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安贝勒福晋自己不觉尴尬,其他宗室福晋都替她尴尬。这可是慈宁宫,安贝勒福晋又不是如宜妃娘娘那般在太后面前受宠的,太后娘娘没让你开口, 你居然敢说话, 张口还牵扯到五公主。
五公主好歹是太后养大的, 太后能容忍她?
不少人都翘首盼望,擎等着看好戏。
结果太后就像是没听懂一样,一直拉着宜妃说话。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 五公主噌的站起来,她走到安贝勒福晋面前,居临下的看着她。“都说佟家的规矩不好, 本公主之前还不信, 如今却发现这话可一点都没有冤枉佟家。”
一句话说的安贝勒福晋与佟妃脸色都不好看, 佟妃瞪了没脑子的安贝勒福晋一眼, 冷着脸说道:“五公主还请慎言, 皇上的嫡亲额娘出身佟氏,你的身上也留着佟家的血, 你觉说这样的话合适?”
她就说这个五公主不能要,真不明白皇上为何非要塞去佟家。若因为她公主的身份,皇家也不止她一个公主,她身边的小七都比五公主强。若说她身份尊贵, 也无妨, 大清是由和硕升为固伦的公主。
怼完五公主, 她又看向安贝勒福晋,“至于福晋说的,呵, 本宫可担当不起五公主一声姑姑。”
五公主冷哼,“佟妃居然还有自知之明,真是难得。”五公主一点也不惧,就算她下嫁佟家又如何,到时候她有自己的公主府,吃喝又不是佟家的。还有佟家,别说舜安颜,就是佟国维、叶克书也应该给她行礼。
她高傲,亦有傲的资本。
太后终于看不下去了,“哀家乏了,都退下吧。”嘴里说着与五公主再无关系,太后的心里还是难过的。与五阿哥一样,这也是她掏心掏肺真心对待的孩子。如今看着她越走越歪,太后能好受才奇怪。
“去把给五公主准备的东西送去。告诉她,好好备嫁,慈宁宫就不用再来了。” 若五公主没作妖,一直养在太后膝下,她出嫁太后肯定会给准备丰厚的嫁妆。如今太后给的也算,但远远不够。
公主们出嫁太后都送了礼,她给五公主准备的也就比前面三公主、四公主一倍而已,这些东西作为嫡公主不算少,作为太后抚养过的嫡公主就有些不够看。
太后东西一送,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五公主处境如何了。
五公主看着眼前的东西,她忽然伸手扫到地上。该死的太婆居然如此不念旧情,枉费她如此讨好,早如此,她才不去受这个窝囊。还有佟家,明明该被赐婚的是长乐才对,汗阿玛自己都说长乐长的像慈和太后,让太后回归佟家有什么不对。佟家自己把名声作没了,凭什么要她去弥补。
太子怕五公主不懂事胡闹,早早地就把康熙的意思说给她听。他以为五公主听了之后就会明白,只要自己好好地与舜安颜日子,汗阿玛就会念着她的好,就会扶照她。
他想的挺好,却不知五公主面上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心里把连带着他在内的不少人都给恨上了。她恨太子不给她说情,最恨的还是惠妃与大阿哥一家子。她觉康熙下这个圣旨都是惠妃吹了枕头风,惠妃知道佟家是个火坑,舍不自己额孙女受苦,就把她推出去。
“惠妃,大阿哥你们给我等着。”
“阿嚏。”远在甘肃的大阿哥打了个喷嚏。伊青禾伸手递给他一个帕子,又拿出两个帕子系在自己与长乐的脸上。
历经数月她们终于步入甘肃境内,十月的甘肃经常会有风吹过,这里又是黄土堆积的地方,每次风吹空之中就会带起沙尘。因此看到大阿哥打喷嚏,伊青禾只以为是风沙,并未曾往别的方面想。
看着眼前沟壑众的黄土地,她在心里叹息,他们走几步都觉困难,也真难为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
魏大人等人不愧是研究狂人,见到这黄土地不少人都蹲下来。良久,魏大人站起来,“可惜啊,”这土比京城上等良田还要好,绝对是种植庄稼的好地方,可惜这沟沟壑壑,注定这里没办法像京城一样种植。
大阿哥摸摸长乐的手,感觉到温热,这才松口气。“这地方还真是冷,都能赶上京城的十一二月了。”
“甘肃大部分地区都是这样,春冬寒冷干燥多风沙,夏秋两季炎热又多暴雨。”作为来过甘肃的李光地自觉给众人当起了向导。他准备要比其他人充分,脖子上围着用棉布做成的围巾,挡住口鼻与脖子。
伊青禾见状也去马车上翻找行礼,随后也找出几条围巾换下之前的帕子。比起帕子,还是现在的围巾更能阻挡风沙。比起他们,后面的魏大人等准备就没有这么充分了,他们自觉自己是糙汉子,对李光地的善意提醒并不以为意。
风沙,他们又不是没见,能有大呢。
李光地摇头,见他们固执的不听,他也不再说。有些人啊,也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
黄土层很厚,他们行走尚可,马车比较艰难,走过的地方留下深深地痕迹。有个年岁略小的工部官员嘀咕:“这地方怎么也不弄个官道出来。”
李光地手上用劲推着马车,嘴里答道:“没用。”这里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寒风之中,风中会带来多少沙尘。别说这里本就人迹罕至,开辟官道没什么大用,就算是有用,上这大半年风沙季说不定也给掩埋了。
既然如此,索性他们就不在浪费这个时间。
“我记得李大人说,黄河多泥沙,你们说跟这个地形有没有关系?你们看有没有这种可能,黄河本身泥沙应该不,只是这极端的天气,把这黄土都吹到黄河,长此以往,泥沙越来越厚,也就导致了黄河的淤积堵塞。”伊青禾用状似闲聊的态度说出自己观点。
魏大人抬头看了伊青禾一眼,这一路他真是长了见识,也由衷对大福晋感到佩服。一路上,大福晋与他们一样,一点苦累没喊,别说拖他们后腿,甚至比他们精神都要好。原以为这已经是极限,每当他觉自己了解大福晋的时候,她就会刷新他们的认知。
就像现在,他们这次来的匆忙,没有提前了解这边的情况,基本上都是休息的时候查找探讨。大福晋说的这种可能他们也探讨,因为有李光地这个来过的人,他们不用疑惑,能很肯定的说就有这种原因。不只是有,很可能这还是最大的原因。
在魏大人的心里,女子不能参政不假,但不代表你要什么都不懂。就像他夫人,你回家跟她说这些,她完全听不懂;她讲一些胭脂水粉自己也不感兴趣,两个人鸡同鸭讲,时间长了感情慢慢也就淡了。
看着在前面跟着推车的大阿哥,他心里有些羡慕。
“大阿哥,前面有个小村子,咱们要不去那边休息一下。”李光地指着前面的窑洞说道。
大阿哥抬头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后嘴唇有些干裂的众人,他舔舔嘴唇,“那成,就去那边。”
有了盼头,大家速度快了几分,等走到那边,伊青禾趁着大家去交谈的时候,悄悄走到一边。别看这边黄河水泛滥成灾,可人吃水依旧是个很大的问题。
既然来了这里,她就想做出一点政绩出来。而改善这边环境最好的方法就是植树造林、防止水土流失。造林说的容易,树木想要成活,也需要浇水。若是人吃水都困难,更别说浇树了。
以,她就想着利用手里的东西检测一下这下边能不能挖出水井来。如果能挖井,不仅能解决百姓吃水的问题,还可以用来灌溉。
偷偷检测一遍,发现确实有地下河,只不地下河距离地面比较深,最近的也有八十米,深的能有两三百米。
伊青禾皱眉,这个深度,对现在的技术来说应该有难度吧?
算了,这种技术问题就不是她该操心的,她只要把这个设想提出来就好,剩下的就看这些工部的‘能人’。
还在想怎么能‘恰到好处’的把事情引到打水井上面去,却不想大阿哥一行人吃完饭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一起探讨起来。
来之前大阿哥做心里建设,他知道这边生存环境不好,百姓日子的艰难。但是设想毕竟只是设想,等他真正踏入这里,才发现一切比他想象中艰难的。
就说今天晚上招待他们的粱米已经是最好的东西,白面、大米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东西,就算是过年有的人家未必都能吃上。
粱米苦涩难以下咽,在这之前他们谁吃粱米,就算是偶尔吃个新鲜,那也是精挑细选、磨的细细。大阿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那一碗饭的,特别是在他吃的时候,被主家的孩子盯着流口水。
“这里的百姓太苦,咱们要想法子改善他们的生活才行。”大阿哥一锤定音。他们来这边不只是治理黄河,还要改善百姓的生活条件。
魏大人也跟着感慨,“是啊。”不是说这边靠近黄河么,谁能想到他们吃水都是问题。赶路途中他们不怎么讲究,有时候为了赶路能三天不洗澡,但也仅仅是三天而已,再不行。
今天走了一天的黄土地,他浑身难受,就想着问问看哪里能洗个澡。在他看来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却不想在这里居然是无比奢侈。他也是问过之后才知道,因为严重缺水,他们一生最洗三次澡。
出生的时候一次,出嫁以及快死的时候。出生与出嫁的时候好说,据说临死前洗个澡是希望他们能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同时也是祝愿他们下辈子能有个好的富裕的生活。
听到他们的话,魏大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而根据他们的推算,接下来他们还要走差不一个月才能到达黄河泛滥的区域。一个月不洗澡他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要是一个月缺水喝,那才是麻烦。他自己无谓,小格格怎么办?
躲过一次意外可以说是侥幸,次数多了,就算大阿哥想要隐瞒,大家也都不会在相信。如今包括魏大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成了长乐的小迷弟。说句夸张的,长乐的话比圣旨都管用。
特别是魏大人,每次出门前都要凑到长乐面前,哄着她说平安、顺利。大概真的是被长乐祝福过,他们的路程很顺利,简直是要水来水、要吃的都能有兔子撞死在他们马车上。
其实现在魏大人就特别想要问问长乐,他想问长乐哪里有水或者哪里适合打水井。作为工部侍郎,打水井这活他虽然不精通大致上也都懂。看到这里的吃水困难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打水井。
可他又害怕长乐说出‘没水’二字。总之,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无比纠结。
长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魏伯伯,吃坏肚肚?”长乐刚开始称呼魏大人魏伯伯的时候,差点没把魏大人给吓死,后来他见长乐听不懂‘尊卑有别’,而大阿哥夫妇并不在意,也就随她去了。魏伯伯三个字也从刚开始的胆战心惊到现在习以为常,甚至他一天听不到这三个字浑身就不舒服,做什么都觉不对劲儿。
伊青禾抱着长乐偷笑,小家伙这是说魏大人便秘呢。魏大人刚才的样子确实很像。也就是长乐如今还小,很词不会说,不然魏大人怕是要更尴尬。
魏大人脸色变换,随后他还是没忍住,他蹲到长乐附近小声的说道:“长乐想不想洗澡啊?你猜猜哪里有水给长乐洗澡澡好不好。”
这下别说魏大人的下属,就是李光地脸色都变了。“魏大人,你堕落了。”四十岁的人这样诱骗一个孩子真的好?再说,你之前不是不相信长乐格格么?
魏大人丝毫不觉羞愧,他轻咳一声,大言不惭,“咱们吃了人家的粱米,总要还点什么。李大人你也别只说我,我就不信你自己不动心。”
吃了别人的粮食,他们本来是想要给银子的,结果对方说什么都不要。后来他才知道,这地方银子还不如一把白面好使。他们这里人烟稀少,买东西特别不方便,基本都是自给自足,以要银子没用。
白面他们是没有的,带来的粮食这一路早就吃的差不了。他又做不来白吃白喝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从水源上下功夫。
李光地被魏大人一句话给噎住了,动心,他还真动心。就算来过一次,他还是无法适应现在的生活环境,若是能有水洗个澡自然是再好不了。
魏大人以为,他说这一句,长乐肯定会屁颠屁颠的出去寻找水源,就算不去也会告诉他们哪里有水。他们是不介意帮忙打水的。哪知长乐直接缩到伊青禾怀里,“风大,吹飞飞。”
伊青禾与大阿哥脸色都跟着变了,长乐从不会开玩笑,难不成今夜会有大风?想到这里,大阿哥坐不住了,他们的行李还在外面,若真有大风,还要去寻一个能避风的地方。
魏大人、李光地也跟着站起来,“大阿哥,我与李大人去找村长,把这件事跟他说上一说。若真有大风,村长应该知道怎么做。”这地方常年刮风不断,村民应对起来肯定比他们在行。
一行人立刻行动起来,等他们收拾好刚屋,风力加速,两个人合力把门关好顶上,这才松了口气。李光地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地方还真是变幻莫测。”
他们住的本就是村长家,此时村长与他们在一屋,听了这话,他:“习惯就好,习惯就好。”难得来几位‘大人物’,村长自然要拿出所有的精力对待。这地方很少有外地人来,他们若想要吃点好的,大部分都是从这些外地人手里换取。
大家都知道这边生存条件艰难,却不知这里矿藏资源同样丰富,其中露天煤矿就有不少。这些矿产基本都是无主之物,天气好的时候大家都会出去开采,留下一部分自家冬日里用,剩下余的就会与来往的商贩换取粮食。
大阿哥一行人并没有表明具体的身份,村子也就把他们当成以往的商贩,像这些住久了都能知道的事情,自然不会隐瞒。
“你看我这炉子里烧的都是上好银霜碳,听说这东西在京城那都是达官贵人才能用的,在我们这家家户户都有。你们下次若带来好东西,咱们完全可以用它交换。我敢保证等你们把运到京城,能赚大钱。”村长侃侃而谈。
大阿哥低着头不做声。他不知村长说的是真是假,这地方的矿藏真就多到官府也管不来?若真是这样,以粮食换取矿藏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只当自己是用粮食雇佣这些百姓开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