脑海里历历在目,只要一闭上眼睛,石得一就会再度想起。
这些诡异的现象自然完全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所以石得一就越想越害怕。他不但帮了不该帮助的人,而且现在还陷入了超自然的古怪事件。
望着脸色难看的石得一,小郭能够猜到他大概在想什么。不过石得一要面临的打击还并不止这些,小郭在心中轻叹一声,然后就讲出会让石得一感到更为惶恐的事情。
“石得一,别以为你的麻烦就只有这些。你把那些资料翻到最后看看,看看你是否还认识照片中的人?”
听小郭这么一说,石得一先是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就将那个文件夹翻到了最后,在那里他看到了许多全是以他自己为主角的照片。
这十几张照片拍的都是最近两天内的石得一。从他在网吧内伤人开始,一直到他在街上用斧头砍倒四个打手。
“不!这不可能!”
看着照片中那个面容狰狞的自己,石得一只感觉喉咙发干,后背再度冒出了冷汗。
现在他看到的照片,应该是从监控录影中截取到的。虽然图片的清晰度不算太高,但是却足以分辨作为主人公的面容。
让石得一感到心惊胆战的内容就是照片上的自己。无论是在网吧,还是在街头,照片中的石得一都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他的双眼完全不是正常的黑白色,而是最纯粹的血红色。
在所有的照片之中,石得一都瞪着那对莹莹闪着反光的红眼,脸上的表情更是几近疯狂,让现在的石得一都无法相信当时自己会是那样的神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了?”
在草草的翻过那些照片,发现上面的自己无一例外都是那种诡异形象的时候,石得一的手不由得一抖,文件夹掉落到了床上,那些照片撒了一地。
“咳,石得一,这些外国人都是邪教徒,你也亲眼见证过,发生在他们身上那些诡异的现象。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估计你之前与他们的头头密切接触过,应该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你瞧瞧你,他们把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还想杀你灭口,你说你是不是很蠢?”
听着郭姓年轻人这几声斥责,石得一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颓然坐倒。
在小郭给石得一看那些照片之前,石得一还真的没反思过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真的没有时间好好思考。
说起来石得一的确是在最近两天才突然变得这么能打的。原本的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正常人,上次与人动手打架还是十年在初中的时候。
虽然石得一完全不应该会打架,但不知怎的,他就突然变得这么能打了。而且石得一也已经隐隐发现,自己的脾气似乎也有了些许的变化。他一点也不抗拒出手将人打得骨断筋折,对用斧头将敌人砍的鲜血飞溅,也丝毫不感到愧疚。
石得一甚至几次都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喜欢这种可以伤害他人的感觉。不管是别人的痛苦,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这痛苦都让他感到飘飘然,让他沉醉于类似被针扎的感觉之中。
现在当小郭将那些照片给他看的时候,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有多可怕。当他看到照片上的自己那张扭曲的脸时,他非但不敢相信,更是充满了后怕。
“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你们能帮帮我吗?能不能帮帮我?”
再度抬起头的时候,石得一看向小郭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害怕。在这一刻,他对这个自称是黑社会的青年再无抵触。
“这些人一直在和奥利佛作对,而且他们既然能发现问题,那也许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抱着这种想法,现在茫然无助的石得一立刻就想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
一把甩开石得一抓住自己的手,小郭的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只不过他的语气却已经渐缓,态度也变得好了不少。
“石得一,你现在知道害怕了?这几天你先待在这里,好好养伤吧。过两天我们的专家会来看你,到时候让他看看有没有帮你恢复的办法。”
说完这些以后,小郭就头也不回离开了病房,留下心中一团乱麻的石得一抱着自己的脑袋坐在床上。暗藏在这里的监视器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现在眼中的惶恐,而这就是小郭今天在此出现的目的。
在离开这间病房以后,小郭转过一条走廊,走进了隔壁的通道里。在来到最后一个房间前时,他停下身形,轻轻敲了一下门。
“进来吧!”
在听到里面的答应以后,小郭整整衣服低头走了进去,而刘明久则恭顺地留在屋外,不敢远离半步。
在这间屋子里现在已经有三个人。他们中的两个坐着,第三人则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陈先生,曲教授!”
小郭冲着端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子打招呼,然后又对那个如同标枪般伫立在角落里的壮汉点点头,那是陈先生的贴身保镖,大家都叫他康哥。
“小郭,你觉得效果如何?”
此刻问这话的正是居中而坐的那个中年男子。他约莫40多岁,坐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头发乌黑明亮,看起来甚是精神。
这个一看就是主人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中式的裤褂,就连脚上也只是一双黑色的布鞋。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在这位中年身边陪坐的,则是一个约莫50来岁的男人。与那位被称为陈先生的主人相比,这位是一副学者的派头。
他那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庞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则是休闲的西式套装,就算是坐在那个气势不凡的中年人身边,也是丝毫没有拘谨,依然是保持着儒雅的气质。
“陈先生,我已经将那些东西给他看过了。他现在应该很慌乱,我估计他很快就会回选择和我们合作。”小郭很恭谨的冲着那个40多岁的中年人回答道。
“曲教授,此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在得到了小郭肯定的答复以后,陈先生微微点头,先是示意小郭在一旁坐下,然后就转头问向那位50多岁的中年人。
这位被陈先生恭敬对待的曲教授可不是普通人。这位旅美的华侨不但拥有历史,心理,化学等多个博士头衔,而且更难为可贵的是,曲教授还是这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神秘学专家。
由于曲教授的专长是中世纪炼金术的历史,所以当陈先生发现自己需要寻找专家为他解疑时,曲教授的名字就出现在推荐者名单的第一栏。陈先生不惜重金将他高价请来,结果没多久曲教授就已经成为最重要的智囊之一。
现在坐在这里的陈先生就是奥利佛在本地的大仇家,这两位大富豪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交集,而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是产生于数年前香港的一次拍卖会上。
在那次的秋拍上,两位大富豪不约而同相中了一件藏品,双方对那一件原本属于晚清名臣胡林翼的砚台都不肯放手,于是最终这方砚台原本的起价不过是200万港币,可是最后的成交价却生生被抬到了800万。
在玩了陈先生一道以后,奥利佛微笑着耸耸肩离开了香港,而陈先生却因此对这位奥利佛先生产生了深深的怨念。
在差不多半年之前,陈先生参加一次当地的酒会,结果在那次聚会上无意识地发现,奥利佛居然再次来到内地,并且还准备在陈先生视作大本营的南京城里做投资。
陈先生一向认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就当即决定,要在自己的地盘上,给这个狂妄的老外一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