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举起手枪的那一刻，哈利已经知道自己在犯错了，他的前脑[1]察觉了，并试图阻止他的手，但不知为何，这份可怕的确信感没有及时传达到他的手上，来不及阻止他扣下扳机——

回荡在墓地的枪声渐渐远去。

就在哈利扣下扳机前的一刹那间，伏地魔猛地向下一刺魔杖，一道宽广的土墙从墓地的土地上拔地而起，拦在他们之间，挡下了所有三颗子弹。

下一个瞬间，哈利的伤疤一阵剧痛，皮肤上掠过一种发麻的感觉；随后哈利的口袋，衣服，手枪，除了魔杖以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只留下右手手中的魔杖和被他施咒黏在鼻子上的眼镜。他左手小指上的钢戒被狠狠地剥了下来，刮伤了皮肤，带走了被变形的宝石。

“这，”伏地魔的声音从土墙之后传来，“完全在意料之内。你是真心以为如果我的永生被瓦解，我会大声叫出来给你听吗？真的吗，孩子？垂下魔杖，任何时候都不准再抬起来，否则就让你当场死去。”

哈利吞咽了一下，将魔杖指向地面。“你会对我失望的，”哈利说，他自己的声音现在高得异常，“我是说，如果我放过这种机会的话。”没时间思考了，哈利的嘴正在自动运作，企图安抚这个也许对自己有着父亲般的感情、刚刚还被自己暗杀失败的大魔王。

伏地魔从土墙后绕了出来，脸上挂着可怕的微笑，露出的牙齿看上去略多。“我承诺过，只要你不对我动手或使用魔法，我就不会对你动手或是使用魔法，孩子。”

“我用的是子弹。”哈利说，声音依然很高，“没用拳头，也没用咒语。”

“我的诅咒可不这么想。这是你遗漏的一处线索。你真以为我会将你我之间的和平交给区区命运吗？在我创造你之前，我在我自己和所有其它我将会留下的汤姆·里德尔身上激活了一个诅咒。只要对方无意加害，这个诅咒会强行阻止我们危及彼此的永生。在那次离谱到可耻的失败中，那个诅咒最终似乎约束了我，但没有在那个遗失如此之多自我的婴儿上起作用。”一声低沉，致命的嗤笑。“[蛇]但你刚刚试图结束我真实的生命，傻孩子。现在诅咒解除了，现在只要我想，我就可以随时杀死你。[蛇毕]”

“我明白了。”哈利说。他确实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伏地魔一开始会告诉他魂器系统，就是为了这一刻，哈利会故意去试图损毁他的永生。哈利的意识疯狂地在各个选项中搜寻着，没有一个看起来有所帮助。他的口袋，他的衣服，哈利借着月光看见这些东西目前全都堆在祭坛的另一头，遥不可及。“现在你要杀了我吗？”哈利手里还有魔杖，据推测是因为黑魔王不能把自己的魔法用在他的魔杖上，还有他的眼镜，因为他们之间的魔力不能互相接触。抢先施展咒语？不，伏地魔的魔杖只要向下一戳，就能再竖起另一道护罩，然后施咒射中我——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

“还是傻。如果我们之间已毫无瓜葛，我已经杀了你了。”魔杖一挥，土墙应势而塌，伏地魔平稳地走向祭坛另一头的那堆物品。黑魔王伸出手，罗吉尔·培根的日记飞向了他。“[蛇]这确实是小女孩的魂器，我的高级版本。[蛇毕]”他的另一只手中出现了一卷羊皮纸，“[蛇]这是复活她的仪式，如果必须重做的话。操作指南是真的，没有陷阱。记住，小女孩的灵魂不能像鬼魂一样到处飘荡，复活石是我的魂器，不是她的。不要遗失她的魂器，否则她的灵魂可能会被困在里面。[蛇毕]”伏地魔手向下伸去，拿起哈利的口袋，把羊皮纸和日记都放了进去。“[蛇]记住这一点，以防万一下一步出了什么错。[蛇毕]”

“我不懂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哈利说。他已经没有其它话可说了。“请解释。”

黑魔王现在正用阴冷的目光看着哈利。“[蛇]当小女孩死去时，我正和学校的预言师在一起，听到了一个预言，说你会成为一种巨大的毁灭性力量。你会成为超出想象之外，比世界末日还要可怕的威胁。所以我才花了那么多功夫复原被我杀掉的女孩，并一直保持复原的状态。[蛇毕]”

“你，”啥“你确定吗？”啥鬼。

“[蛇]不敢对你说得太详细。以前我听到的那个预言引领我自己实现了它。还没忘记那场灾难。[蛇毕]”伏地魔退离了哈利一些，狭长的红眼定睛在大难不死的男孩身上，左手稳稳地端着枪。“[蛇]所有这些，我做的所有这一切，是要在每一个可干扰的点上摧毁这种命运。如果有什么天意让下一步动作失败了，预示毁灭的愚蠢之子，你必须自尽以拯救小女孩。否则所有你宣称珍贵的东西都会毁于你自己之手。[蛇毕]”

“我，”哈利的声音高了八度，“我，”又高了八度，“我真的真的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说真的！”

“[蛇]安静，蠢货。保持安静，除非我让你说话。保持你的魔杖垂下，不要举起来，除非我叫你举。否则你会当场死亡，记得这些话我是用蛇佬腔说的。[蛇毕]”伏地魔又把手伸入祭坛。

有一刹那间，哈利的意识无法识别出他看到的东西，随后他看见伏地魔正拿着一支人类的手臂，切断于接近肩膀的部分；那支手臂看上去有些消瘦过头了。

黑魔王将自己的魔杖压在断臂臂肘的地方，然后断臂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就好像手指是活的一样；在黯淡的月光下，哈利看见一个更加黑暗的标志浮现在了皮肤上，刚刚好在臂肘上方。

几秒后，第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伴随着幻影移形的噗声出现在了墓地。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噗响，随后又是一声。

带着兜帽的身影带着银色的骷髅面具，月光从他们身下的长袍逃走了。

“主人！”其中一个黑袍人大叫道，是第三个到达的那个人。声音从银色的骷髅头面具下传出，有一种古怪的音色。“主人——时间过了太久——我们失去了希望——”

“安静！”黑魔王伏地魔高声大喝。所有奇洛教授的影子现在已经完全从那个高过头的身影上消失了。“魔杖对着大难不死的男孩，然后看紧他！不要被分散了注意力，任何事都不行！如果他动了，或是开始说话，就立刻击晕他！”

更多的噗噗声。在墓间，在树后，在所有阴暗的空间中，更多的黑袍人幻影移形而来，所有人都带着兜帽和面具。有一些人发出了喜悦的欢呼，其中很多听起来有点勉强；其他人向前行来，似乎是要迎接他们的主人。伏地魔向所有人都发出了同样的指示：有一些被命令只要哈利·波特一动，就对他使用钻心剜骨；有一些是只要大难不死的男孩一动，就施咒限制他的行动；有一些被告知要施展恶咒和诅咒；还有一些被告知要取消掉他的魔法。

似乎没有带着面具的黑袍人再到达了。哈利算了算，有三十七声噗响。

他们所有人现在都用魔杖对着哈利，在他的面前组成半圈，瞄准着他，这样他们就不会被彼此的咒语击中。

哈利的魔杖继续保持下垂，因为他被告知如果他试图竖起魔杖，他就会死掉。他保持安静，因为他被告知如果他试图讲话，他就会死掉。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在夜晚逐渐下降的气温中颤抖，他现在还是裸体，而天气正在变冷。

你要知道，哈利体内最后的声音说，那是希望之声，我觉得就算以我的标准来看，这情况也是相当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