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吊狠话说着, 尽管这样石华善是没能撑到三二年的冬天,病逝于九月。
石华善病逝,皇上特意恩准了石家人入京吊唁,其中就包括石文炳。大概真是运道不好, 石文炳带姨娘年幼的女儿刚启程没几日便病了, 最后硬撑也没能赶到京城。
好在他这些年为人不错, 石家的护卫都是忠义之人,人护着他的棺木与孩童磕磕绊绊到了伯府。
上场丧事没过久,伯府又挂起白帆, 只让人感叹今年乃事之秋,就连康熙听了也是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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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瓜尔佳氏的嬷嬷看她欲言又止, 随后她闭上眼睛狠狠地说道, “伯爷回来了。”
自从曝出额娘做过的丑事, 大哥狠心杀了大嫂自尽后她就没休息好过, 只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大嫂的脸。大嫂也不骂她, 只平静的看,用眼神告诉她, 石家所做的切都是为了她。
越是这样她越是愧疚难以入眠,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前些时日得知玛法过,她更是直接厥过去。连日来休息不好,就算人参燕窝的喝, 如此打击下孩子依旧没能保住。
孩子没了, 瓜尔佳氏浑浑噩噩, 每天起来就这样坐在窗前手捂肚子,不说话。
嬷嬷是看她长大的,知道她若这样下去最终会如何, 可嬷嬷心中更清楚,没人能帮助她走出这个坎,除了她自己想明白。
好在对石家人她是有反应的,听到伯爷二字知道转过头。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胤礽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心里气急,对瓜尔佳氏也越来越厌恶。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汗阿玛让我们立刻出宫去伯府。”
石文炳没了,作为他的女婿,哪怕是太子他都要过去吊唁番,也算是给石家撑腰,告诉众人皇家的态度。就像前些时日石华善过样。
“愣着做什么,不赶紧给你们主子梳洗打扮。”她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以为皇家苛待她了呢。实际上汗阿玛对她好得很。
太子并未在屋里对待,他实在不愿意看她那张死人脸。
瓜尔佳氏良久微动,就在嬷嬷想着要不要上前提醒的时候,忽听她幽幽说着:“嬷嬷,阿玛这个时候来可是为了吊唁,你说他会不会在心里怪我?”瓜尔佳氏心里清楚的很,若不是因为她,石家根本不会发这些事情,说到底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死后她都无言面对族人。
嬷嬷有些心酸,她擦擦眼睛哽咽着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您忘了伯爷最疼你了。”
说梳洗打扮,其实也就是稍微梳梳头发,换身衣裳而已,胭脂水粉是一样没用。
瓜尔佳氏并不在意,玛法过没多久,素净些也正常。不过在换衣裳的时候她却愣住了,看身上白的形似孝服的旗袍,她颤抖手,“嬷嬷,你跟我说实话,我阿玛他,他好吗?”
玛法过她确实应该穿素色的衣裳,可像这样的也只有当初得知玛法没了的时候她穿过次。其他时候就算是月白绸缎上面多少也绣着浅色的花纹。
嬷嬷知道瞒不住,她也不打算瞒,只叹息一声,“伯爷在回来的路上病发,没了。”说完她紧盯着瓜尔佳氏,就怕对方像上次一样有个好歹。
瓜尔佳氏身形晃了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阿玛。”
门外的太子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等瓜尔佳氏哭够了,这才推门进去。“时间差不了,我们该走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眼眶亦是微红的,可惜此时瓜尔佳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什么都看不见。
对石家太子算是尽心尽力了,石文炳与石华善停灵七日,他就连七日去上香吊唁,直到对方下葬。
这日他刚从石家来就被梁九功请到了乾清宫,乾清宫里康熙静静地坐,见到他进来对他前面的椅子点点头。
胤礽也没客气坐在他的旁边。
良久康熙才说道:“下葬了。”
胤礽点头,“下葬了。”
“石家忠烈落到这个下场实在让人唏嘘,朕想了很久,打算过些时日下旨册封瓜尔佳氏为太子妃。”担心太子对瓜尔佳氏心存芥蒂,他解释道,“瓜尔佳氏是朕早就给你看中的,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在培养。虽然最近发了很事情,可朕依旧要说她的品没问题,当得起太子妃职。”
“更何况石家背后牵扯的势力众,朕想让他们知道,朕是个念旧的皇帝,不会为某个人品不端就否决他们所有人。册封她为太子妃,既是给石家个恩典,也是拉拢那些汉臣。”
瓜尔佳氏本就是满族,不过他家祖上却在前朝做官,并且官职不低。当年为了拉拢前朝降将,特意将石延柱这支改为石姓入了汉军。如今距离大清入关五载,很当初跟随大清南征北战的老将在。
这些老将有的依旧辉煌,有的逐渐没落。康熙当初选择石文炳的女儿为皇太子福晋,为的就是这群汉臣老将。
不要觉得石文炳与石华善没了,石家就真的没落没人。实际上,从石文炳的祖父那一辈算起,石家在外官至三品以往的就有数人,且个个手握实权。
怕胤礽拐不过这个弯看不上瓜尔佳氏,康熙是掰开了揉碎了给他分析。
“京中各大家族的贵女,朕这些天也看过,适龄的姑娘中,出身最高的就是董鄂七的女儿。不过这位董鄂氏的性子有些软弱,先不说她有个嫡亲堂姐许给了老三,就算没有,以她的性子也压不住你后院那些人。”
太子马上就要二,距离下届大选有三年,大选之后还要走礼,耽搁下来又是数年,到那时他年纪也大了。
当初老大与太子的争斗他看在眼里,如今老大是想明白了,谁能保证太子的庶长子能想明白?而让太子后院的姬妾直等嫡福晋孩子又不太现实。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直接封瓜尔佳氏为太子妃合适。
“你若不喜欢她,将来多纳几个喜欢的姑娘也就是了。胤礽你觉得如何?”
事实上对谁做太子妃,太子是无所谓的,他所在意的是这个人能带来的利益。而石家也确实如皇上所说,没了个石文炳、石华善有其他人。只要石家能一直支持他,他也愿意给瓜尔佳氏以体面。就像汗阿玛说的,他是皇太子,不喜欢敬着也就是了。
太子能想明白,康熙松了口气,他也没在拖延,当即就下了圣旨。
这道圣旨众人反应不,与瓜尔佳氏没有任何冲突的诸如五阿哥等人自然无所谓,大阿哥撇撇嘴嗤笑了两句,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三阿哥。
怎么说呢。
石华善过的时候不觉得,等到了石文炳下葬的时候,石家在外的人员已经京,那场面甚是浩大。先前为嫡福晋出身比太子妃高贵的骄傲荡然无存,他这才知道汗阿玛对太子的用心良苦。这阵仗当真不是董鄂氏能比的。
董鄂家全族能有少显赫的官员,最出名的也不过个董鄂彭春与堂弟董鄂七,再看看石家。堂兄弟湖广总督的石文晟,汉军副都统的石文桂,已经升职为兵部尚书的石文焯等等。
他原想着瓜尔佳氏出了如此不雅的事情,汗阿玛肯定会另外为太子择选太子妃,到那时候新旧两任太子嫡福晋争权夺利,正是他发展的好时机。
他甚至都做好了太子嫡福晋出身比董鄂氏还高的心准备。
哪里知道汗阿玛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在这档口下了册封圣旨。有了这圣旨,就算册封大典要在一年后举,那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太子妃与太子嫡福晋可不是变个称呼的问题,而是地位。就如同太子凌驾所有皇阿哥之上,太子妃对所有皇室福晋都是高高在上的,就是宫里的贵妃见到太子妃要是较真起来也可要求她行礼。
三阿哥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意思。康熙除了给瓜尔佳氏升级,下旨让大阿哥带长乐入宫,长乐的周岁抓周宴将在延禧宫举行。
小丫头越长越可爱,如今周岁的她不但学会了走路,能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吐字很清晰。
张嬷嬷对着伊青禾说道:“福晋,距离小格格抓周没几天了,咱们可要练习练习?”之前他们想的是就在自家乐呵乐呵,抓什么都一样,也就没有提前练习。如今去了皇宫就不同,皇上要求大办,到时候不止宗亲,正五品以上的夫人们都要过来。
人多了,人品谁敢保证。若小格格抓了什么不好的,指不定有那嘴碎的背地里怎么说道呢。百姓都喜欢听个热闹,尤其是皇家的热闹,这传传百,她担心影响自家格格的名声。
“不用。”伊青禾并不相信这些,若抓周真能决定个人的,那也就不用努力了,直接靠抓周坐等天上掉馅饼就好。
至于闲话?
她是无所谓的,她相信自己与大阿哥的教育,他们的女儿肯定会很出色。到时候直接打脸那群人不是更好。反正那群人也就只敢在背地里说道,若她们敢跑到自己跟前耀武扬威试试?
大阿哥不赞同伊青禾的话,他道:“额娘说我小时候就抓了把长剑,你看我现在,”他拍拍胸膛,“大清的巴图鲁。”大阿哥从未停止过练武,加上伊青禾特意让人给他准备的伙食,他身体年比年强壮,说是巴图鲁倒不算牵强。
不过,伊青禾很不给面子的笑道:“哪有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也不害臊。你这个巴图鲁是自封的,什么时候汗阿玛金口玉言那才算。”细数大清往届有巴图鲁称号的人,哪个不是战功赫赫皇帝亲封。
大阿哥这个,不算。
胤禔也不恼,他哈哈大笑两声,“你等过不了久我会让汗阿玛亲口承认的。”他不但要让汗阿玛承认,要打败以往的那些‘巴图鲁’,他要做巴图鲁里面的王者。
“好啊,若你真能兑现,我就”她走到大阿哥跟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大阿哥眼前亮,“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许反悔。”之前他就想这样,可惜福晋脸皮薄不好意思,如今可是她自己亲口说的,那可就不能怪自己了。
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伊青禾依旧红脸点头。如今的大清为征战,武将都是有真本事的,不像后世众人只知道吃喝玩乐。大阿哥就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大挫折,以至于沾沾自喜。如今难得他自己要送上门去,吃点苦头也好。
等到了长乐周岁那日,家三口全都是一身红。伊青禾身穿嫡福晋大红色正装,大阿哥是暗红色蟒袍,最好看的是今日的主角长乐。红彤彤的袄子、马甲,马甲的肩膀处、袄子袖口缝圈雪白的兔毛,脚上穿着厚厚的兔毛靴子。
像靴子这种东西平日里伊青禾都是不给她穿的,孩子小,穿这个对她的脚不好。今日例外,而且有奶嬷嬷与丫头全程抱着她,穿上小会儿倒也无碍。
长乐的眉心被点了个红色的朱砂,配上红彤彤的身,简直就是画里走出来的吉娃娃。
大阿哥抱着长乐亲了口又一口,“小墩子,告诉府里的人,今年咱们府上的年画就照着小格格现在的样子画,画几张,爷到时候送人。”他都想好了,汗阿玛额娘那里有,岳丈四弟八弟那里不能少,有太子那里,他也打算送几张过去。
前面的都是真心实意,太子那里他纯粹就是去炫耀外加恶心人的。真以为送点礼物就完事了,只要他不死,就要恶心太子辈子。
“听说洋人那边有个什么照相机,啪嗒下就能把人照出来,咱们不如也找人弄套,到时候咱们家三口来张合影。”
前些时日她出府去书斋,看到有洋人对画卷品头论足,言语中说起西方新发明了种照相机,只需要轻轻照,就跟把人印上去一样。
照相机她是知道的,用照相机照出来的照片比起字画更容易保存。最主要的是画像对现在的长乐来说太难了,她年岁小很难保持不动。而且若大阿哥作画,画的也只有她们娘俩,少个人总觉得不美。
“你别听那些洋人胡说八道,他们的东西若真有这么好,国家如此发达,又怎么会不远万里来到大清。他们这就是怕大清的百姓瞧不起他们,往自己脸上贴点金,装面子罢了。”
话是这么说,大阿哥心里却把这件事记下了,他准备自己偷偷去寻摸,到时候给伊青禾一个惊喜。
伊青禾不知他所想,心想史书上说的没错,如今的大清皇室就是太过自大看不起西方岛国,以至于年后差点被人家给瓜分了。不,应该说彻底瓜分了,只留下个千疮百孔的空壳子。
她轻咬着下唇,暗自思索,看来自己日后还是要在他们面前提提,提高他们的警惕,让他们对西方有足够的重视。
历史如何她无法改变,至少她希望这个自己活的界,大清能多持续几年的。至少不要经历那段屈辱。
不明白福晋为何情绪低落,大阿哥挠挠头,总不会为他那一句话吧?他福晋也没有这么小心眼啊。
路上小心的看看福晋,大阿哥几次想要找话题都被伊青禾给无视了。她不是真气,就是喜欢看大阿哥抓耳挠腮的样子。
到了延禧宫,四阿哥与八阿哥等人早早地等,看到惠妃伊青禾笑道:“我就说我与额娘心有灵犀,瞧咱们穿的都一样。”惠妃今日穿的也是一身暗红色的旗装,她不是皇后能穿的与红色相似也就只有暗红。
“大嫂你只注意到额娘,没见到弟弟也穿了身红么?”八阿哥凑上前面说道。他年纪要小些,大红色穿在身上很是喜庆。
不只是八阿哥今日就连四阿哥都穿了身暗红,他与大阿哥站在一起,更像是两兄弟。
八阿哥也不去嫉妒四阿哥与大阿哥的‘兄弟装’,他把长乐抱过来,“长乐啊,你看这满屋子的人只有咱俩是一样的,可见八叔与你是心意相通,日后你可要跟八叔最亲近才好。”
大阿哥本来是无所谓的,听到这话就要上前去抢长乐,“老八你够了,这是我女儿,你喜欢女儿有本事去找个福晋自己啊。”大概是那段经历太奇怪,每次说道这话大阿哥就觉得很怪异,略有些不自在。
别看他平时跟老八哥俩好勾肩搭背的,只要涉及到女儿,大阿哥就能翻脸不认人。
惠妃看他们你争我夺,被夹在中间的长乐也不害怕,甚至转乌溜溜的大眼睛左右看,有时候会附和咯咯笑几声。
她对站在自己身后的良贵人说道:“老大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翻年八阿哥也三了,你是个什么想法,可要给老八放个屋里人。”若按照她的意思肯定是不放人的,三岁在她看来并不是很大,至少也要拖到十五才。
可八阿哥与四阿哥不同,八阿哥的母在呢,这种事总要问问她的意思。别明明她是为了老八好,传出去反到把她说成个苛待皇阿哥的恶人。
良贵人一直温柔的看向八阿哥,听到这话只是笑说道:“奴婢比不得,见识浅薄,也没什么大志向,只希望他能活的像现在这样开心就好。”她被皇上临幸后就直住在延禧宫,惠妃是什么人,她多少能看清二。不说旁的,就是她对大阿哥与四阿哥的这个心,就值得她把八阿哥也交付出去。
“我直以为皇阿哥过早行房对身体不好,你若不介意就在等两年,若是你有看好的人,也可以直接给老八送过去。”她偏头看向良贵人,打趣道,“你可是老八亲额娘,平常也就算了,这种大事可不许偷懒。”
伊青禾跟凑趣:“额娘说的没错,我猜八弟也是希望良贵人能给他出主意的。”经历过四弟的事情,她现在算是明白额娘的难处,同样的事情她不希望来第二次。幸好八弟的亲额娘在,若真有了什么,也能帮忙站出来说话。
良贵人不爱出头不代表她蠢笨,见伊青禾二人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跟笑,“那奴婢就放肆,等八阿哥大婚与娘娘同参详?”这意思就是也打算与大阿哥一样,越过教导房事的宫女,直接选嫡福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决定到时候就充当个领路人,选谁不选谁都看良贵人的,等良贵人看中她就招到延禧宫问话,切都以良贵人的意愿为主。
“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这笑声不断,都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人还没进屋就听见宜妃明亮的说话声。
惠妃赶紧招呼她过来,“正说你呢,都这个点也不来。”两人今年的选秀亲近不少,又都是妃位,平日里在一起说话的时间最长,偶尔也能开几句玩笑。
宜妃眼波流转,“我这不是怕来得太早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她特意把家人几个字说的很重。实际上份位越高,出场也就越晚。宜妃来这么早也是因为九阿哥。九阿哥在翊坤宫早就呆的不耐烦了,直嚷嚷着要来延禧宫找长乐。宜妃拗不过他,只能带他提前过来。
这不,他与惠妃、伊青禾打了声招呼就去那边凑热闹去了。
看九阿哥上蹿下跳的,宜妃哭笑不得,知道的说老九是她儿子,不知道的看见这幕以为九阿哥是延禧宫的呢。不过长乐长的也确实招人疼,就连她见到都忍不住逗弄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