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里有一种凝重的气氛。米勒娃把德拉科和纳西莎／南茜送到圣芒戈后就回来了，马尔福女阁下会在那里接受检查，看看十年的麻瓜生活是否对她的健康造成了什么损害；哈利又来到了校长办公室，然后……理不出头绪。要做的事太多了，太多事，连麦格教授都似乎不知道该从何入手，而哈利肯定不行。目前米勒娃反反复复地在一张羊皮纸上写字，又挥手擦去，而哈利闭上了眼睛试图理清思路。有没有接下来必须发生的第一件事……

曾属于邓布利多的橡木大门上传来一声敲门声，女校长说出一个词，门打开了。

走进校长办公室的男人看上去很憔悴，已不再使用轮椅，但是走路仍然一瘸一拐。他穿着黑色的袍子，很简朴，然而很洁净，没有污迹。他的左肩上背着一个背包，是结实的灰色皮革做的，上面嵌着银丝，镶着四颗很像珍珠的绿色宝石。背包看上去充满了魔力，能放下整整一幢麻瓜房子的东西的那种。

才看了他一眼，哈利就明白了。

麦格校长坐在她的新办公桌后面，僵住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低头向她致意。

“这是什么意思？”女校长问道，听起来……很悲伤，仿佛她也像哈利一样，只一眼就明白了。

“我来辞去霍格沃茨魔药学教授的职务，”这个男人简洁地说道，“我不会留下来领最后一个月的薪水。如果有学生被我伤害得特别严重，你可以用这笔钱替他们做点什么。”

他知道了。哈利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无法用言语描述出魔药学教授现在知道了什么；只能说很明显，西弗勒斯知道了。

“西弗勒斯……”麦格校长开口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你可能没意识到要找一位能安全地给麻瓜出身的学生上课的魔药学教授，或者精明到能让斯莱特林学院维持哪怕一点点秩序的教授，有多么困难……”

男人再次低下了头。“我想你不会需要别人来告诉你，校长，但是我极度强烈地建议不要让像我这样的人来当下一届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

“西弗勒斯，你只是做了阿不思吩咐你去做的事而已！你可以留下来，改变你的行为啊！”

“校长，”哈利说道，他自己的声音也很空洞，哈利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和西弗勒斯·斯内普其实并不熟。“如果他想走的话，我认为你应该让他走。”

邓布利多利用了他。也许和奇洛教授想的不完全一样，也许是为了预言，而不是故意破坏斯莱特林，但是邓布利多仍然利用了他。有些事原本早就可以对西弗勒斯说了，让他自由。邓布利多没有冒险这么做的理由是很明显的，但是无论如何，他利用西弗勒斯的方式并不仁慈。连他的盲目和悲痛都遭到了利用，比如他没有意识到身为魔药学教授那样行动的后果……

“正好你在在这儿，波特先生，”西弗勒斯说道，“我们之间还有没了结的事。”

哈利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

西弗勒斯背着灰色的背包站在他们俩人面前，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终于，他似乎找到了要说的话。“你妈妈。莉莉。她是——”

“我明白，”哈利透过梗住的喉头说道，“你不必说的。”

“莉莉是个优秀而正直的女巫，波特先生。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对你说过的话产生别的看法。”

“西弗勒斯？”米勒娃·麦格教授说道，震惊得仿佛被自己的鞋子咬了一口。

前魔药学教授紧紧盯着哈利。“我和莉莉之间的障碍不止一个，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我企图谄媚我的学院里那些纯血同学的愚蠢举动。如果我说得好像只因一步走错就终结了一切，如果我假装她不爱我只是因为她太浅薄，我希望你的那些书也告诉过你，为什么傻瓜们会这么说。”

“它们的确告诉过我。”哈利说道。他看着西弗勒斯·斯内普左肩上那个精致的灰色背包，无法面对魔药学教授的眼睛。“告诉过我。”

“不过，”前魔药学教授继续说道，“关于你的父亲，除了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恐怕我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了。”

“西弗勒斯！”

前魔药学教授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哈利身上。“我胳膊上的黑魔标记没有死，你在众人面前讲述的那个故事也没有实现预言。你是如何毁灭了黑魔王，除却其中一小片残迹？”

哈利犹豫了一下。“我把他的绝大部分记忆一忘皆空了，然后……封印了他，我想巫师界的说法是这样的。即使封印毁坏，他回来的时候也不会是他自己了。”

西弗勒斯皱了下眉，然后耸耸肩。“我想这可以接受。”

“斯内普教授，”哈利说道，因为现在这也是他的责任了，“凤凰社为你的效力欠你一个人情。我现在的位置可以很好地对你做出补偿，无论在金钱还是魔法方面。如果你想在开始下一段人生时拥有很多钱，或是更好的头发，或者无论什么的话，请告诉我。”

“很奇怪，你会对我这种人说这些，”前魔药学教授拖长了声调柔声说道，“我去投奔黑魔王，是想把预言卖给他，换取莉莉对我的爱，无论达到这一目的需要多么邪恶的手段。这可不是轻易就能原谅的事。然后，我作为魔药学教授的那些年……你自己也经历过了。你认为我对凤凰社的效劳已经补偿了我的所有罪恶？”

“人总是有缺陷的，”哈利说道，尽管这些字句梗在了喉头，“人们总会犯错。至少你努力弥补过了。”

“也许吧，”前魔药学教授说道，“我最终的使命是在守卫魔法石的任务中失败，被打倒。这一点我完成了，还活了下来，这是我意料之外的。”西弗勒斯靠着他进来的门，让左腿不用支撑身体的重量。“我原本没想请求你原谅，但是既然你这么爽快地给了我，我会感激地接受。从今以后我希望做事时少怀些恶意，我想最好的方式是重新开始。”

泪水在米勒娃·麦格的鼻子上和脸颊上闪闪发光，当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并没抱着希望。“你当然可以在霍格沃茨重新开始。”

西弗勒斯摇了摇头。“太多学生会记得我是那个邪恶的魔药学教授。不，米勒娃。我要去一个新的地方，换一个新的名字，找一个新的人去爱。”

“西弗勒斯·斯内普，”哈利说道，因为说这句话是他的责任，“你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莉莉的凶手被消灭了，”这个男人说道，“我已满足。”

女校长低下头。“保重，西弗勒斯。”她悄声说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建议，”哈利说道，“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什么建议？”西弗勒斯·斯内普问道。

“沉浸在过去中会导致忧郁症。你有我完全的许可，永远不必再想到你的过去，永远。你不该认为自己有责任对莉莉负疚终生，如此等等。专心想着你的未来，和你遇见的新的人们。”

“我会考虑你的睿智提议。”西弗勒斯用不偏不倚的语气答道。

“还有，试试其他牌子的洗发水。”

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掠过西弗勒斯的脸，哈利觉得，这也许是这个男人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在笑。“去死，波特。”

哈利笑了。

西弗勒斯笑了。

米勒娃在啜泣。

没再多说什么，这个自由了的男人抓起一撮飞路粉，扔进办公室的壁炉，悄声说了一个没人听见的地址，大步走进绿色的火焰；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听说过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