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教训人?如果不是,那严厉的言辞从何而来?如果是,那语音中不自觉的微微笑意,又是什么?
我突然就想到很久前听的一堂课。课题是“如何做一个绝顶上司”。秃顶的教授站在讲台上,操一口俄式美语,声音急缓适度:
“威严与亲近并重,是成为一个至高位者的必备条件。”
威严与亲近并重的绝妙演绎,不就是胡骞予现在这个样子?他的恩威并施,从简简单的的一句话中体现。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忘了紧张和惧怕,冷静分析起这个上司恩威并施的手段来。等到我再忆起自己现在处境危险时,胡骞予一行人已经离开。
服务台的女孩子正低声说着什么,太过兴奋,音色微抖,我虽不愿听,还是有几个词因为音量过大蹦进我的耳朵。
“……我脸好烫哦……胡总他……真的太……”
我回过神来,赶紧离开原地,加快步子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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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餐厅等餐的时候,我拄着头,百无聊赖地想,当年那个指使党羽们打女孩的胡骞予,如今也混得人模狗样了。
多年前的胡欣、胡骞予和林为零,是一个奇怪的三口之家。
我还记得,我在胡家过的第一个生日。9根蜡烛。
我躲在房子后面的角落,轻声唱:“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dearvivi,happybirthdaytoyou.”
之前的每一个生日,爸爸都是这么唱生日歌给我听的。我想爸爸。我想他回来。可是这份想念,我不知道要对谁说。因为爸爸是再也听不到的了。
就在我几乎要哭出来时,身后传来一声嘲弄的声音:“原来你不是哑巴。”
身后传来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恶意。是胡骞予,还有他的党羽们。
他在嘲笑我。他的那双眼睛,带着不屑和黑沉沉的可恶光芒,与我对视。此处是网球场,我在这里过生日,碍着他们了。
我讨厌胡骞予,我会说话,只是不想和他说。我吹蜡烛,不理他们。
胡骞予眼尾眯着,似笑非笑,语音低沉几分:“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
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有人要给他当奴才,他身后一个男孩子突然快步走过来,一只脚踩踏上我的蛋糕……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我要报仇。为我的蛋糕,要狠狠地教训胡骞予。
他出门的时候会被隐蔽处的弹弓袭击。他的网球拍线会无缘无故地断掉。他昂贵的全球限量版玩具会凭空消失。
我的报复,小心谨慎,可最后还是让他发现。
我被他逮住,他自己不用动手,自然有人替他收拾我。
很多人。十几个,拿着球拍围住我。不多时我就已被打得蹲在地上。
胡骞予一直站在裁判位,饶有兴致地观看。
我疼。可是我不哭。
胡骞予用冷冷的声音道:“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他发话,他们便开始拉扯我的衣服。
夏天,炎热的季节,我却觉得冷。
我浑身发抖,看着我的衣服碎裂。我站起来想逃,他们就用球拍打我,警告我别动。
最后,我身上衣服被剥了个干净,不得不蜷缩成一团,接受他们居高临下的目光。
“她,她是女的……”
“不可能!她打人很疼的!女孩不敢这么用力打我!”
“她,她哭了!怎么办?”
我冷,抓紧衣服破碎的一角,缩成一团。
他们都逃走了。硕大的网球场,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带我回家。爸爸不在,所有人都欺负我。可是……爸爸不在这里,他哪里都不在。
“喂。你——”一个身影蹲在我的面前,“不准再哭。不准回去跟我妈妈告状。”
我抬起头,看着说话的胡骞予。
因为逆光的缘故,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他的鞋子、他的声音,他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厌恶。
胡骞予伸出一指,点了点我的手背,又警告我一遍:“这件事……不准告诉我妈咪,听到没有?”
我还记得他说话当时的那双眼睛:警告,不知所措,傲气,和——也许是我眼花——少许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