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瞅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脸上也露出一丝落寞,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提着芙蓉酥往回家走去。
推开破落小院的门,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房间中飘飘忽忽的出来了一个女鬼。
她头发遮着脸,一身惨白的衣裳空空荡荡的飘散着,阴恻恻的问道:“芙蓉酥买回来了?”
云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寒气从尾椎之冲向后脑勺,这女鬼已经赖在这里半个多月了,可他还是难以适应。
“给,给,买回来了,我回去读书了,你可别吵我了。”
他一把将芙蓉酥塞到了女鬼手中,恨不得再生两条腿,逃也似的冲进了偏厅。
将房门重重的关上,他忍不住扒在门边,透过破损的窟窿看向外面,只见女鬼拎着芙蓉糕在庭院中站了许久,转身飘到了树下。
他长呼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掂量掂量干瘪的荷包,再也没有一文钱了。可女鬼还在,明日定然还要吃芙蓉糕,明日得再去街市上卖字才行。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他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气。
随着他这一声叹息,一声喷嚏在他耳边响起。霎时间,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身子僵直着转过头去,一张老得满脸皱皮的男鬼正咧着嘴,笑着看着他。
云隐欲哭无泪的向后缩了缩身子,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哭丧着脸喊道:“你是谁啊!”
老鬼腆着脸笑笑,又向前倾了倾身子,几乎欺身在他身上,用响亮的声音道:“你猜!”
“鬼才猜得到!”
老鬼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一时不查从眼眶中骨碌碌的掉到了地上。
“刮目相看,刮目相看,这样都能猜到我是鬼,你这小子挺厉害的嘛!”
骨碌碌,两颗眼珠子滚到了云隐脚边,他厌恶的踢了两脚,一气之下反而不觉得害怕了,转身三两步走到了陈旧的榻几边坐了下来。
“说!来我家干什么!”
老鬼一咋舌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这小子不厚道,怎么敢踢老人家的眼睛呢!”
云隐咬着痒痒的牙根回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倚老卖老之辈吾不从!”
老鬼脸色忽而铁青,浑身散发着怨毒的气息,一条长舌从口中垂下,身边破破烂烂的幔帐被这股风吹得乱颤。
“小子,你活腻了!”
云隐脸色霎时间一白,吞了口唾沫,僵着脖子道:“我错了还不成嘛!”说着,他鼓着双颊蹲在地上将两颗眼珠子捡了起来,强压着自己胸口翻涌的恶心,将头转到另一边,闭着眼睛道:“给您!”
老鬼轻哼一声,不屑的道:“看不着。”
云隐转过头呲着牙,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暗骂这老鬼不要脸,狠狠的将那眼珠子怼回了他眼眶中。
老鬼眼珠子急速的转了一息,终于调整回来,云隐拍着自己的小胸口,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鬼身心舒爽,往旁边落满了灰尘的太师椅上一躺,竟舒适的双腿一叠,翘起了二郎腿,慢悠悠的道:“听说你这儿住的舒服,我来住几天。”
云隐不情不愿的问道:“几天?究竟住几天你才走啊?”
老鬼拉长了声:“恩...那得住得舒服才行,这样吧,你给我盖个新屋,看你小子穷酸,也不必多华贵,三进三出的院子就行。”
“你当我这儿是钱庄啊!”云隐登时就急了,站起身快步走到老头身边:“我没钱!外面那女鬼每天要吃芙蓉酥,你可知道一盒芙蓉酥要八文钱啊!八文钱够我吃上三五日的粟了!我现在浑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夜里得写上几幅字,明日一早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钱才能买芙蓉酥。你倒好,来了便要房要地,你怎么不要我的命啊!你别逼我,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变成鬼,把你们都赶出去!”
说这话时,云隐又委屈又气愤,血气翻涌着,恨不能一口老血喷死这不要脸的老头子。
老鬼一撇嘴,脸色顿时铁青,将浑身的怨气都释放出来,仿佛要将云隐吞掉一般。
正在此时,云隐又哭了,他呜呜咽咽的道:“我一个孤儿,无依无靠,活着已是不易,要给邻家洗衣,要卖字卖画,才能供得起自己上学堂,你们要找倒是找那些大富大贵的啊,欺负我一个孤儿,还要不要脸!”
老鬼砸吧砸吧干瘪的嘴唇,收敛了怨气,为难的道:“要不然,你借个车,上山砍些木材,回来以后,我用些法术,帮你盖房子还不成嘛。”
云隐眼泪挂在睫毛上,可怜兮兮的伸出双手,这双小手柔弱又生着许多的老茧,他哽咽的问:“你看我这模样,像是能砍木材的吗?称得上材的树,最少都要二十年树龄,三个我也未必能砍一棵回来,你,你逼我死,我死给你看!”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往老鬼身上撞去,那视死如归的模样,恍然真的不想活下去了。
老鬼一瞪眼,眼珠子骨碌碌的又掉了,慌忙摆手道:“行了行了!大不了你买些树种花草回来,我再施法,把你家拾叨出来,让我看得过眼就行了!”
云隐一个急刹身子惯性的摔倒在了地上,不情不愿的道:“就,就这样吧。”
老鬼丧气的撇着嘴,暗恨这小子太穷,也不敢再逼他,只得自己蹲下身子摸索着,满地乱爬算是找到了两颗眼珠子,将眼睛安上,也不爱看云隐那丧家犬的模样,搬起太师椅道:“这椅子我要了!”说着,踱出门去。
云隐盘算着,每日不能断的芙蓉糕,又添上树种、花草,怎么也得一两银子才能够,他一幅字也就能卖三文钱,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钱,这得卖多少幅字才能赚回来啊。
想来想去,还是画能多卖些钱,又想到自己这倒霉催的,养自己都是个事儿,平白无故的添上了两个鬼,真是要了命了。
心烦意乱的在书案前潦草的勾了几笔,竟气的趴在案上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天已经蒙蒙亮,云隐打了个哈欠,这一夜也没睡好,双眼通红的看着破落的房间,暗自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走出门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