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奇, 这事你怎么说?大阿哥所说可是事实啊?”百官去户部借银的事儿他知道,也确实是他允许的。可四阿哥的奏折上说了什?一桌酒席几十上百两,这样的人家叫穷苦?他是让马奇与人方便,没说是与所有人方便。
这一个个把国库当成什了?他们的金腰带、私库?
葛尔丹一直虎视眈眈, 他想要把这群人打回去, 让他们永再犯。户部怎么说的?战争劳民伤财, 户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户部是拿不出银子,感情那些银子都被这群‘国之栋梁’拿去消遣吃喝了。
“回皇上,奴才有罪, 奴才愿意接受惩罚。”在四阿哥站出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心慌、跳得厉害。没想到啊,没想到四阿哥居然能如此隐忍, 甚至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自己也跟着拿了一万两银子。
是他大意、无能, 他还能说什, 只能跪下请罪。
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马奇, “这说你承认大阿哥说的都是实话, 四阿哥也曾冤枉与你?”
沉默片刻,马奇还是说道:“皇上, 奴才承认,发生这种事是奴才失职。”户部有专门的人管理借银示意,这人官最高过五品。在这个掉块砖都能砸到皇亲国戚的皇城,五品官算什?
他们什都不是。
敢来户部借银子的都是什人?每一个人的官职都比他们高, 他们敢卡那些人的银子?他们不敢。他们也害怕被报复, 他们惹不起。
康熙开口, 四阿哥冷冷的说道:“所以他们就去卡那些出身微寒官职低的人银子?岂知这人才是真正需要皇家救助之人?”
他在户部三个月,见到前来借银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家。他曾好奇的问过掌管此项事宜的官员,他们的回答让四阿哥大跌眼镜。
他们说:“没背景的早就被他们给怼回去了, 谁还会来自取其辱。现在敢来借银子的都是有着强大背景,他们不敢惹的人。”
“汗阿玛,您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在四阿哥复述完户部官员的原话后,大阿哥跳出来说道。
明珠站出来说道:“四阿哥此言差矣,您还未出宫建府自然不懂,这迎来送往每年都要花费很大一部分银子,他们这人说定就是表面光鲜,实际上家里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了。”
他站出来没办法,若是四阿哥不提他自己都忘了,他的大学士府也曾借过银子。他刚才在心里算了下,前前后后具体多少次他记得了,总价值怕是有二十万两。
就算他知道别人借款多少,二十万两也属于欠银最多的那一批。
若皇上想要收缴欠银,他怕是第一个要被清算的。
他承认四阿哥说得对,现在很多人生活奢侈,包括他自己都是如此。以前他要给大阿哥送银子,每年支出十数万两;如今大阿哥与他闹了愉快,这部分银子省了下来,每年府里的开支也有数万两之多。
若连本带利还了这二十万两银子,生活能不拮据?
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明珠说完就看向四阿哥,他以为四阿哥会皱眉,却没想到他居然看到四阿哥在笑。这让明珠彻底糊涂了,难道四阿哥被气傻了。
很快他就知道四阿哥为什要笑了。
大阿哥一拍巴掌,他高声喊道:“明珠你说这个爷差点都忘了。汗阿玛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儿臣都要养不起福晋跟孩子了。”
康熙眉头越皱越深,有嫌弃的看了老大一眼,“起来好好说话,哭哭啼啼像什样子。”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件事就是老四跟老大这两兄弟搞出来的。他倒要看看这两兄弟想要做什。
皇上此话一出,大阿哥瞬间收了眼泪,这一动作看的众人是万分无语。
他才管众人怎么想,当下就拜托梁九功去门外边把他随从带着的东西拿来。
梁九功看了皇上一眼,皇上点头他这才下去。
大阿哥嘴上也没闲着,“汗阿玛,儿臣知道儿臣说的话您可能不信,梁总管把东西拿来,您就知道儿臣所言非虚。”
梁九功去得快来的也快,只是他脸色有古怪。
康熙垂头看向梁九功放在龙案上的账本,再次皱眉,“老大你什意思?”这是他府里每年的账册,送到他面前来做什?难不成老大福晋会管家?那也应该是去找惠妃。
大阿哥伸手遥遥点了点,“这是儿臣府上最近两年收支以及迎来送往的账本,汗阿玛您仔细瞧瞧。儿臣与福晋加起来皇庄有六个,上良田万亩,中下良田三万,铺子同样六个、酒楼两个。这良田桩子铺子每年盈利六万两,您觉得儿臣与福晋生活富裕否?”
康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他也没去看龙案上的账本,只对着大阿哥说道:“有什事就直说,胤禔你什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
“可就是这每年比俸禄高达三十倍的收益,儿臣府上却是入不敷出。汗阿玛您知道为什吗?”这回他康熙回答,自顾自的往下说,“儿臣府中三人,福晋也是爱热闹的,轻易办一次宴会。就这,儿臣每年收到的礼品价值就高达五六万两,这其中还有人塞的东西被福晋当场拒绝,若加上那些怕是能达到十万两之巨。”
“刚才明珠大人也说了,迎来送往,别人给我们府里送这多东西,我们能不回礼吗?汗阿玛您桌上就有与之对应的回礼账本。儿臣每年开销六七万两,绝大多数都用在这上面。如今是长乐还小,我们就这一个孩子,再过个几年,您说儿臣应该怎么生活?”
“汗阿玛,这若只是正常的走礼,儿臣夫妇也认了。可您看看那账本,送礼的官员最低是五品,而他们送的东西最低价值一千两。且从去年长乐降生开始,满月、百日、周岁,那些礼单就没有低于三千的。”
朝中大臣俸禄多少?
大阿哥身为贝子,拿着双俸禄,一年也过五千两银子,就算是加上伊青禾的俸禄,也过万两。
大臣呢?以彭春为例,彭春为一公、正红旗蒙古都统,他每年的俸禄八百两都不到。一个五品小官拿着几十两的俸禄,他们是怎么拿出如此‘厚礼’的?
康熙深深地看了大阿哥一眼,随后低下头开始翻看他递上来的账本。账本上确实如大阿哥所说,哪位官员于什时候送了什价值几何,全部写了个清清楚楚。
康熙沉默,底下的众人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无视身后几道火辣的视线,大阿哥给四阿哥递了个眼色,四阿哥点头上前。
趁着皇上低头,没有注意他们,三阿哥一把拉住四阿哥,他咬着牙小声的说道:“老四你们兄弟俩闹够了没有?”老大说出的话就够让人揪心的,老四在站出来肯定没好事。
老大这招一出,日后他们肯定能再借着生辰等借口收礼,每年要损失多少钱?他就不明白了,又是自己逼那些人送的礼,他们自己愿意送礼就让他们送呗。自己闷声发大财就完了,做什要去回价值甚至是超出价值的礼单来。
这是没事找事?
三阿哥害怕被皇上听见,四阿哥可不怕,他看了一眼被三阿哥拉住的朝服,轻声说道:“三哥你觉得肃清朝纲、清理蛀虫是闹吗?”
一句话把三阿哥吓得脸色惨白,他赶紧松开四阿哥打算远离。可惜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坐在上面的康熙被惊动,正用阴冷的目光看着他。
吓吓人就够了,四阿哥也没打算真的把三阿哥怎么着,他觉得像现在这样就挺好。有事的时候还能让三哥在前面顶着。就是三哥不太聪明,还要他动声色的帮着打掩护。
“汗阿玛,这是儿臣根据户部借款人员名单做出的调查,请汗阿玛过目。”
整份奏折从人名、官职、再到借款时间借了多少、还款多少,家境如何写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借钱最多的是他以为活不下去的小官小吏而是那些高门大户,而还款的却是那些小官,这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欠着银子。有的人甚至前脚还了五千两银子,转头又借了一万两出去。
“啪”的一声把奏折仍在龙案上,他咬牙说道:“好啊,好得很,朕相信各位,因此予以重任,众位爱卿就是这报答朕对你们的信任?索额图,朕且问你,你府上当真穷的揭不开锅,要借银子维持生活?若朕没记错,你两个女儿大婚,都是十里红妆吧?”
“那场面比大福晋、三福晋大婚都轰动,甚至都快赶上太子妃出嫁,你会没钱?伊桑额,你来说说,当年大婚,你福晋带了多少压箱底钱?”
伊桑额没想到皇上会点他的名字,他虽然娶了索额图的女儿,与索额图并是一系的。他是忠臣、纯臣。
跨步走出来,他沉着脸说道:“回皇上,当年奴才大婚,奴才夫人所带嫁妆以名品字画居多,若论价值每一幅都在五千两以上,其总价值恐有、恐有三十万两之多。至于压箱底银子,奴才并未细问,据她所说有十万两。”
伊桑额出生于顺治年间,他大婚的时候元后还在,赫舍里氏一族正是最风光的时候。索额图拿出将五十万的嫁妆他并未觉得奇怪。因为字画这个东西在有人眼里它价值连城,而有人又会觉得它根本一值。
如今二十年过去,曾经的三十万两放到现在涨了怕是一倍都不止。
索额图好歹是他老丈人,皇上有在气头上,他若是按照现在的价值说事,唯恐皇上更加生气。
康熙冷哼一声,也没说让他退下,转而喊了索额图另外一位女婿。对这位他印象更为深刻,他夫人就是当初太子打算说给老五的那个。他一生气给落了选,就在今年初两人大婚。
“伊桑额那是时间长了,记不清具体数额,你总不会也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