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将围巾从脖子解开了一圈, 将另一头缠绕苏敛的脖颈。
月光之下,个少年的鼻息交缠在一起,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成很淡的雾气, 嘴巴张合之间,稍微再往一寸, 就要碰。
太近了, 近可以看清睫毛的弧度,听到克制的心跳, 好像放肆理智未断的平静。
苏敛感觉到围巾和衣领之间那段裸露的后颈被很轻捏住,那块皮肤灼热要起火。
对池妄的眼睛, 明明今晚也喝酒,却像跌入了微醺,彼此的情绪都有些失控。
池妄缓慢靠近,还差一点就要碰的时候,里屋传一声翻身的响动。
苏敛被猛然吓了一跳, 下意识头一偏, 那吻就落在了耳垂,烫惊人。
“我爸在。”苏敛胸口起伏, 嗓音哑几乎出不了声。
太久有亲近过,哪怕只稍微靠近一点距离, 就觉心跳快到要失去控制。
池妄微微低头,贴着人的耳朵笑了一声:“这么晚, 叔叔还不睡, 坏我好事。”
抿了抿唇,面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很软,很烫。
“算了, 你走吧。”苏敛伸手抵住人,用什么力气,只把人往巷子里推。
“这么害羞,以后怎么办。”池妄轻叹了一声,抓着的手腕,把人重新揉进怀里,“我看出了,你心情不好。”
被结结实实搂进那件黑色的大衣,好像漂浮了一晚的灵魂,终落到了实处。
苏敛的手悬在空中,犹豫了几秒,才缓慢收拢,回抱住池妄。
巷子里重新陷入一片沉寂,除了风声树声和心跳,什么都听不清。
“为什么要叫我回?”池妄低声问。
苏敛残存着最后一分理智,口不对心:“想提醒你路小心。”
池妄执着道:“你刚刚还说平安夜快乐,现在又变了?”
好像隐约触碰到了苏敛那股惶惶不安的情绪,却不想再退缩。苏敛的性格太过敏感,轻轻一碰,就会把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又重新推开。
乐意花时间跟这拉扯纠缠,只今晚气氛太好,突然就贪心想要更多。
想要走进荒芜的心里,种一株永不凋零的玫瑰。
“池妄,我办法跟你描述我现在的感受,但……..”苏敛把抱更紧了些,好像在寒冷的冬夜里,需要隔着毛衣的温,才能取暖。
缓了口气,又艰难出声:“但,我真的在努力。”
池妄感觉心脏被很轻刺了一下,酸胀厉害:“好,我知道了,我太心急。”
“对不起。”苏敛眼睛里起了浓重的雾气,方才好不容易压回去的情绪又重新涌了。
在经历了今晚这的变故之后,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考虑太多,学会珍惜眼人。
但每次说服完自己,对未的害怕和无措,仍然无法避免的难捱。
在种情绪中拼命挣扎,反复拉扯,要被撕裂成半。
明明时光回溯时候心脏的疼痛更难受,但现在却觉痛苦几乎喘不气。
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池妄,又无法再度回溯的时候,要怎么办。
眼抱着的人温暖的,可曾经触碰过池妄无比冰凉有知觉的身。
苏敛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池妄揉了揉的脑袋,低声说:“不许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听。”
“好,我不说了。”苏敛低头,在的肩很轻蹭了一下。
“早点睡好不好,我看着你进去再走。”池妄从脖颈解下围巾,全绕在了的脖子,“借你,周一再还给我。”
苏敛点头,围巾挡住了尖尖的下巴,声音散进风里:“好,那我进去了,你赶紧回。”
“嗯,晚安。”池妄倚在门边,看着那道门打开,屋里的阴影晃出了一瞬,又缓缓关。
苏敛抬手摸着脖颈的围巾,面还残存着池妄留下的温度。
后背抵着门,缓缓蹲下去,把自己扔进无尽的黑暗里。
后面几天,池妄发现苏敛好像在躲,有表现很明显,只在肢碰触的时候,会悄悄挪开一点距离。
不知道因为那晚差点碰的吻,还因为那些失控的情绪。
池妄觉无解,却不敢多问。
人好像都在小心翼翼维持着彼此的关系,谁都不敢再触碰那个敏感的界限。
只一的情侣手链摘,藏在冬天厚重的衣服里,偶尔做题的时候抬起手腕,会露出一截银色,池妄就会重新安心。
想,苏敛只还需要一点时间。
元旦一天各个年级的表演时间,完下午的节课后,高二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进入礼堂,按照班级的位置挨着坐下,等着观看各班的文艺汇演。
池妄挨着苏敛坐下,手指碰冰凉的手腕,低声问:“紧张吗?我们在第五个场。”
“不紧张,就当们都田里的萝卜。”苏敛抬眸看,神色淡定。
池妄乐了:“这说人,同学听了都会想哭。”
顾安久凑过一脑袋,压低声音:“我刚去群里偷瞄了一眼,好多其年级的人都过了,看到礼堂后面站着那群姑娘了么,全妈看你们俩的。”
苏敛轻轻回头,和那群激动万分的女生打了个照面,又收回视线:“我们俩什么可看的。”
“你不懂她们这种嗑cp的快乐,正主一起演出,都不用四舍五入,这真就结婚现场。”顾安久混群已久,饭圈小词一套一套,“我看到有人还拿了具专业的拍摄器材,真的牛逼。”
苏敛哦了一声,算回答。
视线看着方,第一个节目一个无聊的小品,讲了什么内容太在意。
四周传稀稀拉拉的笑声,显整个场子更尴尬,苏敛笑不出。
从平安夜开始,的情绪就变更反复,宋嘉词的出事像一个引线,把想要压制的情绪几乎全面引爆。
在那晚差点擦枪走火的吻后,这几天几次已经快要松口,想要不管不顾,却在无数次面对池妄的时候,又欲言又止。
害怕自己无意泄露的喜欢给了期望,再表现出胆怯退缩让人失望,不想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伤害池妄。
不管怎么,苏敛都决定今晚好好表演,就当给和池妄,留下一个最好的青春记忆。
节目缓慢进行到了第四组,李国庆过招呼们去后台准备。
老李同志视线在大身扫了一圈,深寄厚望:“期待你们的表演,争取给我们拿个第一回。”
池妄还一如既往的自信:“那必然。”
架子鼓悄无声息从舞台的右侧挪了去,几个少年对着镜子整理仪容,等待登场。
宋嘉词抱着吉,小脸微皱,很紧张:“我、我要忘记谱子怎、怎么办?”
“关系,还有我在。”林衍抱着同款的吉,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把音准调整到最佳。
“还有我呢。”顾安久扬着三角铁,哐当哐当敲了声。
大笑东倒西歪,气氛很热闹。
池妄吐了口气,站到苏敛面,抬手帮整理衣领:“苏敛,马要进入新的一年,开心一点,多笑一笑。”
“嗯,我会努力笑的。”苏敛以为在说表演,艰难扯出一个笑容,比面无表情还要难看。
“下面由高二六班的同学带乐队表演《你不真正的快乐》,有请。”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从面传,话音未落,紧接着满场压不住的尖叫声直接覆盖过去,几乎要掀翻屋顶。
在这片嘈杂的热闹中,池妄很轻摇了头:“我说的不这个,你之选了这首歌,我这些天想了很久,觉这大概你想要表达的心情。不管我们俩会怎么,不管你有什么顾虑或者过往,我都希望你能快乐,知道吗?”
一开始选这首歌的时候,大都拒绝的。虽然节奏感强烈,但歌词内里太过悲伤,不太适合在新年这欢乐的氛围。
但苏敛怎么都不听,执意要选,只觉,这首歌几乎原封不动的描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境。
那些对池妄密不可宣的情感,那些往日的甜蜜和今日的痛苦,挣扎和妥协,无奈和心动,全都表达在了歌里。
因为说不出口,就只能唱给听。
虽然们隔着很多很多不可共通的记忆,但在这一秒,觉池妄完完全全懂了自己的心情。
苏敛嗯了一声,抬手帮把衬衫的最面一颗纽扣扣紧,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好,我们台。”
幕布拉开,五人登场,往各自的位置站定。
林衍和宋嘉词背着吉站在一起,顾安久拿着三角铁,冲着观众笑无比灿烂。
池妄敞着长腿坐在架子鼓边,仍然一身的黑,酷过分。
只这回衬衫的质改成了缎面,稍微动,衣服贴着皮肤,隐约就能看见精壮的线条,有一种很矛盾的矜贵与性感。
苏敛一身白衣,在舞台中间的话筒架站定,像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拒人千里,孤傲冷清。
把半边下摆扎进了长裤,另一半垂落在,松松垮垮的,在那份高冷之,平添了几分慵懒。
灯光从黑暗中落下,在舞台形成一个个的光点,台下一片压抑不住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们爱的青春飞扬的少年们,正站在台,耀眼像今晚跨年的星光。
苏敛侧过脸,冲池妄点了点头,示意开始。
音乐奏响起,池妄微微扬起下巴,踩下低音大鼓,同时干脆利落抬手敲下个吊镲。
青春肆意的少年一向大注意的焦点,一连串节奏感的鼓音响起,直接把方才还沉寂的场子推向热潮。
苏敛卸下往日的高冷,脸带着很淡的微笑,一手扶着话筒架,微微垂着头,轻轻唱。
少年的声音清亮温柔,在激烈的伴奏中不紧不慢,像娓娓道的诉说。
歌词每一句,都像钝刀戳心,在心口缓慢的凌迟。
在失去过池妄一次之后,的确觉自己不会再心痛或者心动,完完全全把自己封锁进了一个隔绝的世界。
无法解释清楚自己的封闭和悲伤,都借着歌词,完完全全的唱给了池妄。
鼓声渐重,歌声更轻,一动一静,明明矛盾,却又融合。
台下的人听不懂当中的酸涩绵长,只因为歌曲有名,渐渐跟着,全场一起加入合唱。
年轻的脸都带着有忧愁的笑意,仿佛未永远灿烂盛大的,而曲中人才知道其中的曲折情长。
唱至情深之处,苏敛控制不住看向右侧敲鼓的池妄,缓缓出声: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
“难道就真的抱着遗憾一直到老了。”
“然后才后悔着。”
那个少年像有所感应,抬眼四目相对,冲着扬起温柔的笑,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的模缓慢重叠。
在这一刻确信,们就同一个人,从有变过。
苏敛目不转睛跟视线交缠,很多过往的记忆像片花一,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倏想起池妄去世的时候,坐在墓碑的一天一夜,看着照片年轻英俊的脸,分分秒秒都在懊悔,都在自责。
及多几次主动的亲吻拥抱。
及补做手术耽误的约会。
及给做一顿好吃的饭。
及在耳边说几句我爱你。
很多很多的可能,都在池妄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成为了那时候永远的遗憾。
既然重逢在年少,过往那么多的遗憾,不应该大胆相爱,重新弥补?
在现在对视的这一刻,不知道场下的尖叫刺激了冲动,亦或歌词的内容触及了心脏,还那人定格的视线太过温柔。
苏敛发现,后悔了。
不该因为胆怯未而拒绝那天山顶的告白,应该在池妄生日当天给最想要的答案。
想要告诉池妄,从都不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情相悦,念念不忘。
无论未会发生什么,的生命能够持续多久,一年,三年,五年……..
都愿意再勇敢一点,去学着热烈大胆的喜欢。
音乐声停,突然加了一段节奏重复,之排练有过的段落,苏敛愣在台。
池妄停了架子鼓声,万籁俱寂,全场安静,寂静仿佛可以听清台个少年因为青涩的喜欢而鼓动的心跳。
池妄把鼓棒放到一边,顺手拿起旁边的话筒,下一秒,一声很低清唱传出:
“你值真正的快乐,你应该脱下你穿的保护色。”
“为什么失去了,还要被惩罚呢。”
“能不能就让悲伤全结束在此刻。”
“重新开始爱着。”
苏敛从不知道,池妄唱歌这么好听,低音炮一的嗓子,像耳语。
无暇顾及台下的反应,看着池妄离自己越走越近,眼睛起了雾气,酸涩几乎要落下泪。
的确在用之的苦难去惩罚自己,惩罚池妄,们什么都有做错,只因为命运的捉弄失去了彼此,却因为这段悲伤的过往彼此折磨。
台下尖叫声几乎要盖过话筒声,苏敛笑中含泪看着,在这一刻,所有的折磨终释然。
们还尚且年轻,只要勇敢相爱,就能战胜一切。
音乐声逐渐低下去,林衍快速拨弄了几个音,重新起了一段伴奏,跟一段无缝衔接。
池妄跟苏敛并肩站在一起,唱完最后一段新添的词:
“我遇你源天意或宿命。”
“喜怒哀乐从此被你左右牵引。”
“欢乐悲伤都藏进了你的眼睛,我捉摸不定,但关系。”
“你就站在原,等我朝你走去。”
声音温暖至极,歌词藏了四字表白,在近千人的见证下,几乎直白表达着爱意。
苏敛想,这温柔又炙热的池妄,大概世人能够拒绝。
追光落在池妄身,浑身像在发光,不月亮,耀眼而温暖的太阳。
十几岁总横冲直撞,勇敢无畏,一腔喜欢都大胆写进词里,唱给喜欢的少年听。
曲终,灯亮,落幕,满场喝彩。
为了掩盖住年少青涩的喜欢,五个少年站成一排,像玩闹一般手拉着手,向着台下深深鞠躬。
苏敛和池妄在众人的注视下,终正大光明牵在一起,掌心里一层一层的薄汗。
台下掌声热烈绵长,像极了们幻想的婚礼高朋满座的祝福。
们曾经陷入过热恋,经历过苦难,爱过恨过,到过失去过。兜兜转转,年少重逢,却一个情深意长,一个念念不忘。
幕布落下,笑着退场。
苏敛握紧仍然交缠的手,胸口的情绪汹涌像要炸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不发一言,转身拉着池妄大步出了后台,侧身躲进礼堂边昏暗的过道。
长长的走廊空旷无声,傍晚的余晖把个少年的影子拉很长。
池妄后背抵着墙,微微垂眼,眼睛里藏不住爱意:“苏敛,你刚听到歌词了吗,我要在任何场合都想要告诉你,我喜………”
话音未落,嘴唇被温热的吻封住,了余音。
苏敛心想,也许和池妄真命中注定。
一世,们在新年的钟声中私定终身,这一世,们在跨年的庆典里青涩拥吻。
莽撞吻着池妄的唇角,在轻颤的试探中呢喃:“池哥,我喜欢你。回应太迟,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