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秋, 还有散去夏日燥热的深深夜色里,月光水般铺洒而来,星的光辉黯淡到几不可见, 已经迈进生命尽头的蝉还在不甘寂寞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正繁茂的高大树木落下了一片片浓郁黑影,同水波般轻轻晃动着,一道又一道的朱红色鸟居静默伫立着,长长的走道通往着深浅错落的神社样式的建筑。
对外宣称是宗教式封闭学院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连建筑风格都参照着神社,从前往后分别是行政区、教学区和住宿区,还有大片的空地于实战训练, 即使是跟东京的贵族学校相比称上是占地面积广阔了。
而就在坐落于整校区的最后方与山林相接的宿舍楼,深夜里传出了轻微的异动。
笃、笃。
同午夜幽灵般,已经全安静下来的咒术高专宿舍楼最深处的角落里, 忽响起了几道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从不同方向前来的秘密访客最终停在了同一道门前。
“啊啊,真是晦气。”
率先在津岛怜央的房间门前停下了脚步的入硝披散着一头齐肩的柔顺短发, 规规矩矩地穿着全套的校服,百褶裙的下摆随着走廊中来回涌动的微风轻轻摇摆着,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两同伴, 相当嫌弃地翻了白眼。
“这话说太让人伤心了啦,硝。”
白发蓝瞳的少年带着圆片墨镜,他坐在走廊尽头敞开着的窗台之上,身后温柔的夜风袭涌而入, 掀起他额角的碎发和带着折痕的衣角,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半点伤心的影。
“虽早就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扎着黑色丸头额前留着一簇刘海的少年叹息一声, 从最里侧灰暗的消防楼梯一步一步迈了上来,走进了从窗户中照射进来的温凉月光之中,最后停在了五条悟的身侧。
因为失去了一件校服外套,于是夏油杰索穿了一身私服,棉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白色衬衫,搭上一条宽松的休闲裤,难显出了一副无害中学生的面貌,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还是熟悉的刺人,“但是真的看到你们两的候,果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虽夜蛾正道那样强烈地反复警告了他们,还收走了津岛怜央那间房间的钥匙,但是仅仅在第二的晚上,极其叛逆的一年级三人组就趁着凌晨夜蛾正道回休息的空隙,不约而同地在津岛怜央的房间门口相聚了。
“别说废话了,们其实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的吧。”入硝摸了摸百褶裙侧边的暗兜,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夹,顺手把有些恼人的碎发别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果你说的是让绘里奈再使一次术式的话,那应该是的。”夏油杰说道,“虽只是猜测,但既是由来提出的愿望,代价理所应当地该由来支付,可有欠别人人情的习惯。”他皱起了眉头,十分嫌弃地对自己的另外两同伴发出了质问,“所以你们过来做什?”
“你这伙就喜欢把什都揽在自己身上。”入硝叹了一口气,“真想不明白,这样难道不累吗?”
她说,“帮你们善后都做习惯了,你就不要抢的工作了。反转术式在自己身上可比在别人身上方便。”
“而且,”入硝食指点了点下唇,露出了一有点恶劣的笑容,拖长了尾音,故意戏弄着夏油杰,“‘夏油杰欠了入硝一人情’——这样的说法听起来还蛮不错的嘛!”
“!的话!”五条悟高高举起了手,相当清爽的开朗笑容说出了可能会让每一师都气到心梗的宣言,“是因为只要是师禁止的事情都想做!”
入硝和夏油杰难统一地露出了无语的神情,眼神相互交流着。
——这伙还有救吗?
——救了吧。
“嘛,虽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主要的原因果还是想要再看一次绘里奈使术式的过程。”五条悟轻巧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鞋跟与地板相触只发出了“哒”的一声轻响,雪白的头发月光般轻轻浮动着,他把双手插进裤兜中,走向入硝,他感叹道,“绘里奈真的是很特别的咒灵哦。”
“那是当的啦,特级咒灵不就是因为特别被评为特级的吗?”入硝这样说道。
“啊,真令人伤心,硝跟根本一点默契都有。”五条悟做出了假哭的神情。
“那真是太好了。”入硝冷酷无情,不为所动,甚至补了一刀,“要是跟你这种人渣要是有默契的话,冥冥学姐和庵歌姬学姐绝对会哭的。”
“所以,你说的‘特别’是指什?”
“所说的‘特别’不是指特级咒灵的特别,而是绘里奈术式发动的方式的特别。”五条悟停在了津岛怜央的房间门口,说道,“昨绘里奈不是实现了杰的愿望吗?那候,确定自己认真地去看了。”
他摘下了圆片墨镜,露出了那双一碧洗的晴空般的蓝瞳,“但是,从绘里奈清除了东京都立大学附属中学的咒灵到她重新藏进了怜央的身体中的这整过程之中,除去绘里奈体内切切实实削减了的咒力之外,什有看见。”
“有使生术式的咒力波动,看不清那些瞬间减少的咒力的流向,就像是抹去了过程,直接从起因跳跃到了结果一般。”
“所以想要再观察一次,绘里奈的术式究竟是怎样发动的。”
“那不还是要让绘里奈再进行一次强求吗?你跟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入硝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办法再让你们回去了,干脆三人一起行动好了。”她将手伸进了裙的暗兜之中,“你们应该准备钥匙吧?”
“钥匙?”夏油杰挑了挑眉,从裤兜中拿出了一把黄铜钥匙,摊开手心放在入硝面前给她看,那把形制朴素的房间钥匙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他说道,“你是在说这吗?”
“诶?”入硝有些怔愣,“你去夜蛾师那里偷钥匙了吗?”
“嗯,因为昨晚上就有这打算了,所以趁着夜蛾师去做报告的候,去了他的办公室里。”
虽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事作风都像是不良,但其实夏油杰从小就是优等生,成绩优异,头脑细致,无论做什事情都会提前做好规划。
夏油杰小拇指穿过套着钥匙的铁圈,轻松甩了一圈之后,将钥匙捏在了手心里。
“看来们想到一块去了啊。”入硝的手还在暗兜里,她左右摸了遍,但指尖就是有碰到那一点金属的冷硬触感,她有些奇怪地换了一边口袋,嘀咕着自己是不是放错地方了,“奇怪……钥匙去哪了?”
“钥匙吗?”五条悟笑嘻嘻地把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纤长的手指上正捏着一把跟夏油杰手上一模一样的钥匙,他洋洋意故意在入硝面前炫耀了一圈,说道,“有一把哦~”
“等等,记宿舍房间的钥匙的话一共只有两把……”入硝说到一半,声音越说越轻,显逐渐回过神来了,她还在暗兜里的拳头瞬间就捏紧了,脸上暴起了青筋,她咬牙切齿,“五条悟,你这伙是刚刚从这里偷走的钥匙吧?!”
“哈哈硝你太迟钝了吧……唔!”
2.
在狠狠给了五条悟一拳之后,入硝气鼓鼓地钥匙开了门。
开了门之后,三人都不禁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呼吸,他们动作极轻地合上了门,脱了鞋走进玄关,在绕过门口的餐厅和小厨房之后,走进了津岛怜央休息的卧室。
小小的卧室里是一片漆黑寂静,静谧的氛围缓缓流淌着,只能听见孩沉睡发出的小小呼吸声,空气还涌动着一种自的融融暖香。
津岛怜央盖着薄薄的夏被,他并不睡在枕头上,手臂环抱着膝盖,整人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脑袋埋在枕头与被的空隙之中,在一种略微缺氧的状态之下酣睡着。
他的身体随着呼吸的频率轻轻地起伏着,借着从窗口薄纱出透射进来的清浅月光,三人可以看清他脸上因为甘甜睡眠而浮现出来的浅浅薄红。
“要叫醒他吗?”入硝有些不忍,小声说道,“这太有负罪感了吧。”
但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那两人已经毫不拖沓地行动起来了。
五条悟摸着黑找到了开关,啪的一声点亮了顶灯,冰凉明亮的白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整间房间。
而另一边的夏油杰已经站在了津岛怜央的床边,捏住被的一角,手一抬便毫不留情地一把掀开了被,他俯下身去轻轻摇晃着小孩的身体,尝试着把他叫醒,“怜央、怜央,醒一醒。”
“啊?”五条悟一脸困惑地转过头来,刚刚专注于找开关的他只听清了入硝说的最后几字,“什负罪感?”
高估了这两人渣的下限的入硝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一句话,“……不,什。”
迷迷糊糊半夜被叫醒的津岛怜央揉了揉眼睛,眼角因为困意而沁出了一点湿润的生理泪水,他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清润的同黑珍珠一般的眼瞳中还有聚上焦,眼前是一片黑漆漆的莫名景象,连三人的身影都同幽灵般模糊不定。
津岛怜央的脑袋里则是一片朦胧的混沌,连声音都带着些迷糊,他问道,“是谁……?”
“是五条悟。”五条悟小声地说。
“是夏油杰。”夏油杰连这方面都要攀比,他比五条悟更小一点的声音说道。
“是入硝……?”莫名其妙地加入这场战役的入硝稀里糊涂地气音说道。
实际上津岛怜央谁的话都有听清。
小小的孩脾气很好,即使在熟睡中被人叫醒有发脾气,他看着眼前的三人,带着惺忪睡意的黑色眼瞳逐渐地清醒了过来,在将眼眶中积蓄着的生理泪水都手擦干之后,看清楚了三人的模样。
他问,“有什事吗?”
“能拜托你再让绘里奈出来一次吗?”夏油杰贴心地从旁边拿来了外套,让津岛怜央先披上,避免着凉。
“要让绘里奈出来吗?”津岛怜央乖乖地伸手接过衣服,自己穿上了外套,他将略微宽大的外套拢紧了些,那样纯的信赖的眼神望向他们,清清脆脆地答应了,“可以啊。”
“但是,”津岛怜央带着一点小担忧嘱咐道,“你们不可以欺负绘里奈哦。”
“不会的,们不会欺负绘里奈的。”五条悟认真承诺的候,总有一种让人能够信任的力量,“们保证。”
津岛怜央朝他们露出了一灿烂的笑容,既纯粹又明亮的眼神看向他们,为着小小的承诺而道了谢,“谢谢。”
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那熟悉的阴冷黏腻的漆黑气息再次上浮,占据了孩的身体。
皮肤惨白、五官漆黑的绘里奈睁开了眼睛,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三人,一言不发。
“绘里奈……可以再对们提出一次强求吗?”入硝犹豫了一下,尝试着跟绘里奈进行沟通。
“要……吗?”
绘里奈模糊且断断续续的尖细声音响了起来,她无声地咧开了笑脸,“要……跟绘里奈、一起……玩游戏吗?”
那只有简单弧度的笑脸,满溢着令人恐惧的森冷诅咒,丝毫有孩的柔软与可爱,只让人感到被虫蚁啃食骨髓般毛骨悚的麻痹和痒意。
不过在场的三位都是咒术师,虽刚刚入校学习一年到,但即使是普通人出身的夏油杰都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怪异诅咒了,对这种常人法看见的异常都已经熟视无睹了,面对绘里奈,有人会因退缩。
“嗯。”夏油杰果断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对绘里奈说,“对提出强求吧,绘里奈。”
绘里奈张开嘴笑了起来,森、颤抖的笑声充斥着整房间,扭曲的咒力从她的身体中散逸了出来,同潮湿的水汽一般渗入了墙体,让电路反了潮。
在夏油杰说出了同意的话语之后,他们就被笼罩在了绘里奈的诅咒之下。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在耳畔响起,悬在花板上的苍白顶灯晃了晃。
连窗外的夜色都仿佛更浓郁了些,月亮变星般黯淡无光。
不稳定的电流让惨白的灯光闪烁不定,在忽明忽暗的房间里,绘里奈慢慢地爬下了床,赤|裸着的小脚踩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她却仿佛毫无知觉般,甚至有瑟缩一下。
绘里奈就站在那里,把食指含进了嘴里,她面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犹疑不定地左右打量了一下,随后像是终于选定了目标一般,露出了笑脸,径直地朝着靠墙伫立着的五条悟走去。
她在五条悟的面前站定,伸出了一双小小的柔软的手,“五条悟。”绘里奈笑了,带着孩般的真烂漫,对五条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可以给你的左眼吗?”
那一刹那,整房间里凝固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窗口的薄纱还在轻风中微微浮动,花板上的顶灯明暗不定地闪烁着,月光变换着光影,却越发显出了房间内四人之间比砖石更沉默的氛围来。
入硝和夏油杰都露出了怔的神色,显有预料到这一次强求的难度会跟上一次强求的难度跨越这大的梯度。
“怎办?”入硝的眼瞳中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慌张神色,她紧咬着下唇,有些惊惶不安地说,“悟的眼睛可是五条的六眼,被绘里奈拿走之后还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吗?”
“悟。”夏油杰同样转头看向五条悟,面色紧绷,他提出了一新的设想,“绘里奈是咒灵,并且她跟津岛怜央之间并不是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可以尝试着现在就把绘里奈收服掉。”
反倒是被强求的五条悟在三人之中显出了最镇定的模样,他甚至露出了一略带兴味的笑容,说,“硝,杰,不要露出这样一幅事情好像很严重的模样来,太难看了。”
他站直了身体,伸出手来捏了捏绘里奈冰凉的小脸,说,“绘里奈只是在跟们玩游戏呢,对吧?”
绘里奈的脸被五条悟捏的变了形,她以为眼前的白发少年是在跟她玩耍,咯咯地笑出了声,但却有回答五条悟的问话,只是又一遍地重复了请求,“五条悟,可以给你的左眼吗?”
“可以哦。”五条悟朝绘里奈露出了笑脸,相当干脆地答应了绘里奈的请求,“绘里奈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五条悟从容地摘下了墨镜,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找准了位置之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插进了眼窝之中,自己动手将眼球抠挖了出来。
自出生起就被五条视作神全力侍奉着,又同兼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除去初学咒术的那段间,五条悟几乎都记不起来自己上次受伤是什候了。
或许就是因为吧,即使成为了每游离在生死边缘的咒术师,五条悟还有习惯受伤的疼痛。
瞬间的剧痛让五条悟脸色唰的一下苍白了起来,他空荡荡的左眼窝中喷涌出了许多的鲜血,沿着少年清瘦的面部轮廓滴答滴答向下蔓延着,几滴鲜血随着被拽出的视神经被甩到了绘里奈的脸上,划出一道锋利的血痕。
那惨白能面的脸庞,漆黑空洞的五官,再加上猩红艳丽的血痕,顿令绘里奈显出了无限的恐怖来。
在入硝与夏油杰的眼中,她脸上挂着的、那明明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笑容,忽变诡谲而难测起来。
3.
冷汗密密麻麻地从五条悟的额角沁了出来,他拒绝了入硝要立刻为他治疗的焦急举动,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将那颗仍有着美丽的湛蓝瞳孔的眼球轻轻放在了绘里奈的手中,“……给你。”
“谢谢。”
绘里奈喜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手中还滴着鲜血的眼球,软软地道了谢。
单单只听他们的对话的话,简直就像是亲切友好地在交流着借出什他人有的东西一样。
入硝一再上前,想要反转术式帮五条悟治疗好他的眼睛,却因为五条悟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着开启了无下限术式,而无法碰到他的身体,有些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五条悟!”
因为疼痛而浑身冒着冷汗,五条悟有多余的精力能分出来跟入硝解释,只能简单地推拒开入硝的手,对她说,“硝,等一下再跟你解释。”
咒术师会将体内流转的咒力于强化身体之上,通常来说肉|体的强度都是正常人的好几倍,这其中自包括了伤口的愈合速度。
只不过十几秒的间,在适应了那样剧烈的疼痛之后,五条悟的脸色稍稍好看了起来,他有去管还在空荡荡的还流着血的左眼窝,只稍稍将扎人的白发拨开了一点。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绘里奈摊开的双手还有收回去,她带着那弧度单调的笑容,向五条悟提出了第二请求,“五条悟,可以给你左手的钩骨吗?”
“可以哦。”五条悟依旧轻松地答应了,他把左手伸了出去,笑着说,“绘里奈想要的话,自己来拿就可以了。”
五条悟左眼处的眼皮松松地耷拉了下来,盖住了空荡荡的眼窝,他那只仅剩下来的霜花一般美丽的晴蓝右眼之中,隐隐透出了一点不可窥探的疯狂。
“好——”绘里奈拖长了尾音,认认真真地答应了下来。
眨眼间,五条悟的左手靠中间的位置就突兀地凹陷了一小块进去,而绘里奈的手中却多出了一块惨白的钩状的骨头。
五条悟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夏油杰已经冷静了下来,说实话,目前为止绘里奈提出来的两要求的强度对咒术师而言并不算太大,只要不会立即身亡,入硝就能使反转术式将五条悟治疗好,他们之前的惊慌只是因为五条悟的眼睛对于整咒术界来说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将六眼交到一还未知术式的咒灵手中,风险实在有些大。
但当夏油杰看到五条悟失去了钩骨的那只微微凹陷下去的左手,他仍无法克制地捏紧了拳头,忍耐着自己心中的酸涩。
绘里奈有给他们缓冲的间,在到了五条悟左手的钩骨之后,她提出了第三强求,“五条悟,”她黑洞一般有光泽的眼睛看不出喜怒,“可以给你右腿的腓骨吗?”
“可以哦,绘里奈来拿吧。”五条悟笑着说,他左眼处的伤口已经慢慢止住了鲜血,看上去有那可怖了。
下一秒,五条悟踉跄了一下,他的右腿被校服裤遮掩着,虽看上去有什异样,但实际上少了一根骨头之后,那条腿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他尚还完好的右手搭在了夏油杰的身上,纤长有力的手掌克制不住地紧紧捏住了夏油杰的肩膀,力道大到像是要捏碎那块位置的肩胛骨,他借着力站直了身体。
夏油杰则小心翼翼地扶住了略微急促地喘着气、显有些虚弱的五条悟,心中有一种不真实般的恍惚感。
这是五条悟吗?
那强大、可靠、从来有失败过、仿佛可以抗住一切压力的五条悟……?
夏油杰从来有见过自己强大的白发同伴受伤的样,他只感觉现在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像是某种易碎的绚丽琉璃一般,只要他稍一松手,就会无法挽回地直直坠落,碎成一瓣瓣再无法复原的残片。
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揽着五条悟的手臂。
心中有一种荒谬的倒错感。
而心满意足地实现了三强求之后的绘里奈再一次对五条悟说出了那句话,“五条悟,你有什愿望想要实现吗?”
而五条悟对正仰头看着他乖乖地等待他提出愿望的绘里奈说,“绘里奈,可以请你把治好吗?”
“好。”绘里奈的声音同机械般冰冷而无机质。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自己到的东西,伸出了双手拉住了五条悟松松垂落下来的左手。
那两只小小的冰凉柔软的手捧住了五条悟比她大上了两倍不止的手掌,自掌心释放出了明亮的暖白色光芒。
被绘里奈治疗,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温暖的,懒洋洋的,像是一身疲惫地回到之后泡在温水中浑身毛孔都舒展开了的舒适,跟她自诅咒中诞生的、阴冷的、污浊的本质全不同。
跟先前夏油杰所提出来的祛除咒灵的愿望不同,绘里奈这一次耗费的间似乎格外漫长,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跳过过程给出结果,连同咒力反转与流动的过程都被五条悟观察的一清二楚。
他那只像是无尽蔓延着的空一般的湛蓝眼睛微微睁大了,无数的信息流闪烁着蓝莹莹的光芒纷至沓来地涌入了他的脑海,在层层筛选、补缺、分类、整合之后汇总成简洁的情报刻入记忆。
大约半分钟之后,绘里奈的治疗结束了。
“好了。”绘里奈松开了小手,朝后退了一步,这样说道。
她有再看五条悟一眼,转身哒哒地跑去把自己刚刚暂放置在一旁的收获幸福地抱了起来,后乖乖地站在原地,垂下头颅,闭上了双眼,惨白的肤色渐渐褪去,污浊的咒力尽数收敛到了体内,恢复了正常孩的相貌。
津岛怜央苏醒了过来。
那场面其实有些惊悚。
被拿走了器官的本人正站在旁边,看着绘里奈那像是同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把常人眼中看来应该十分恐惧的眼球和惨白骨头交给了津岛怜央保管的举动,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奇怪了起来。
而刚刚从潜意识深处浮现上来的津岛怜央还有些迷茫,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情绪却十分平淡,他只是仰头看向了半张脸都沾满了鲜血的五条悟,问道,“这些是绘里奈的东西吗?”
是,但不完全是。
“哈哈,怎说呢?”五条悟看着那三样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的东西,脸上的笑容都变勉强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吧?”
津岛怜央认真地点了头,露出了一小小的笑容来,“那要帮绘里奈好好保管行。”
他拉开了自己空荡荡的衣柜,里面已经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上一次绘里奈要过来的夏油杰的校服外套了,他就这样把五条悟的左眼、钩骨和腓骨放在了那件外套之上。
那三样器官之上已经被一层淡淡的咒力包裹住了,比起单纯的人体组织,更像是正在快速蜕变着的咒物,上面被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诅咒。
五条悟的眼神微微凛了起来。
但津岛怜央的不对劲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在小心地安置好绘里奈通过强求获的那三样东西之后,津岛怜央轻轻关上了衣柜的门,却忽伫立在原地不再动弹,迟迟有松开他握住衣柜门把的手。
小小的孩低垂着头,一手拉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则自地垂下,他半长的黑发松松地垂落下来遮掩住了他的神情,叫人看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
五条悟皱起了眉,试探地喊了一声,“怜央?”
这一声呼喊同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津岛怜央的身体忽无力地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砸地三人心头一颤。
五条悟几步上前,蹲下身来探查津岛怜央的情况。
津岛怜央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显已经失去了意识,看上去像是情况危急的模样。
但是当五条悟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之后却发现,津岛怜央的身体除去有些瘦弱和营养不良之外有什大毛病,他更像是处于一种体力消耗过度的状态,正沉沉地昏睡着,恢复身体状况。
就是说,他现在的昏迷其实是一种身体的自保护机制在启动着,只要放任他自己休息就可以了。
入硝稍微落后了五条悟一步,她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示意他腾出一位置来给她。
“有什大碍,只是体力消耗过度。”五条悟说,他后撤了一步,给入硝让出了位置。
入硝的检查比五条悟更专业些,但她很快出了同样的结论,“这样的情况反转术式有什处,只能让他好好休息。”
对小孩有着的柔软本能的女学生将津岛怜央横抱了起来,把他放回床铺之上,又替他脱了外套,盖好了被。
夏油杰有上前,但在听了他们的结论之后松了一口气下来。
他们三人都以为有什大碍。
而安置好了津岛怜央的入硝则转过身来横眉竖目地看着五条悟,冷冷说道,“你是不是还欠着一解释?”
入硝还生着五条悟的气,她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柔美眼瞳之中满是看向不配合的病人的不赞同和怒火,即使在五条悟拜托绘里奈治好了自己的眼睛和两处缺少了骨头的地方之后能消下去一点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五条悟,等他给出一合理的解释来。
“哈哈。”五条悟抓了抓头发,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难放软了语气跟入硝道歉,“抱歉,硝,是临决定这样做的,来及跟你们说。”
他的神色稍稍认真了起来,“果绘里奈像上次那样使正向的咒力施展术式的话,六眼第一次无法观测到的过程,第二次会是同样的结果。”
五条悟说,“因在绘里奈对索要了左眼之后,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硝的反转术式。果六眼无法观察到绘里奈正向的咒力流动,那̴ 4;绘里奈使反向的咒力来施展术式的过程会不会结果有所不同呢?”
“因为脑袋中突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嘛,所以毫不犹豫地就做了。”
夏油杰半是无奈半是忧心地说,“你这伙,太莽撞了吧。”
但看着五条悟一既往自信又狂妄的模样,他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中那层雾蒙蒙的淡淡阴影缓缓褪去。
“杰,这是青春嘛!”五条悟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企图掩盖自己的过失,“都像你这样沉闷成的话,少年期还有什意思啊!”
“哼。”入硝冷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你的解释好了。”
“看在你是替挡了灾的份上,这次就让你一下好了。”夏油杰哼了一声,咬碎牙吞下了五条悟对他‘沉闷成’的评价,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打一架的心情,他忍下一口恶气,问道,“所以呢,你有看出什成果来吗?”
五条悟露出了一有些狡黠的笑容来,神神秘秘地说,“等明夜蛾师来了再跟你们一起说好了。”
“竟还卖关?”入硝有些不满地嘟哝着。
“可不想花费功夫重复两遍的讲解。”
而夏油杰则提出了一相当现实的问题,“那们该怎跟夜蛾师解释们为什今晚会出现在这间宿舍呢?”
入硝的脸变僵硬了起来。
而五条悟则竖起了食指,相当严肃的语气说道,“这种候——”他忽变了脸,吊郎当的神情笑眯眯地说道,“当是果断道歉啦!”
“你这伙果一开始就做好了土下座的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