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向北走得很快,西曼踩着双拖鞋,踢踢拖拖地被拉着走出了乌烟瘴气的网吧,他才停下脚步,转过身。
“现在是,”他看看表,“1:20分。”
西曼想了半天,咬咬牙,“是……是万佑礼拉我来的。”
万万,对不住了!
臣向北一怔,收回了视线,兀自转身朝外走。走了半路,回头看西曼还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微恸:“你还打算回去打cs?”
西曼顿了顿,赶忙摇手:“没……没的事。”说着立马奔上前去,跟上他的步子。
西曼一路跟着他,还要苦心想聊天话题,说实话,心里特累,可没办法,两个人一路上都这么沉默的话,她心里更累。
思来想去,她说了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他虽然也会一一回答,但显然是不太感兴趣。脸上没有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在网吧?”
“护士告诉我的。”
她和万万溜出来的时候,被护士姐姐撞了个正着,幸好万万嘴巴甜,一口一个姐姐就差把人家都叫酥了,这“姐姐”当然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也不对啊……她明明答应他俩,不把自己溜号的事儿告诉其他人的!
西曼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偷眼看了会儿臣向北。这一看,她明白了,答案就在他这张脸上。
谁叫这人长这么张可以让人掏心掏肺的脸呢?
“我脸上有东西?”
臣向北一直看着前方,可还是捉住了西曼窥看的目光。
“没东西!”她条件反射之下慌忙答道,可又突然觉得不妥,忙改口道,“哦,不是,有东西。脸颊那里。”
臣向北像是想笑,嘴角有点上扬的弧度,西曼几乎以为他要笑出来了,他却抿了抿唇,敛去了笑。
那一点点弧度,也在瞬间消失无踪。
他真的用手摸了摸脸颊,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看着他的动作,“咯咯”笑了两声。她的笑声引得他回望。
这一眼,臣向北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穿着病号服的样子,看上去这么无辜。
或者说是……楚楚可人。
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这回走得慢了,好让西曼跟上。
“睡眠的时候细胞再生力是平时的7倍多,熬夜对伤口愈合没好处。”“
这一回,臣向北先开口。
他说的头头是道,西曼却突然想起了万佑礼经常说的话。
那小子有时候为了支持自己的理论,就会胡诌一个什么鬼科学依据,或者什么名人名言。可等到最后,别人几乎要信以为真的时候,往往万佑礼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
西曼心里想,姓万的,学学人家,说的头头是道,别人不信都难。
正走神呢,臣向北忽地问了她一句话,她就听到他话里出现了万佑礼的名字,可除此之外,她全听落下了。
侧仰起头,问他:“你刚说什么?”
他抿了抿唇,停了片刻:“我问你,你是不是因为伤口疼,睡不着才出来的?”
西曼心下疑惑:他刚问的是这句?不是吧?!
虽然没想明白,但嘴上还是答道:“是啊。”
臣向北看看她,眼睛里有暗暗的光。
西曼被他看的心惊,可真要寻思起来,却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心惊个什么劲儿,于是也就没回避,和他对视起来。
臣向北看到的是双黑白分明,披着明亮水光的眸子,瞳孔是略深的琥珀色。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么短的时间里为什么就能把她的眼睛看的这么清楚明了,下一秒,他倏地低头,想在她身上找别的地方来看,片刻,问她:“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头上的伤?”
她“哦”一声,乖顺地低下了头。
她这么大方,他倒是有些踟蹰了,抬手轻轻拨开她的发。她的头发很软,在他的手中,很服帖,有点汗味,应该是很有活力的脑袋。
头发掩映下的伤口很明显,愈合的并不好,血丝黏在发根上。
他放下手,“回医院之后打止痛针。好像还有一种帮助伤口愈合的针,也去打吧。”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不用了啦。”
心跳很快,只因为被他摸了摸头发,她对自己说:顾西曼,你无药可救了!
不敢抬起头来,她只能习惯性地看脚尖。
臣向北听见她的声音:“不麻烦你了。住院的钱还是你帮我出的。”
他抬手到她头顶,几乎要拍一拍她的脑袋了,最终却只是手掌悬在半空中,片刻后收回手。
“这钱是我……我姐姐出的。”
她迟疑地抬起头来。
臣向北难得的笑一笑:“她在你们学校教书,她说她们实验室想召一个帮忙收拾器皿用具的,薪水是他们调研室拨的。”
“……”
“实验楼离你们机电系大楼很近的。”
西曼愣了愣,半天:“你给我介绍工作?!”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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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出院后,还顶着个沙包头呢,就迫不及待地到实验室走马上任去了。虽然离期末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但一次和实验区的管理员大叔唠嗑的时候,听他说,调研室在月底给她的还是一个月的全薪。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西曼那个开心啊,等大叔走出实验室,走出她视线范围,她那个笑啊,连走到走廊尽头里的大叔都听见了,好奇着出什么事儿了,踱回来,进到实验室里看看。
“小姑娘挺在意钱的嘛!”现在的孩子,一个个被熏陶成了拜金主义。怎么能这样呢?
管理员大叔见她原来是为这事儿笑抽了,板着脸。
西曼也不急,平心静气和他讲道理。
“大爷,你看,当我读小学的时候,读大学不要钱;当我读大学的时候,读小学不要钱。
我还没能工作的时候,工作是分配的;我可以工作的时候,撞得头破血流才能勉强找份饿不死人的工作。
当我不能挣钱的时候,房子是分配的;当我能挣钱的时候,却发现房子已经买不起了。”
…………
……
长篇大论下来,大爷被忽悠了。
西曼语毕,问一句:“大爷,你说是不是?”
大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的时候,心里纳闷儿了,那臣老师不是说这孩子很内向腼腆的吗?
看样子不太像啊!
西曼哼着歌,把烧瓶洗好,放好。心里想,改天见到那个臣老师,定要好好谢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