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咎没料她说做就做, 连忙追上去。
鬼山外还有好些人在等着想要买鸡,突然感觉地下震动,仿佛猛兽出山, 一个个吓退开老远。
很快,从通道里钻出来的老虎证明他们感受的震动不是错觉。
原本以为人骑老虎只会出现在戏文里,没想现实中真的有人能驯化老虎。
这猛虎壮如牛, 像一座小山移动,站起来足有一人,骑在背上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女子白嫩贵气,上穿戴无不精致, 单看脸的话, 看起来纯良无害,但是她此时的神情很不好惹。
楚攸宁也不用老虎趴下, 直接从背上跳下来, 让回山里,就近牵了匹马丢下一句“用鸡换”就往京城疾奔。
等老虎回归山里, 等楚攸宁策马的影远去,众人反应来, 那是攸宁公主!
“居然是攸宁公主!”
“攸宁公主还可以驯化老虎!”
“早道就大着胆子上前求公主赐鸡了。”
“也是,那匹马是谁的,也太幸运了。”
巧了,那匹马正是书骑来的, 君子六艺有射御二项, 他父亲特地花了大价给他买的,这马也算是他家值钱的一样了,不比起能换一只可以让他读进去书的鸡来说, 这马就不算什么了。
鬼山的入口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为了出行,也为了守住入口,绕鬼山入口后,外边的官道就建了个马厩,路的人都当那是茶馆,如今也快成驿站了。
而为主子想用马就立马能用,白日都是将马拴在外头的,沈无咎解了绳子翻上马就能走。
……
京城除了边关急报外已经许久没见有人当街策马狂奔了,街上行人纷纷避让,楼上茶馆酒楼的人也忍不住探出头往窗外看,想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这时候能坐在茶馆酒楼闲喝茶的人多是京中整日没事干的公子哥,所以,他们看马上的影,认出是谁后,一个个吓缩了回去。
攸宁公主进京了!攸宁公主居然进京了!
天道大臣们道攸宁公主长住鬼山后有多兴奋,只要公主不在城里,他们就不用每日活提吊胆。
这会攸宁公主进京,而且杀气腾腾的样子,也不道谁这么找,敢惹上攸宁公主。
马狂奔而的时候,差点没撞路边又在醉梦的楚赢彧,他拎着酒坛子醉醺醺地望着皇宫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回又不道谁倒霉了。
秦阁老倒下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开始他们可是联手想要沈无咎的命,甚至整个沈家。只是没想下场会那般惨烈。
连历经两代帝王的秦阁老都落如此下场,他因为是皇帝的儿子,所以只被贬为庶民,要不然下场只会更惨吧?
“果真是个祸害!”楚赢彧嗤笑了声,又昂头喝了口酒,摇摇晃晃往前走。
……
“让开!”
了宫门口,楚攸宁连马都没下,直接用马鞭挥出一条路,骑着马进了宫门。
沈无咎追来刚好看媳妇骑马进宫,他倒是也想跟着骑进去,可惜他还有理智。
他翻下马,大步往宫门冲,经宫门禁军的时候只匆匆撂下一句话,“跟媳妇闹别扭了,媳妇吵着回娘家。”
宫门禁军:……
敢情公主惹杀气腾腾的人是您啊,可皇宫是夫妻吵架就可以回来的地吗?
景徽帝昨夜和美人共度春霄,不为何总觉昨夜的他较之以往更勇猛,于是一下朝,就叫来美人温存正好放松一下,听说楚攸宁骑马闯入宫,他忙推开怀里的美人,惊站起来。
“沈无咎出事了?不会是伤势复发吧?快传太医!”
他闺女如今除了粮食外在乎沈无咎,只有沈无咎能让他那莽闺女这么紧张着急,不顾一切骑马闯皇宫。
那美人一听是攸宁公主,刚要出口的嘤嘤立马咽回去,并且很识趣地告退。
曾经盛宠多年的昭贵妃如今还在冷宫里艰难度日呢,她可不敢触这霉头。
楚攸宁下马登上阶陛的时候,顺手拔了守在阶陛前的一个禁军的刀,拖着拾级而上,刀尖刮在地面弄出刺耳瘆人的声音。
今日的公主穿着月白色窄袖对襟襦裙,头上盘了个发髻,用小珍珠点缀,看起来俏皮又不失飘逸,只是这么个俏丽精致的小姑娘此时拖着尺大刀杀气腾腾的模样,实在叫人退避舍。
大家这时候终于意识不对劲了,公主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是要弑君吗?
今日当职的正好是周尧,他暗啐自倒霉,又碰上攸宁公主搞事。
他赶紧带着一队禁军上前阻拦,边拦边退。
“请公主止步!”
“让开!”楚攸宁抬眼,娇声一喝,刀一挥,充分展现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禁军自然也不会傻往刀口上撞,就公主那力气,能人砍成两半,再说陛下没发话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
景徽帝走出来看的就是他闺女一副要杀人的表情,里咯噔一跳。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驸马出事而着急的样子,倒像是来弑君的。
“攸宁,你这是在做什么!”景徽帝怒问。
还剩五个台阶,楚攸宁站定,用刀指向他,向来清脆悦耳的声音格外冰冷,“奚音是你杀的?”
景徽帝蒙了下,扭头问刘正,“奚音是谁?”
刘正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摇头,“奴也不,还请公主明示。”
“就是从越国人手里抢回来的那个女人,她叫奚音,在鬼山帮养鸡。”
景徽帝听是从越国人手里抢下的那个,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负在背后的手暗暗攥起。
“陛下,是昨日在鸡窝里捡鸡蛋的那位妇人。”刘正以为景徽帝还是没想起来。
景徽帝自然想了,难怪他看那妇人哪怕裙布荆钗也掩不住风情,原来是越国带来的女人。
本来还想骂楚攸宁个越国女人收在边也不怕是细,又想她人打发去养鸡,就算是细,也是那细更可怜。
“就为了这么个可能是越国细的人,你提刀来杀你爹?!”景徽帝沉下脸,是真的动怒了。
“什么越国细,她本来就是庆国人,被人卖去越国!从收下她那一刻起,她就是的人!的人,绝不能无缘无故被杀!”
在丧尸越来越强大的末世,她护不住自的队员也就算了,在这个对她来说一点儿也不危险的世界,她还护不住自的人,还是在自地盘上出了事,简直没法原谅!
她不允许她的人不明不白。
景徽帝看她是认真的,神色也冷了,“你如何证明是朕杀的?证据呢?”
“你昨天带去鬼山的暗卫叫出来,问问就道。”楚攸宁胸有成竹。
景徽帝背后的手攥更紧了,他是道他闺女有点邪门的,说不定边真跟着个祖宗。祖宗显灵,真言现。
景徽帝给刘正使了个眼色。
刘正跟随景徽帝这么多年,哪里还能不懂,这人真是暗卫杀的。
他里打颤,微微点头,转尖声命令,“昨日跟陛下去鬼山的暗一暗出来。”
很快,两个暗卫,一个从角处现,一个从殿内走出,长相是扔人群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样。
楚攸宁仔细辨认了眼,摇头,刀尖指向暗,“不是他。”
景徽帝里一紧,他闺女居然还能辨认出真假!
“朕的暗卫你还能见不成?说破天去也是他们两个!”对他闺女就活不认。
楚攸宁的目光逐渐变危险起来,“那问您也行。”
景徽帝不由倒退一步。
“公主!”沈无咎赶来就听这话,赶紧喊了声,大步登阶。
景徽帝看沈无咎来了,皆是一松。总觉他闺女的“问”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沈无咎跑上来,也顾不上行不行礼了,他压下楚攸宁的刀,将她转来面向自,肃着脸对她微微摇头,“不可。”
“这是快能了解真相的办法。”楚攸宁难倔强。
沈无咎她揽前,低头在她耳边耐温柔地哄,“道公主很厉害,但是这事不能做,一旦做了,你与陛下的父女情分就没了。”
“谁稀罕。”楚攸宁嘟囔。
她道,一旦她用精神力控制景徽帝,景徽帝事后不可能里没有疙瘩,不可能不防着她,甚至她当异类,时候就不是一个祖宗显灵能说去的了。
“可是公主能肯定是陛下做的吗?”沈无咎问。
楚攸宁摇头,不确定,所以要问,但是又不能那样问,烦了!
尽管沈无咎也希望能从景徽帝口中问出真相,但公主犹豫代表她其实内也不想跟陛下闹翻,如果这事会让他媳妇中留下疙瘩,他宁可自查。
事情已经浮出水面,总能查的。倘若真查出来他父兄的与陛下有关,时候他再做什么,对公主也问无愧。
楚攸宁从他怀里退出,目光凌厉地逼向景徽帝,“您敢拿您的皇位保证奚音不是您杀的吗?”
“放肆!”景徽帝怒喝。
“放五放六!”楚攸宁刀尖修往地上一戳,气势大开。
公主这话一出,现场恍若静止。
大家想笑又不能,只能憋着。这么严肃的时刻,不能笑!
景徽帝好不容易起来的气势又被戳破了。
放五放六?他要不要接个放七放八给她听听看有多好笑?
景徽帝怒而拂袖,神情坦荡,“本来就不是朕杀的,朕凭什么拿皇位保证?”
“不保证就那个暗卫交出来,不交自进去找。”楚攸宁说着提刀继续往上走。
“公主给朕拦下!”景徽帝急声喊。
周尧赶紧带人上前阻拦。
楚攸宁举刀直接对着他们拔出的刀横推去,脚下也没闲着,强大的力气使那些禁军如同被巨浪冲翻倒地。
沈无咎见楚攸宁动手,自然也不能干看着,拦住往上冲的禁军。
“混账东西,朕让暗出来,你不是暗你出来做什么?光这个,朕就可以让他以谢罪!”景徽帝狠狠一脚踹上那个叫暗的暗卫,说“以谢罪”的时候语气加重。
沈无咎听这话意识不妙。
果然,下一刻,大殿内飞出一道黑影,迎上楚攸宁的刀。
楚攸宁一直用精神力锁定他呢,见人出来,轻巧侧避开他这毫无杀伤力的攻击,手扣住他的手晚,将他往地上一扯,抬脚踹飞出去。
那暗卫从上往下滚落阶陛下,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沈无咎脸色一变,提气飞而下,只是,来不及了。
“陛下,属下有罪!”
那暗卫喊完就拔刀自刎,沈无咎赶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刀还是楚攸宁教军器局打的刺刀,已经给暗卫配备上了。
事情发太快,楚攸宁完全没反应来人就已经了。尤其是那刀,让她有种自坑自的感觉,虽然没这刀,也还会有别的刀,但就是不爽。
沈无咎回头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景徽帝,他可以肯定这个暗卫是听了景徽帝那句“以谢罪”之后,借由对公主出手而自尽的。
从秦阁老,奚音,再这个暗卫……陛下都是急着灭口,这背后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楚攸宁眯起眼看向景徽帝,“是您要他自杀的?”
“朕何时让他自杀了?”景徽帝打不认。
“君要臣臣不不。”
“你这时候倒是道这话了,那你还敢顶撞朕。”
“是跟您说道理。”
“歪理!”
楚攸宁话锋一转,“所以,您为什么要杀奚音?”
“朕没杀,是那暗卫自主张!”景徽帝看向那个已经气绝亡了的暗卫,脸色阴沉,“既然是朕的暗卫出了差错,待朕查清楚再给你个交代。”
楚攸宁讽刺道,“您连自的暗卫都分不清谁是谁,指望您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你是不是不朕气就不甘?”要不是道他闺女嫌弃他这皇位嫌弃要,他都要怀疑她是想气他,好继承他的皇位了。
楚攸宁不服,“您自气大怪谁?做为皇帝不能只听好话!”
景徽帝:……
楚攸宁也道想让景徽帝承认不可能,他分明是有意隐瞒什么,除非动用精神力。可是沈无咎说对,一旦用了就等于翻脸了。她又不是不道她能这样顶撞景徽帝也有景徽帝纵容的成分在。
沈无咎上前按了按楚攸宁的肩膀,目光直直看向景徽帝,“陛下,臣有事要禀。”
景徽帝见沈无咎这架势,直觉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比他闺女还难搞。
“回殿上说。”他拂袖转回殿。
楚攸宁正要跟着进殿,看刘正盯着她手上的刀,这想起刀还没还。她回头扫了眼,精准在一群禁军里找刀的主人,噔噔噔跑去刀还给他,“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刚要受宠若惊的禁军听这话只想刀给扔了,他一点也不想再借。
刚迈入大殿的景徽帝听她这话更气了,忍不住回,“怎么的?你还想再提刀逼宫?”
“那叫什么逼宫,那是替父皇您试试这些禁军的手,要道他们可是负责保护您的安全,连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还指望他们抵挡刺客呢。”楚攸宁双手背后,跟着迈入大殿。
禁军们:不!您一点也不弱,求您别谦虚!
了大殿上,景徽帝坐回御案后,看向沈无咎,“说吧。”
沈无咎拱手行了一礼,直起,“景徽九年,越国一皇子任命前往绥国命绥国攻打庆国一事,途经庸城,自诩越国皇子份无人敢伤他,只带一奴仆入城游玩,后遇奚音欲要强占,被臣的大哥碰见,失手杀之。一个月后,绥国开始大举进攻,臣的父亲与大哥战在那场战事里。“
沈无咎神色平静地娓娓道来当年真相,可越是平静越能听出他里的不平静来。
他从一开始就盯着景徽帝看,想从表情变化看出景徽帝是否情,也不管直视圣颜是否不妥了。
或许当皇帝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早就练炉火纯青,他看不出什么来。
景徽帝御案下的手早已悄然握紧,不怒也是真怒,“越国竟与绥国早就勾结在一起!”
沈无咎的重点并不是这个,他神情沈肃,“陛下,臣一直好奇臣的父兄为何会战在那场战事里。论战斗力,沈家军比绥军强,论兵法,父亲自镇守边关开始就没丢失半座城,去比那场战更惨烈的不是没有,为何偏偏就在这场仗中战了?陛下可是何原因?”
景徽帝看着他,半响,干巴巴地安慰,“沈无咎,你要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沈无咎垂眸,“陛下,臣就那场战事在沙盘上做了无数次推演,不管如何推演,臣的父兄都不可能落战的地步,除非……”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出鞘的利剑,“君要他们战。”
楚攸宁瞪大眼,所以,导致沈家几位嫂嫂守寡的人居然,可能是这个昏君?!
景徽帝脸色一沉,怒然拍案,“沈无咎,谁给你的胆子敢质问朕!朕没事要自的将士打败仗?图什么?图你沈家军的兵权吗?要想收回兵权,朕有的是法子,你见朕动你兵权吗?”
“您就说有没有干这事吧?要真干了这事还让人后代子孙为您守国门,那您多损呐!”楚攸宁直言。
“楚元熹,你给朕闭嘴!”景徽帝怒吼。
“楚元熹是谁?不认识。”楚攸宁说着还四下张望了下,可景徽帝气的。
这逆女,为了顶撞他,连名字都不要了。
沈无咎对楚攸宁微微摇头,楚攸宁立即乖乖闭上嘴。
景徽帝:……更塞了。
沈无咎对楚攸宁勉强笑了笑,重新看向景徽帝,目露坚决,“臣今日在此只要陛下一个答复,臣几个父兄的是否与陛下有关?”
既然杀奚音的事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那就从他父兄的事情上要个肯定的答复,他好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反了你!还真以为朕会像纵容攸宁那般纵容你吗?就凭你这话朕就可以治你罪!“景徽帝指着沈无咎,龙颜大怒。
“你要真敢治罪,那你就是虚!”楚攸宁也大声吼回去。
景徽帝:……
他忍了又忍没开口让人她叉出去。
沈无咎抬手捏了捏公主的手,看向景徽帝的眼神没有半点退缩,“即臣没有尚公主,臣也是一样的问法!”
“呵!你是可以慷慨就义了,你沈家的几位寡嫂、侄子侄女都不管了?”景徽帝嗤笑。
“沈家人可以因为不敌敌军而战沙场,但不能于阴私!沈家上下,但求个明白!”沈无咎斩钉截铁,态度决绝。
“沈家又没错,要也是害沈家男儿的人。”楚攸宁力顶。
景徽帝听这话就梗,“要真是朕做的,你还想杀了朕不成?”
“那真是您做的吗?”楚攸宁反问。
“朕没有!”景徽帝被激脱口而出。
楚攸宁放了,沈无咎拉起来,“行了,不是他做的,这双眼不会看错。”
沈无咎自是相信公主的能力,但他还是有存疑,以陛下暗示那暗卫自尽的样子不像是无关,他很肯定这里面隐藏了什么。
见沈无咎不说话,以为他不相信,楚攸宁拍胸脯保证,“要是后证明咱父亲和大哥他们都是他害的,帮你。”
她可是个有担当的队长。
景徽险些怒急攻,“你个逆女!”
还咱父亲……她亲爹在这呢!
楚攸宁用力瞪回去,“不是您做的,您怕什么!”
景徽帝噎了下,“……朕见不你为个男人弑父不行?”
“这是为您做担保!如果担保出错自然承担责任。”楚攸宁认为她没错。
景徽帝:……
他就是宠了这么个玩意,为男人要自个爹的命。
楚攸宁代入景徽帝的份想了想,觉自好像是有那么点分,她眨眨眼,软下声音安慰,“只要不是您做的,这事就不存在。”
这事是不是他做的问题吗?而是她为了男人要对付自的亲爹!
“那么,臣换个问法。”沈无咎直直看向景徽帝,“还请陛下告诉臣,父兄他们是否其所!”
景徽帝见他如此执着,冷冷盯着他看了半响,长叹一声,“沈家满门皆是忠臣良将,你父兄……忠烈!”
沈无咎里并没有安慰,陛下承认父兄忠烈,却不是其所。
试问,在战场上的人,哪个不忠烈?
“报!”
殿外忽然传来长长的急报声,由远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