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 所有人都不意外。
他们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只是来个过场。
负责递交鉴定书的护士长看着这一行五个人。
这五个人拿到鉴定书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也没有发什争执和矛盾。
他们非常冷静地接过了这份鉴定书, 十礼貌地向她道谢。
护士长在这里干了十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她当然认识牧明远这一家子,牧家的家庭医就是从他们医院出去的。
以为这一家人来做亲子鉴定会发点什, 她保安那边都已经提醒过了, 但万万没想到,他们默默地来了,拿到结果又平静地了。
护士长不思议地看向医:“就这样?”
“就这样。”老医点头, “他们家一向这样。”
也许是家庭熏陶, 也许是站在高处久了, 反正就是不管发什,他们都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绝不会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噢,牧明远追爱那一次除外。
实际上,有血缘关系的那四位确实是冷静自持, 而牧沐只是纯粹的了。
阿宅戴着鸭舌帽, 低着头, 被秦煜城牵着带着。
他们上了车, 车子的目的地不再是锦辉,而是牧泽一直住着的庄园。
牧泽抬眼扫过坐在对的个弟弟。
“热?”牧泽问。
牧沐脸上都被晒出了红色。
秦煜城顺着牧泽的目光看向还在发愣的牧沐, 不轻不重地拽了拽他。
牧沐一个激灵回过,茫然地看着牧泽:“啊、啊?”
牧泽打开冰箱,指尖在矿泉水瓶子上停顿片刻,转而取了一瓶苏打水出来,通过桌子递给了牧沐。
牧明远和怀秋看到那瓶苏打水都是一愣, 怀秋正欲说点什,最终却又忍住了。
“谢谢。”
牧沐毫无所觉,伸拧开瓶盖喝了一。
牧沐以前没喝过苏打水。
这水喝起来就像没有甜味的乐。
牧沐喝了一,品了品,奇,又喝了一。
牧泽看着牧沐“吨吨吨”地喝了半瓶苏打水。
他的弟弟不喜欢苏打水。
应该说,过喉有着微妙刺激感的碳酸饮料他都不喜欢。
以往这个时候,牧沐已经在发脾气了。
牧泽无声地移开了视线。
秦煜城若有所觉。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牧泽,就重将注意力放在了牧沐身上。
牧沐喝了半瓶就腻了。
喝惯了带甜味的碳酸饮料之后,再喝苏打水,就总觉得这水里少了点什。
牧沐舔了舔唇。
喝乐或者雪碧的话,是以舔到甜味的。
但苏打水只能舔个寂寞。
旁边秦煜城伸,把牧沐里的水瓶抽出来,放到了桌上。
牧沐一愣,抬眼看过去。
秦煜城的目光落在他被水浸润的唇上。
牧沐:“……”
牧沐忍了忍。
牧沐忍无忍。
牧沐满脸通红,抬起,盖住秦煜城的眼睛,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
秦煜城温驯地顺着力道移开了视线。
牧沐收回,拉了拉鸭舌帽的帽檐,把自己整张脸都藏在了帽檐的遮挡之后。
牧家人从没在牧沐脸上见过这样鲜活的颜色。
这是应该开心的事。
牧明远和怀秋看着牧沐,心却越来越沉。
牧泽在此时开了:“你们之后是什打算?”
“没什打算,见过……”秦煜城沉默片刻,同样喊不出爸妈来,“见过二老之后,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回z市去了。”
虽然牧沐是带秦煜城来认亲的,但秦煜城人无此意。
秦煜城的回答,牧泽早有预料。
实在不意外。
因为牧沐和秦煜城对他们根就没有什索求,的只是单纯的来见上一。
牧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敢吭声。
他其实是希望能够脱离牧家的户的,而且来的路上他以为这件事情会顺利。
因为不管是从哥哥对弟弟那冷淡的命令式态度,还是爹妈半年没个电话的状况来看,原主与家庭感情是相当的淡薄。
再加上是掉包的身份,牧沐以常理揣度,迁怒到他身上是正常的事。
是个人都会犯迁怒的错,牧沐早有准备。
但事情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牧家人绝不提要把秦煜城记回去的事,也半点没有要把他从户里踢出来的意思。
算了。
阿宅眼一闭。
不如他想象发展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件!
牧泽开:“回家看看吧,好歹认个门。”
秦煜城看看他们,点头:“好。”
牧家的位置在南山公馆,属帝都顶尖的社区。
这里的房子有些年头了,但因为地段和历史意义,一直处有市无价的状态,有钱也难买到。
车子开进门,路过了花园喷泉与圆顶玻璃花房。花园里有活水潺潺流淌,边上有个池塘,被葱郁的树木包围。
他们在主屋门下了车。
牧沐从没见过这阵仗,紧张地扯住了秦煜城的衣袖,转过头,看到除了主屋,层叠的树木后边还有独栋的房子。
牧沐顿时更紧张了。
不少有钱人会在网络上享自己的活,阿宅也看过不少这种视频。
但隔着屏幕看和自己置身其中,完全就是个概念。
来以为原主那套别墅已经够浮夸了,万万没想到还有更惊人的。
牧沐看着简直能当人文旅游景点开放的主屋,头脑一阵眩晕。
在这种地方,好像呼吸声稍微重一点,都不礼貌似的。
阿宅站在被管家打开的门,垂眼看着门地毯,浑身僵硬。
牧明远率先进了屋。
秦煜城看了一眼牧沐,声:“发什呆?”
“没发呆。”牧沐声又认,“我是在思考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对不起。
阿宅这辈子怕是都没法融入有钱人的活了。
牧沐悲痛。
好不容易有机会踏入现实的豪宅!谁能想到刚到门,腿就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路了!
秦煜城:“……?”
秦先发现自己竟然跟不上阿宅的思路了。
但问题不。
他理解不了,但以顺着话说!
秦煜城状似认地思考了一番,给出建议:“不知道先迈那只脚的话,你以只脚一起,蹦进去。”
牧沐:“……”
牧沐转头看他。
秦煜城露鼓励:“冲!”
牧沐:“?”
冲?冲什冲。
头给你拧下来!
牧沐被秦煜城这一打岔,紧张的心情散去不少。
他无语地抬起右脚,了进去。
怀秋对最后进来的人说道:“徐姨已经把你们的行李都送过来了,宝先回房间吧,爸妈想跟秦煜城聊聊。”
牧沐闻言,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知道原主房间是哪个。
牧泽看他一眼:“过来。”
牧沐转头看向秦煜城,秦煜城轻轻推了推他的背:“去吧。”
牧沐被牧泽带进了房间。
牧泽看着牧沐心观察房间的样子,给他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牧沐一个人。
阿宅紧绷的经倏然一松,他长出气,放松地蹦跶了下,打开行李箱,拿上一次性洗脸巾转头在房间的内卫洗了把冷水脸。
房间里的日用品都是的,床上的枕头被子都透着一股薰衣草的淡香。
牧沐坐到飘窗台上,透过飘窗四处看着,像只初来乍到不安的猫。
放在一边的机震了下。
他拿起机,发现是群里的消息。
老年广场舞编舞群(5)
[瑜]:牧沐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娇柔无力风吹柳]:想他。
[陈先]:?秦先
[瑜]:?你这话我不喜欢,你快撤回!
牧沐呆怔片刻,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
[沐]:秦先在跟长辈聊天。
[瑜]:!!看来事情顺利啊!恭喜恭喜!准备补办婚礼吗?在哪里办啊?如果是在帝都的记得提前通知我们啊,还有随份子怎说?不同的地方随份子钱好像不一样……
牧沐:“……”
牧沐看着男明星叭叭叭发的一长串,感觉通过飘窗落在身上的阳光好像有些过热烫了。
他在太阳的映照下眯起眼来,机长时间不操作暗下来的屏幕上映出了他的下半张脸。
嘴唇因为刚刚洗过的冷水脸而显得湿润柔软。
牧沐抬碰了碰那点柔软,不自觉地浮出几个时前温暖的呼吸与湿热的舌尖勾缠的记忆。
牧泽敲了敲房门。
牧沐一个哆嗦,机脱而出,“咚”的一声掉到了理石台上。
完整的钢化膜碎了个角。
草啊!!
牧沐忙脚乱地捡起机,跑去开门。
牧泽拿了样东西进来,坐到床边沙发上。
“玩吗?”他把里的东西递过来。
一个九连环,一把鲁班锁。
牧沐茫然地接过了九连环。
牧沐认识这玩意儿,但他没玩过。
牧泽开始拆鲁班锁:“边玩边聊。”
“好、好的。”牧沐摆弄着里的九连环,时不时观察一下牧泽。
他实在看不出这位哥到底是怎看待秦煜城那番话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他眼中是个什位置。
牧沐硬着头皮,嗅到近处牧泽身上飘来的咖啡的苦香,只能被动接招。
牧泽看着拿着九连环不得章法的牧沐。
这是他们时候就玩得顺溜无比的玩具,而如今落在牧沐里,却似乎是第一次接触一样笨拙。
牧泽垂下眼,指灵活地拆着鲁班锁,问:“你准备跟秦煜城去z市?”
牧沐点头:“……是的。”
“去之后,有什打算?”
“就……正常活?”
跟对自己的事情永远有所规划的牧泽不同,牧沐过得实在随意。
吃饭工作赚钱睡觉,然后的一天同样如此循环。
“你们谈了多久了?”
“……没谈。”
牧泽拆完了鲁班锁:“我在楼上看到你们接吻了。”
牧沐:“????”
牧沐如遭雷击。
啊!!!!!
狗日的秦煜城!!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
牧泽无表情:“你们结婚了,离婚了,接吻了,但你们没谈恋爱。”
牧沐脑门发烫,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牧泽想再告诫牧沐恋爱同居要过七年再考虑结婚,奈何牧沐和秦煜城早就已经经历过了从结婚到离婚的全过程。
牧泽认识多人,甜蜜恋爱三四年,同居一个月直接一拍散。
有句话是怎说的来着?
三年之痛,七年之痒。
要是同居一起七年也仍旧一心一意对待彼此,到时候再结婚,以最限度的降低受到伤害的能性,对双方来说都是。
但牧沐如今不需要这个告诫了。
牧泽沉默片刻,又说:“我听秦煜城说他在创业,你在帮他?”
“没有。”牧沐摇头,想了想,“严格来说,我自己也在创业。”
牧泽微怔。
牧沐隐约从中读出了点什,试探着问:“你有兴趣知道吗?”
牧泽把拆完的鲁班锁塞给了牧沐。
“嗯,听听。”
牧沐拿着里的木块,比起九连环,这玩意儿他花点时间应该能拼上。
牧泽听着牧沐一边讲自己的娃衣制作和视频拍摄,一边看着他笨拙地拼鲁班锁。
——这把鲁班锁,也是他们兄弟从就玩熟透的东西。
牧泽看完牧沐创建的视频号上的个视频:“你单独制作的?”
“这个的话,是的,衣服拍摄视频剪辑都是我,第一个视频之后的文案就不是我了。”
牧泽又看了一遍视频。
牧泽在视频制作方不是专业的,但从观众的角度出发,他觉得视频的内容、画、转场和声乐都之类的东西,看着让人相当舒服,没有任何滞涩感。
这不是一个能做出来的视频,视频里娃衣的制作过程就更加了。
而且,。
牧泽看着正摆弄着木条的那双,与视频里那双一样,有几道不怎明显,但在强烈的打光下偶尔也看得清楚的旧疤。
牧泽沉默许久,直到牧沐终摸清了上鲁班锁的章法,开始拼合了,他才缓缓开:“我明白了。”
牧沐茫然:“?”
牧泽阖上眼,片刻,在牧沐的注视下,站起身出去。
牧沐看着门被带上,迟疑着放下了里的鲁班锁。
牧泽刚刚……有跟秦煜城不高兴的时候一样的感觉。
他不开心。
牧泽站在二楼,看了一眼楼下客厅里交谈的父母和秦煜城,抬脚穿过二楼廊,上了被绿荫遮蔽的露台。
斑驳的光影落在露台的地上。
露台的角落有排皮沙发和一个桌。
牧泽盯着随风而动的光斑,片刻,转头在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包烟出来,坐到了露台沙发上。
他点了支烟,一支夹在指尖,一支放到眼前桌上、他旁边的位置。
他的弟弟偶尔会来这里抽烟。
牧泽是不抽烟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上的与桌上的支香烟燃尽,然后又点上的。
南山公馆的环境相当安静。
除却流水声,就只余下鸟啼与夏日的虫鸣。
牧泽点燃了上盒子里的最后支烟。
仍旧是一支夹在指尖,一支放到桌上。
他看着烟雾袅袅升起,转眼又被远处而来的风吹散。
不多时,烟草和咖啡的苦味,也随之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