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还坚信,你所食之物,不过凡肉吗?”
朱厌身形一点点的变化,重新幻为了人形,一个端方素雅的少年。
他猛然摇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委屈的道:“君瑶不喜欢,我已经答应她,再也不会以人为食。”
陆离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道:“杀害君瑶之人已被你手刃,她也已经要转世投胎了,她不愿你自责,并让我告诉你,青鸦君瑶,朱厌无双的。”
“她,她原谅我了?她不怕我?她依然喜欢我?”
陆离点头。
朱厌咧开嘴笑了,像个孩子。
陆离道:“过往的数千年,你修炼了人形,增长了修为,往后的数千年,你可愿学着做人?做一个,青鸦君瑶心目中的人。”
“我愿意!”
陆离踌躇一瞬,道:“葬了君瑶,随我走吧。”
朱厌不知道陆离是谁,但他认得他的眼睛,那是一双佛的眼睛。
在十日国攻入女丑国的这一日,朱厌无双将君瑶葬在了小次山上。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笨拙的将它折的整整齐齐放在了她的身边。
他对着孤坟道:“君瑶,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的时候,我想我一定已经成为了一个人,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会永远的陪伴你。”
“君瑶,朱厌的。”
略带稚气的如玉少年随着陆离来到了凡人生活的地方,十日国占领了女丑国,成车的尸首被源源不断的载出城去。
可是,不过半日的时光,城里再次熙攘,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陆离找到了信芳与苏苏,四人登云而去,转眼间便来到了巫咸国。
朱厌无双什么都没见过,可他却知道怕陆离,也不敢问,只是用余光不断的打量着信芳和苏苏。
苏苏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厌局促的道:“无双,朱厌无双。”
“我叫苏苏,这是信芳。”
信芳也朝着他点点头,笑着道:“老板,这不会是你拐来的新伙计吧?”
“不是拐的,是我想跟来的。”
“那你胆子还真的很大,你不知道啊,我们店里,不怎么给工钱呢。”
朱厌笑了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我就是想看看人到底是什么,到底人和妖,仙,魔是不是一样的,工钱无所谓,反正我有得是钱。”
“有得是钱?”
“对啊!”朱厌一抬手,扔出了许多上品灵石,灵石有的掉在苏苏和信芳手里,有的掉到云下,他眼也不眨毫不心疼。
陆离泯然一笑道:“小次山盛产灵石。”
朱厌咧嘴一笑:“小次山是我的。”
信芳和苏苏纷纷瞪大了眼睛,嘴巴长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老板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需要工钱的伙计,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信芳这样传音给陆离。
陆离嘴角微微上扬:“你可想好了如何对攸宁认错?”
信芳神情一滞,苦着脸摇头,道:“老板,你想好了吗?”
陆离不语,朱厌问道:“攸宁,是谁?”
“呃...”信芳迟疑了一瞬,搂过朱厌的肩膀道:“你只要记住,不要招惹她,那就性命无虞。若能真心与她成为朋友,那便是你一辈子的福分。”
苏苏嘟着嘴道:“别说那些奇怪的话,好像小姐姐是食人恶魔一般。”
朱厌脸色一白,下意识的看向了陆离。陆离低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他的本意是希望陆离替他交好他们,但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伸手的意思。朱厌一撇嘴,那就别怪他了。
他坦诚的露出略显稚气的笑容,道:“我从前是食人的,但是往后不会再吃了。那位攸宁...也曾经食人吗?那我倒是可以与她交流一番。一般来说,男人的肉比较有嚼劲,女人的肉酥软,孩子的肉太易烂...”
“你...你真的假的啊?”信芳瞪大了眼睛问道。
苏苏一脸的惊恐,下意识的躲到了陆离身后。
朱厌见此情景低低的坏笑了一声,缓缓的道:“各位,承让了。往后可要多多指教。”
“指教,指教。”苏苏和信芳纷纷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这样的恶兽,谁敢不好好指教?
朱厌意料之中的笑了笑,初入其中,先用金钱收买,再用威胁恐吓,不信你们敢欺我。他这充满稚气的笑容,俨然藏着一个一日十二时辰不停憋坏的灵魂。
恍然间,苏苏微微蹙眉,抬眸看向陆离道:“小姐姐,就在下面。”
陆离神情一转,道:“走!”
夕阳西下,仙江楼上。
远山疏影谢落,翠屏叠嶂。江水汤汤,奔流向前。落日余晖洒落江面,远处的渔船上传来古朴的歌声。天地万物分明流转却又像是静止一般。
攸宁斜倚在栏杆处,手指捏着酒壶把儿悠然道:“如今方知,为何神仙都想要做人。但可笑的是,人却都想成仙,你说怪不怪?”
圣哲笑道:“属下犹记,前几日,尊主才对溯璇老人说过,不完整、不完美,才是真人生。”
攸宁嗤笑道:“那是劝旁人的话,真能这么通透豁达的人,世间难寻。”
“不如尊主就做这世间第一通透豁达之人?”
“不。”攸宁转眸看向他,笑着道:“执迷不悟,亦是真人生。”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攸宁道:“这回明白了吧,人嘴两张皮,说说罢了。”
她唇角微勾,仰起头来,拎起酒壶,酒水晶莹如长鲸吸水般流淌到她的口中,酒水偶然溅起正滴在她的脸颊。
酒水划过喉咙,辛辣,反而让她头脑更加清醒,然而她的面颊却被烧的灼热,晃晃酒壶,空空如也。江风迎面吹来,将这灼热拂去大半。
她略歪着头靠着栏杆静静的站着,腰背挺得笔直,唇角的笑容直到眼底。
“爱欲令人忧。”她摇了摇头,随即足尖一点,飞身直上,半空之中,她的双臂拉直,这一跃便到了水面上。
圣哲低声笑了笑,还是那么爱玩,见她高兴,便就由着她不去制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