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里德尔。

这个词似乎在哈利的脑子里回响，激起的回声迅速出现又同样迅速地消失，支离破碎的线索试着拼凑成形，然而失败了。

汤姆·里德尔是一个

汤姆·里德尔曾经就是那个

谜题[1]

哈利的注意力正被其它优先事项占据着。

奇洛教授正用枪对着他。

不知为何，伏地魔还没有开枪。

哈利发出的声音异常嘶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的死，”奇洛教授说，“显然不是我要说的。我曾经有那么多时间杀死你，只要我想。伏地魔和大难不死的男孩之间命中注定的战斗是邓布利多的臆想。我知道你家牛津的房子在哪儿，我也知道有狙击步枪这种东西。你本会在拿到魔杖之前就死去。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汤姆？”

“显而易见。”哈利喃喃道。他的身体还在颤抖，正在执行的程序更适合从老虎身边逃走，而不是施展技巧性的咒语或是思考。但哈利能想到一件事，正拿枪对着自己的那个人显然想要自己做的事——他在等着自己提出一个问题，于是哈利问了。“为什么叫我汤姆？”

奇洛教授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我叫你汤姆呢？回答。你的才智并不全如我所望，但想通这点问题应该还是够用的。”

哈利的嘴似乎在大脑设法将注意力集中在问题上之前就知道了答案。“汤姆·里德尔是你的名字。我们的名字。这就是伏地魔的身份，或者曾经的身份，或者——诸如此类的。”

奇洛教授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你已经消灭了黑魔王，你也只会消灭这一次。我已经毁灭了哈利·波特的全部，只余下一片残迹，抹消了我们灵魂之间的不同，这样我们便能留在同一个世界。现在你清楚了，我们之间的战斗是一个谎言，你可以为推进自己的利益而明智地行动。你也可以不这么做。”枪口微微向前戳了戳，让哈利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放下你的魔杖。现在。”

哈利放下了魔杖。

“从魔杖旁边走开。”奇洛教授说。

哈利遵从了。

“手伸到脖子上，”奇洛教授说，“然后摘下你的时间转换器，只准碰链子。把时间转换器放到地上，然后也从时间转换器旁走开。”

哈利也照做了。即使在震惊状态，他的意识依然寻找着在过程中旋转时间转换器的机会，一个能够赢得胜利的突袭；但哈利知道，奇洛教授一定已经开始站在哈利的角度想象，寻找着同样可能的机会。

“解开你的口袋，把口袋也放到地上，然后走开。”

哈利照做了。

“很好。”防御术教授说，“现在。该是我拿魔法石的时候了。我是想把那四个一年级生带到这里，适当地一忘皆空一些他们最近的记忆，这样他们便依然能够想起他们最初的目标。我会控制斯内普，让他守着这扇门。这一天的工作完成后，我打算杀了斯内普，因为他背叛了我的另一个身份。这三个大家族的后裔，我之后会将他们带在身边，以塑造他们未来的忠诚。然后你要知道，我有人质在手。我已经启动了一个咒语，它会杀死霍格沃茨的上百名学生，包括很多你称之为朋友的人。如果成功拿到石头，我就能用它停止这个咒语。如果在那之前被打断，或者我选择不停止那个咒语，就会有上百名学生死亡。”奇洛教授的声音仍然很温和。“你现在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吗，孩子？我会微笑着听你说‘不’，不过那样就是奢望了。“

“我希望，”哈利设法开口道，尽管他现在充满了震惊，心碎，被切断的情感链接痛得就好像从身上剜去了一块肉，“你不要做这种事，教授。”为什么，奇洛教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变成这样，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发生这种事……

“很好，”奇洛教授说，“我允许你向我奉上我想要的东西。”他邀请似地用枪比划了一下，“这可是个稀罕的特权，孩子。伏地魔一般不会通过商谈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哈利某个部分的意识一阵疯狂翻找，寻找着对伏地魔或奇洛教授来说可能会比被当做人质的小孩或西弗勒斯的死更有价值的东西，任何东西。

他的另一部分，从未停止过思考的那一部分，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已经想好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了。”哈利说，尽管他现在感到恶心，灵魂上的伤口鲜血淋漓。“是什么？”

“我想要你帮我拿到魔法石。”

哈利吞咽了一下。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枪，然后视线又落回奇洛教授的脸上。

他知道故事书里的英雄应该说“不”，但现在，在他自己真正身处这种情况下时，说“不”似乎没什么意义。

“我很失望，你竟然还需要思考，“奇洛教授说，”很明显，你现在应该服从我，因为我现在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我应该把你教得比这更好；在这种情况下，你肯定应该假装认输。抵抗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带来痛楚。你本应该算计到自己回答得越快越好，不要招我怀疑。”奇洛教授的眼睛好奇地审视着他。“也许是邓布利多给你灌输了一大通关于高尚抵抗的无用之词？我发现这种道德都挺逗的，操纵它们真是再容易不过。我向你保证，我可以让这种抵抗在道德上变得更糟；不过强烈建议你在我展示之前屈服。”枪口还是对着哈利；但奇洛教授摆了摆另一只手，特蕾西·戴维斯升到了空中，懒洋洋地转动着，四肢向外伸展——

——随后，在新的肾上腺素不断敲打着哈利的心脏时，特蕾西又飘了回去。

“选吧。”奇洛教授说，“这开始考验我的耐心了。”

我刚刚原本应该开口的，赶在他把特蕾西的腿撕下来之前，不，我不该开口，校长说我绝不能让伏地魔看到我会因为他威胁到我的朋友而行动，因为这只会让他威胁到更多朋友——除非他刚刚说的不是威胁，只是因为伏地魔就是会做这种事——

哈利深深吸了几口气。他完全处于自动运转状态的某个部分正在脑海里尖叫着提醒他其余部分的大脑，说它无法再负荷保持震惊状态了。震惊是有时限的，脑神经无论如何都会继续发射信号，哈利的意识在他大脑还在持续运转时罢工的唯一原因是哈利自己的模型相信他的意识会罢工——

“我没有考验你耐心的意思。”哈利说。他的声音嘶哑。这样也好。让自己听起来还像是正处在震惊状态意味着伏地魔也许会给他更多时间。“但我可不知道伏地魔有信守承诺的声誉。”

“很明显确实值得顾虑。”奇洛教授说，“答案很简单，而且不管怎么说，我本来也会强迫你这么做。[蛇]蛇不能说谎。[蛇毕]而且鉴于我对愚蠢的极度厌恶，我建议你不要说些什么像‘你什么意思？’之类的话。你没笨到需要问这种问题，我也没空进行这种普通人强加于彼此的对话。”

哈利吞咽了一下。蛇不能说谎。“[蛇]二加二等于四。[蛇毕]”哈利本来是想试着说二加二等于三，结果却是“四”脱口而出。

“很好。当萨拉查·斯莱特林将蛇语的诅咒激活在他自己和他所有的孩子们身上时，他真正的计划是保证他的后代们都能相信对方的话，无论他们正在对外编制什么样的阴谋。”奇洛教授用回了他教战斗魔法时的教学姿态，就像是戴上了熟悉的面具，但手中的枪依然对着他。“大脑封闭术无法像蒙混吐真剂一样混过蛇佬腔，你也可以自己试试。现在好好听着。[蛇]跟我来，承诺你会全力协助我拿到石头，这样我就不会伤害这些孩子。人质是真的，今晚会有上百个学生死亡，除非我解除已经启动的事件。如果我成功拿到石头，就会放过人质。[蛇毕]而且注意这一点，好好记住：[蛇]我无法被我知晓的方法完全抹杀，失去石头不会阻止我的归来，更无法让你或者你们幸免于我的怒火。[蛇毕]任何你正在考量的莽撞行为都不会为你赢得这场游戏，孩子。我承认你在惹恼我这方面很有两下子，建议你避免这么做。”

“你之前说过，”哈利的声音在他自己耳里听来很奇怪，“魔法石的力量和传说中的不一样。你是用蛇佬腔跟我说这句话的。在我答应帮你之前，告诉我石头能真正做到什么。”如果是诸如得到支配宇宙的力量之类的，那就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让伏地魔拿到石头的机会继续递增了。

“啊，”奇洛教授说，然后他笑了，“你在思考。有进步，作为奖励，我会给予你一个进一步的合作动机。永远的生命和青春，制造金子和银子。假设拿到石头后的这两样好处皆为真。告诉我，孩子。石头的力量是什么？”

也许是还留在身体里的肾上腺素第一次对脑子有了帮助。也许是因为被告知了答案确实存在，而证据并非谎言所给他带来的力量。“它可以让变形术永久化。”

随后，在听见自己的嘴刚刚说出来的话的瞬间，哈利呆住了。

“正确。”奇洛教授说，“因此，拿到魔法石的人能够对人类使用变形术。”

在发现自己被给予的进一步动机是什么时，哈利已经分裂的意识又一次被狠狠击中了。

“你偷了格兰杰小姐的遗体，将其变形成了某个看上去无关痛痒的东西。”奇洛教授说。“一个你必须随身携带在自己身上某处的东西，为了维持变形术。啊，我看见你的眼睛在瞟手上的戒指了，但是当然，格兰杰小姐不会是戒指上的那块小珠宝，对吧？那样太明显了。不，我想你会把格兰杰的遗体变形成戒指本身，让变形后珠宝的魔法气场掩盖住变形出的戒指上的魔法。”

“是的。”哈利说，强行把话挤了出来。仅此一回，他是在撒谎，而哈利的那一瞥也是故意的。哈利已经预料到有人会质疑他金属指环，他曾试图激起怀疑，这样便能再次自证清白，虽然没人上钩——也许邓布利多只是感觉到了金属本身上没有魔法。

“很好，”奇洛教授说，“现在跟我来，帮我拿到石头，然后我会为你复活赫敏·格兰杰。她的死对你产生了不幸的影响，我不介意消除它们。以我对你的理解，这便是你最大的渴望。我为你做了许多善事，不介意再多添一件。”眼神空洞的斯普劳特又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将自己的魔杖对准了哈利。“[蛇]帮我拿到变形之石，我就会全力帮你复活你的小女孩朋友，给予她真实长久的生命。尽管如此，孩子，我对你的耐心正在迅速耗尽，而你不会喜欢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的。[蛇毕]”被嘶出的最后一句话给了人一条蛇正在扬起脑袋、准备扑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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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即便整个世界都在颠覆，震惊一波接着一波——即便如此，哈利的大脑依然没有停止作为大脑的机能，还是如往常一样娴熟地拼凑着线索。

哈利知道，对一个正被你拿枪指着的人来说，这个提议好过头了。

除非你极其需要他们帮忙把魔法石从魔法镜子里拿出来。

而且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计划了，只有一个想法，要是奇洛教授为了得到他的帮助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哈利想要的是要求奇洛教授承诺，在未来不再杀死任何一个人，以此换取他现在的帮助，但是哈利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奇洛教授会回答“别搞笑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进行常规对话了，哈利需要猜出最高限度的安全要求——

奇洛教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分开双唇——

“如果要我帮助你，”哈利的嘴说，“我想要你承诺，你不会计划在一切结束之后对我下手。我想让你在至少一周之内不要杀死斯内普教授或霍格沃茨中的其他任何一人。而且我想要答案，关于这整个期间所发生一切的真相，关于我的本质你所了解的一切。”

淡蓝色的双眼毫无感情地凝视着他。

我真心觉得我们其实能想出比这更好的要求，哈利的斯莱特林面说，但我们确实是没有时间了，而且无论我们下一步需要做什么，得到答案总是有帮助的。

哈利目前没在听那个声音。听见刚刚自己对那个拿着枪的男人脱口而出的话语，他的脊椎一阵发凉。

“这就是你帮助我拿到石头的条件？”奇洛教授问。

哈利点点头，词句无法交织成言语。

“[蛇]同意了[蛇毕]。”奇洛教授嘶声道，“[蛇]帮助我，如此你便能得到问题的答案，只要问题是关于过去的事情，而非我未来的计划。我没有对你动手或使用魔法的意思，只要你不对我动手或使用魔法。一周内不会杀死在学校场地内的人，除非万不得已。现在承诺，你不会企图警告他人提防我或者逃跑。承诺尽全力帮助我拿到石头。这样你的女孩朋友便会被我复活，给予她真正的生命与健康；我或者我的人都不会试图伤害她。[蛇毕]”一个扭曲的微笑。“[蛇]承诺吧，孩子，如此一来交易便成立了[蛇毕]。”

“我承诺。”哈利喃喃道。

什么？他大脑里的其它部分尖叫道。

呃，他还拿着枪对着我们呢，斯莱特林指出，说老实话，我们别无选择，我们现在只是在尽可能地从中多争取些好处。

你这混蛋，赫奇帕奇说，你觉得这是赫敏想要的吗？我们说的可是伏地魔，我们知道他曾经杀过多少人，将来还要再杀多少人吗？

我否认我们是为了赫敏才和伏地魔妥协的，斯莱特林说，因为，实际上，这里有一把枪，就算不妥协我们也没法阻止他。而且，妈妈和爸爸也会想让我们就这么答应他，保证安全。

奇洛教授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用蛇佬腔把整个诺言重复一遍，孩子。”

“[蛇]我会帮你拿到石头……我没法承诺尽全力，恐怕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我会设法试试。不会做任何我觉得会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惹恼你的事。不会呼救，如果我觉得他们会被你杀掉或者导致人质死亡的话。我很抱歉，老师，但我只能承诺这么多了。[蛇毕]”决意已定，哈利的意识也安顿了下来，自我调整。他会陪着奇洛教授，跟着他去拿到石头，拯救学生人质们，然后……然后……然后哈利就不知道了，除了他还会继续思考。

“你是真心觉得抱歉？”奇洛教授看上去被逗笑了，“我想这样也罢。那么再多记住两件事：[蛇]就算校长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也有计划可以阻止他。[蛇毕]还有这个：我会偶尔用蛇佬腔问你你有没有背叛我。[蛇]交易成立。[蛇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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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斯普劳特教授捡起了哈利的魔杖，用闪闪发亮的布料裹了起来；随后她把魔杖放在了地上，又用自己的魔杖对准了哈利。这个时候奇洛教授才放下了枪，枪在他的手里消失了。然后他把哈利被包起来的魔杖捡了起来，收进袍子里。

真·隐身衣被从莱萨斯·莱斯特兰奇睡着的身体上移开了。奇洛教授拿走了隐身衣，以及哈利的口袋和时间转换器。

随后奇洛教授给在场的所有学生施展了一个群体一忘皆空咒，紧接着是一个群体版本的伪造记忆咒，这个咒语只会用他们的自我暗示填补空白记忆。之后斯普劳特教授将睡着的学生漂浮了出去，她脸上现在的表情似乎既生气，又出神，就好像他们被卷进了什么草药学事故。

随后，奇洛教授回身面向魔药大师横躺的地方，弯下腰，把魔杖放在斯内普教授的额头上。“供吾驱策。”

防御术教授退后了一步，然后开始在空中挥动左手手指，就好像在用线操纵木偶。

斯内普教授动作流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站到走廊门前。

“阿拉霍洞开。”奇洛教授用自己的魔杖对着那道禁门说。防御术教授好像觉得这事挺好笑的。“能请你有幸代劳一下吗，孩子？”

哈利吞咽了一下。他又想反悔了，然后再次反悔。

很奇怪，一个人竟可以如此明知故犯；他的所作所为并非自私，而是一种更深层次上的错误。

但是他身后的男人正拿着枪；在哈利犹豫的时候，枪又再次出现在了他手里。

哈利把手放到门把上，做了几次深呼吸，再次尽可能将意识调整到位。继续下去，不要被枪击，不要让人质们死去，留在这里谋求最佳结果，留在这里寻找机会，并保持利用这些机会的能力。这不是一个好选择，但其它选项看上去更糟。

哈利推开禁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