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当身体如同被挤在墙缝中般, 自两侧传来股缓缓推的巨力时,羽塚大成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
只觉得祭台四角的篝火好像烧得旺盛了些,让感觉有些热, 连血液好像都在沸腾膨胀, 皮肤发干发紧。
直到被人注射了药剂的双腿如同麻花般拧在了起,发胀发痛,才低下头疑惑地瞥去了眼。
的双腿已经如同香肠般膨胀到了原来的两三倍,淡黄生斑的皮肤如同肠衣般包裹着那其中咕咚冒泡、青紫发黑的血肉,像是随时都可能爆炸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羽塚大成后知后觉地凄惨嚎叫了起来,歇斯底的惊恐声音之中带着无法自救的爆烈绝望!
而绘奈却慢慢眯起了眼睛,露出了懒洋洋的饱足神情。
那大概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吧。
只眨眼的瞬, 原本会呼吸会哭泣的人类便被股无形的巨力扭曲成了形貌诡异、软塌塌的绳人,鲜血与内脏碎片迸溅而出,团模糊的腥臭血团啪嗒下黏在了洁白的具之上, 缓缓滑落, 留下道还残留着些许暖意的血痕。
在这副场景前,即使穿着模样的衣服, 带着模样的具,政客与咒术师的差距依旧显而易见地显现了出来。
在意仪容没真切见识过血腥场的政客几乎是吓了跳, 立刻就捻着手帕嫌恶地擦拭着自己身上被溅上的污秽, 而见惯了丑陋咒灵和那些残破扭曲的被害尸体的咒术师们不改色,最多衣袖随意擦了下被弄脏的地方。
而距离羽塚大成最近,被溅上了身污血的绘奈却点都不为之所,只是因为食困, 眼睛闭闭地变成了简单的黑色粗线般的模样,甚至嘴巴微张,地打了个哈欠, 眼角溢出了点晶莹的生理泪水,摇摇欲坠地挂在脸侧。
还在祭台上的咒术界高层也并不在意自己身上被鲜血洇湿的衣服,反倒走到了绘奈的前,在她因为困倦缩津岛怜央的身体之前,抓紧时请求道。
“绘奈大人,可以对我提出强求吗?”
绘奈见了眼前人的要求,微微睁开了眼睛,脸困惑地仰头看着咒术界的高层。
那咒术界的高层容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具,笃定这次的强求难度会回到最初级,露出了张平凡而无奇、攀爬着深深皱纹的脸。
“鄙人禅院陆斗,不算上之前几次未曾露出真目的对话,这还是初次与绘奈大人照。”
禅院陆斗对绘奈微笑着,就像是个和蔼可亲的普通老人。
“可以对我提出强求吗,绘奈大人?”
“好啊。”绘奈了嘴巴,缓缓说道。
绘奈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她的词汇量很少,能说的语句也并不连贯,连表情都僵硬着没法做出大的变化。
很多人看不出来绘奈的情绪变化,就理所应当地以为绘奈只是个忠实的许愿工具,绝对公正公平地遵循着她所制定的规则。
但其实并非如此。
绘奈会为了津岛怜央的受伤而伤心,会因为津岛修治陪们玩游戏而快乐,她喜欢她的两个哥哥,喜欢抛接球的游戏,喜欢别人的夸奖,也会讨厌着禁锢着津岛怜央、强求着津岛怜央做并不喜欢的事的咒术界高层。
某种意义上来讲,身为咒灵的绘奈甚至比只拥有积极正的情绪的津岛怜央更像是个真正的、拥有喜怒哀乐的鲜活人类。
绘奈无法改变强求的难度。
但强求的内容却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绘奈伸出了双手,咧开了笑脸,“禅院陆斗。”
“可以学下狗吗?”她对身为咒术界的高层,年近七十、位高权重的禅院陆斗这样说着,语调天真甜蜜,带着孩童的懵懂与幼稚。
绘奈扬起脑袋,充满期待地看着禅院陆斗,甚至带着些恶意张开嘴,给做了个示范,“会汪汪叫的狗~”
禅院陆斗上的笑容僵住了,事情的发展跟想象中的不样。
“抱歉……绘奈大人。”
祭台之下,是其咒术界的高层和御三家中掌握实权的人物,还有被们邀请过来观看祭典的政府要员,此时,们的目光正凝聚在的身上。
禅院陆斗甚至能感觉到某个方向的目光格的炙热与强烈。
不必回头,都知道那是的本家——御三家之的禅院家,所派来观看祭祀典礼的实权人物的位置。
背负了禅院的姓氏,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丧失尊严与誉的丑陋行径,给禅院之抹黑的话,不管现在掌握了多少权力与财富,注重声的古老家族定会深觉耻辱,甚至会因此将驱赶出家族。
禅院陆斗死死盯着前的绘奈,心中已经开始升起了些微的悔意,只觉得自己为了争取政府的支持也为了扩大禅院家的影响,而贸然决定亲自成为被强求的行为过冲了。
但是绘奈的强求旦开始,除了死亡或是完成她的强求这两种结果出现之,是没有第三种停止的方法的。
只能心中发慌,上却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对绘奈说道,“……可以换个要求吗?”
“好啊。”
绘奈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善解人意地顺了禅院陆斗的意愿。
她向提出了第二次强求。
“禅院陆斗,可以让我骑在你的背上吗?我想要骑大马。”
“……抱歉,绘奈大人。”
禅院陆斗的心跳有些快,几乎咬着牙说出了拒绝的话语,让在这种场合放下尊严做出这种屈辱的事情,比让立刻去死还要艰难。
“好。”
绘奈的嘴角挂了下来,显出了些许不高兴的神色。
“禅院陆斗。”
被第三次叫到字的禅院陆斗脸上已经不复刚才的容自得了,脸上还勉强挤着丝笑容,但额上密密麻麻沁出的冷汗,变得苍白难看的脸色,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骑虎难下的狼狈姿态。
跟禅院家向来不对付的五条家所在的位置甚至已经开始隐隐约约传出了细碎的嘲笑声。
“可以扮下青蛙吗?”
“……抱歉,绘奈大人。”
这次,禅院陆斗沉默的格久,但最终还是怀抱着侥幸再次拒绝了。
这是第三次。
如果连续四次拒绝绘奈的强求,自己就会变成跟现在已经黏在祭台上扒不下来的羽塚大成样恶心破烂的绳人。
禅院陆斗的手有些抖。
明明并没有战斗,前站着的也不是什强大的敌人,明明是自己主提出来要绘奈对行强求的。
但在尊严与性命之艰难地做着取舍的禅院陆斗却仿佛背负着如山般的重压,艰难地喘息着稀薄的空气。
“禅院陆斗。”
第四次。
这是决不能拒绝的第四次。
目眦尽裂地死死盯着绘奈,紧握着的手掌之中流淌着热腾腾汗水汇成的溪。
“可以跳舞给我看吗?”
跳舞……?
这个要求乍上去,像是要比之前的强求要好上多。
禅院陆斗心口松,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不敢怠慢,连忙口答应了下来,“好的,绘奈大人。”
但封建而守旧的禅院陆斗并不会什舞蹈,好在祭典的现场就有们请来的舞,此时正好派上场了。
有人很快将舞带到了祭台,叫们教导禅院陆斗点简单的舞蹈。
直到尝试着跟随舞们起摆弄四肢,禅院陆斗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
舞是专业的,可身体僵硬放不开的老人无跳什舞蹈都显得那滑稽可笑,毫无美感可言。
这回不止是五条家,就连政界的高官都借着掩住孔的具抑制不住地闷闷笑出声来,在这血腥的祭台之上,竟稍稍有了点祭典的热闹氛围。
羞耻。
恼怒。
愤恨。
怨怼。
那强烈的负情绪在禅院陆斗的身体之中堆积,犹如漩涡般盘旋下吸着。
禅院陆斗只觉得现在过去的每秒钟都是对无限的折磨,但绘奈没有说停,就不敢停下,只能忍受着心中的耻辱与暗恨,胡乱摆着四肢,表演着完全称不上舞蹈的机械作。
而绘奈则站在旁,被滑稽的作逗得咯咯笑出了声,津津有味地看了将近半个时,才恋恋不舍地叫了停。
气喘吁吁的禅院陆斗心中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的无限悔恨,在怨恨着半个时前自信摘下具、报出姓的自己,怨恨着这群在底下暗暗嘲笑着的家伙,更怨恨的是可以提出了这样折辱人的强求的绘奈。
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明明先前的每次,绘奈所提出来的回归到最初级难度的强求不过是些拥抱、握手、夸奖之类的要求,单调重复,无例,偏偏是,偏偏是在这场众目睽睽的祭典之下,绘奈忽然提出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强求。
这无法不让禅院陆斗多想。
僵硬地站在祭台的最中央,被嘲弄声、奚落声和轻蔑的目光包围着。
‘禅院,是禅院家的人啊。’
‘把年纪了还要像个舞伎样下贱地取悦人,真可怜啊。’
‘这跳得也可笑了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那自信容地走上台去,我还以为把那只咒灵驯服了呢。’
‘被咒灵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丢咒术师的脸。’
像对四射来、无处可躲的利箭般,禅院陆斗在极端的绝望之中渐渐地、麻木地不再躲闪,不再反抗了。
灵魂像是与肉|体分割开了般。
禅院陆斗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飘荡在了高高的天际,看着祭台之上那个可怜滑稽的老人抛弃了自尊,为了活命,照做了绘奈接下来所提出来两个强求。
四肢着地学着猫咪叫唤,如同搞笑艺人般模仿着猩猩捶着胸膛。
那作确实,难看、可笑、滑稽狼狈。
无怪周围旁观着的那些人,即使是自己,看了也想要发笑。
但是嘴角微微勾扯着,无如都笑不出来。
这世界是灰色、黯淡的片。
只是因为时的过错,时的傲慢,时的得意忘形,过去七十年拼命奋斗得来的荣誉与尊严全都毁于旦了。
“禅院陆斗。”在这时那将拉入地狱的恶魔声音再次响起了,“你有什愿望吗?”
……
那瞬,禅院陆斗忽然意识到了,在那漆黑无光的深井之中,其实垂落着根长长的、纤细脆弱的银白蛛丝。
那是,可以将这地狱解放出去的唯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