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药铺出来,夏芸雪带着方晨去找方春根,路过一个理发的小摊子,方晨不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夏芸雪发现他不走了,低头询问,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理发摊子,“小晨想要剪头发了?”
方晨回头看她:“可以吗?”
刚才从药店出来,虽然走得远了,但凭方晨的耳力,里面杨大夫和那个少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自己的长发总是让自己被误会成女孩后,方晨立刻就想把头发剪了,入乡随俗,总是格格不入可是不好的。
夏芸雪有些迟疑,她以为方晨的长发是他的义父为了他的身体而特意养着的。可是方晨看起来很坚持,估计是因为他们说他是女孩子的缘故吧?
“真的想剪掉吗?剪了可就长不回来了。”
“嗯。”方晨点了点头。
于是夏芸雪带着方晨进了那个理发摊子。
这个理发摊子只是用篷布盖住了顶上,后面靠着一家民房的墙壁,墙上挂着几幅时髦女郎的发型,另外的三面却是没有遮挡的,角落里还有个烧着水的炉子,边上放着水桶,一个木架子上摆着脸盆毛巾,是给理完发的客人冲洗头发用的。
摊子里面,理发师正在给一位老人理发,另外还有一男两女坐在摆在一边的长凳上闲聊,而正在理发的老人时不时也会和他们说一句,从他们的对话里看,年长的女人应该是老人的配偶,而年轻男女是他们的儿子媳妇。
“是要剪头发还是做头发?”理发师看到有客人进门,连忙招呼了一声。
“给这孩子剪头发。”夏芸雪看着那墙上摆着的发型照片,有些眼馋,但也没想要做一个,太花钱了。
“那你们先坐会儿,我这边很快就好了。”
摊子里摆了三条长凳,那一家人占了两条,剩下的一条还空着,夏芸雪就带着方晨坐下了,等着理发师给客人理好。
“小晨喝点水吧。”夏芸雪放下背上的背篓后,就从背篓底下翻出个铁水壶,拧开盖子递到方晨嘴巴。
方晨的手小拿不住水壶,就捧着夏芸雪的手喝了几口,然后把水壶退了回去,“夏妈妈喝。”
这称呼差点没把夏芸雪惊的把手里的水壶摔了,估计是惊过头了,夏芸雪没反应过来还傻乎乎的问了句:“小晨怎么不叫阿姨了?”
方晨的目光注意到边上的那家人正在往他们这儿看,抿了抿嘴:“叫夏妈妈不好吗?”
夏芸雪突然觉得鼻子酸溜溜的,眼睛也有些胀红,她捂了捂嘴,才没让自己失态的哭出声来,只是再开口时,难免带上了一丝呜咽:“好,当然好,小晨想叫什么都好!”
本来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听到这称呼了,可突然就有人叫她“妈妈”了,现在夏芸雪能不激动吗?
虽然还只是“夏妈妈”,但夏芸雪坚信,很快她就能听到真正的不带姓名的“妈妈”了。
方晨觉得夏芸雪的样子有些激动过头了,她看起来像是恨不得立刻扑过来抱住自己痛哭一顿,连忙又把水壶往她推了推又说了一遍:“夏妈妈喝水。”
夏芸雪这次倒是喝了,只是那样子看着像是在喝琼浆玉液,而不是平平淡淡的白开水,看着他的目光也是炙热的能把他融化了。
被她看得不自在,方晨移开了脸,目光看向外面,不期然的和一双带着不耐与嫌弃的眼睛对上。
四目相对,双方都很意外。
那是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头却不矮,身体也很强壮,浓眉大眼五官英挺,看上去硬朗又精神,可方晨总觉得对方全身透着股凶劲儿,看着就不好惹。
有了这个想法,方晨立刻就收回了目光,乖乖的倚着夏芸雪,看理发师给那位老人做最后的修整。
本来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那少年却进了这理发摊子,还走到了夏芸雪的边上,脸上原本带着的不耐和嫌弃像是从来没有过的一样,还挺礼貌的对着夏芸雪说道:“大姐,我也是等理发的,能腾个地方吗?”
这理发摊子里的位子就那么几个,旁边的两条长凳被三个大人占了,只有夏芸雪一个大人带着孩子的看着有空地方,那少年自然是往她这儿凑了。
只是方晨却觉得,自己这边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方便腾地方,可那边那位老奶奶可是一个人坐着的,怎么就不去那儿做呢?
夏芸雪可没想这个,见人家笑容满面的还挺有礼貌的来求位子,自然是同意了,“行,你坐吧。”
然后方晨就发现自己从长凳上被移到夏芸雪的腿上了。
“谢谢大姐了。”
那少年坐下以后,方晨立刻就觉得身边挤了,而且总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自己身上。
他狐疑的转过头,就又和那双眼睛对上了,只是这次那里面不是不耐和嫌弃,而是好奇。
“吃糖吗?”一只手伸了过来,上面放着两颗用纸包着的糖果,上面画着一只白兔,边上写着“大白兔奶糖”。
手的主人正是那个少年。
方晨不说话,反而往夏芸雪的怀里缩了缩。少年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却表现的这么热情,非奸即盗。
“对不住小兄弟,这孩子怕生。”夏芸雪朝那少年歉意的笑了笑,把方晨搂紧了一点,防止他滑下去。
那少年也笑了笑,可说话还是对着方晨:“小家伙吃糖吗?”这回他不只伸手了,还直接剥了一颗送到方晨嘴边。
浓浓的奶香味儿十分诱人,但方晨还是不想吃,总觉得吃了没好事儿,索性把头撇到一边去了。
可那少年还是不放过他,拿着糖就往他面前凑,执意要他吃糖。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像较劲儿似的,方晨把头往哪边撇,少年就往那边走,似乎不让他吃下去就誓不罢休。
最后还是夏芸雪看不下去了,低头哄了句:“人家大哥哥可是特意请你吃糖的,小晨就吃吧。”虽然她也觉得这少年请人吃糖的样子实在不太对劲。
夏芸雪开口了,方晨自然要听,十分不甘愿的说了声“谢谢”,小嘴一张就把又凑到嘴边的白色奶糖给吃了,不过吃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换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怎么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家伙呢?没看见理发摊里的人都看着他们在笑吗?方晨忍不住埋怨,可嘴里香甜的奶味儿还是让他慢慢放松了皱起的眉头。
而这时,那位理发师也处理好了老人的头发,正叫夏芸雪带孩子坐过去。少年也就没了继续逗方晨的机会。
方晨被放在了椅子上,身子被围兜裹了个密不透风,只露出颗小脑袋,理发师看了看他的头发,啧啧称奇:“这头发长得可真好,又黑又直,很少能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也有这么好的头发,这真要剪了?”
他问的是夏芸雪,夏芸雪看了看方晨,点了点头:“嗯,剪了。”
后面坐着的少年闻言挑了挑眉,他本来以为是大人要来理发,没想到是那个孩子。
“那要怎么剪?剪多短?”
夏芸雪想了想,比了个到方晨耳朵的长度:“就剪到这儿差不多吧,别剪太短。”
“好咧。”理发师确定了发型,就开始动手了。
方晨忍着剪刀在头上来来去去的不适应感,看着镜子里面伴随自己多年,又在几天前变短了一大截的头发慢慢在理发师的剪刀下一一断落,一小撮一小撮的被理发师收拾好放在一边,方晨的头发不短,发量也多,一般这样的头发也是会有人专门收购用来做假发的。
夏芸雪坐到后面等着,那少年就凑了过来和她聊天,他们的声音没有压低,方晨听得非常清楚,那少年是在询问他们是哪儿人。
“我们是河西村的,就是沿着清河镇外面那条河一路往上游走,翻过一个山头在走几里地就到了。”
少年听了眼睛一亮:“河西村我知道,我妈以前就是河东村的。”
“是吗?那可是巧了,那边好多个村子,就河西河东靠的最近。”河东村河西村原本是一个村子,那时候河东村和河西村还不是现在的名字,被大家叫做东西村,后来两边的人家多了,又发生了点事儿,才慢慢发展成了两个村子。
“是啊,是很巧呢。”少年看了眼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更加显得娇小可爱的方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