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咎就坐在旁边, 神情肃穆等她来。
楚攸宁走过去看了眼长盒里的剑,“咱们这就开始?”
沈无咎点头,拿起剑, 临了还是有不舍地用手抚过剑身,眸如深渊,像是在告别。
半响, 他把剑递给楚攸宁,“公主尽管放手去做,这把剑亦是在完成它的使命。”
是吗?她怎么看不出来他真有那么轻松自若呢?
楚攸宁狐疑看了他一眼,抬手握住剑柄,剑横在身, 另一只手覆上剑身, 闭上眼睛开始吸收里面的能量。
源源不断的能量被吸收进体内,像一条溪流汇入干枯的异能核里。
在末世早有证明不光是丧尸脑子里有晶核, 人也有异能核。内视自然不可能内视的, 但她能感觉沉静的异能核像个贪吃的小孩不停吸收能量。
沈无咎没看到楚攸宁放上去的手有什么异常现象,但他能感受得到她周身仿佛建起一无形的屏障。
超出他所有认知的一幕在眼前上演, 他紧紧握住扶手才能压住内心的震惊。
一刻钟后,楚攸宁感觉到剑快要崩溃, 她的异能已经吸收了八分满,于是便收手了。
毕竟这是沈家几代人传承过来的剑,沈无咎又那么郑重对待,还是别弄坏了。
八分满也足够治好沈无咎的伤了, 其实她的异能有龟速在恢复的, 但是在没有能量吸收的情况下,想要恢复到能治疗沈无咎的程度,大概得有个七年八年, 到时候估计沈无咎坟头上的草已经拔了好几茬了。
沈无咎见楚攸宁已经结束,太启剑还好好的,眼眸闪过一抹亮光,“公主,不是说吸收完剑毁掉吗?还是,得分为几次吸收?”
“这把剑能量很足,我吸饱了。不过这把剑以后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不有以前的威了。”楚攸宁说着把剑竖下来递给他。
“多谢公主特地保留住太启剑。”沈无咎接过剑。
楚攸宁诧异,“你怎么知道?”他应该看不出来才是。
“原来真是公主特意留住的。”沈无咎嘴角带出笑,因为沈家接连出事后而变得越发冷硬的心因她柔软。
楚攸宁的眼睛瞪得滚圆,“你诈我!”
这像炸了毛般的猫儿样让沈无咎想给她摸头。
因为坐在轮椅上,头暂时是摸不到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我猜的,因为我知道公主善良。”
能量吸收了,剑还在,他的伤也被治好,没有比这更圆满的结果了。
楚攸宁的毛瞬间被捋顺了,傲娇,“你还挺有眼光。”
沈无咎轻笑,低头看着手里的太启剑,虽然还是一样毫无锋芒,但还是能看出不一样的。之的太启剑就像沉睡了的猛兽,被唤醒的时候气吞山河,如今的太启剑就好像失去了那头猛兽,真的如同它的外表一般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于沈家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沈无咎把剑仔细放进长盒里,放在腿上,滑动轮椅过去,正要起身亲自放回暗格里。
“放回那个墙里面是吧?你就别动了,我帮你。”楚攸宁伸手接过来,拿去放到墙上特地凿出来的暗格。
沈无咎亲自将画卷放下来,这把剑往后可能就没有拿出来的机会了,只能当做念想在沈家供着。
楚攸宁走回到他面前,“那现在就开始给你治伤吧。”
沈无咎一怔,“公主不用歇息吗?”
“不用,早点治好,你也能早点蹦跶,给你治完伤我还要去给归哥儿做木剑。”
沈无咎:“……”
我居然还没一把木剑重要?突然觉得归哥儿不可爱了。
两人来到寝房这边,楚攸宁看向沈无咎,“需要我把你抱上床吗?”
沈无咎脸色一黑,立马从轮椅上起来坐到床上。他恨不得立即好起来,向公主证明他有多男人。
“脱掉衣服,躺下。”楚攸宁站在床。
沈无咎:“……”
叫脱衣服的人面无异样,他却内心羞耻,耳尖都红了。一想,他是个爷们,公主脸都没红,他像个娘们似的红个啥,反正都是自己媳妇了。
沈无咎这么想着,扯开衣带,连同里衣,一把扯开,躺得像挺尸,脸上就像是在执行军令一般严肃。
衣服扯开,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古代裹得严实,哪怕是在战场上也里三层外三层,本来就白的皮肤哪怕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也不晒黑到哪去,和他脸上淡淡的小麦色不是同一个颜色。
吸引楚攸宁的不是他的身材有多好,而是胸膛上两道略显狰狞的伤疤,其中一从他心脏位置横过,显然当时这伤也险些要了他的命。
在战场上征战多年还能没有伤疤那可能是去打酱油的,像她在末世手上还被划了长长一疤呢。要是木系异能还能去疤,可惜她是精神系。
“吓着了?”沈无咎把衣服拢回来遮住伤疤。
楚攸宁摇头,“伤疤就是军功,你不用自卑。别人一般都是先看脸的,你的脸长得还不错。”
末世人连这点伤疤都怕,那注定活不久。
沈无咎刚被第一句感动到,就被后面那句弄得哭笑不得。因为他的脸被称为玉面将军,没想到在公主这里还成了安慰他的话。
楚攸宁拉来一张圆凳坐下,就要动手去揭他缠在腰上的绷带,沈无咎还是怕血糊糊的伤吓着她,便说要自己来。
楚攸宁一把拍开他的手,“不需要揭,你躺好,不许动。”
沈无咎觉得自己成了个小媳妇,只能乖乖听话,受伤的人没人权。
楚攸宁用精神在他伤口上轻轻一划,层层绷带被从中整齐断开,她轻轻将绷带揭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撒在上面的金创药已经和血融在一起,凝结成块。
沈无咎一直担心她会吓到,毕竟血肉模糊的伤可比陈年旧疤难看多了。可是她的神情却是习以为常,似乎看惯了这样的伤口,连眉都不皱一下。
把绷带全都揭开后,楚攸宁抬头看向沈无咎,“可能会痛,你应该能忍的吧?”
这里没有麻醉药,她的精神也不是治疗系,就是用精神凝成线代替缝合线把伤口缝合起来,缝合的时候挺多没针线缝合那么痛。
沈无咎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公主尽管放手治。”
楚攸宁想了想,扯下系在腰间的荷包给他,“你要是痛得忍不了就咬它吧,挺香的。”
“是很香。”沈无咎接过来拿在手里,没闻到她说的香味,而是属于她身上的熏香。
“那可是我舍不得吃的。”楚攸宁有肉疼。
沈无咎笑了,“日后我给公主买更多好吃的。”
“你果然是上的,不错。”
楚攸宁夸赞了句,手放在他的伤口上空,一缕精神从指间流出没入伤口,然后,沈无咎的内脏清晰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幸好在末世的时候基地里的生存学院有特别教过认识人体内脏器官,她才知道哪里是哪里。
沈无咎伤在左肾,裂伤裂口还算整齐,其余裂口也浅小,要是严重到需要切肾的地步,光靠精神还真没法。
楚攸宁跟沈无咎说了声,便分出一缕精神制止伤肾出血,用另一缕清除肾周围引发的血肿,小心地将血引导出体外,后是缝合。
楚攸宁控制着精神凝成一条无形的线开始缝合肾盂肾盏的裂伤。精神是由她控制的,实际上这精神就跟真正的手术缝合一样,如果是实线势必看出来缝合得丑,但是,谁管它呢,只要缝合到能让伤口不出血慢慢愈合就行。
细细的精神线穿过皮肉,痛肯定是痛的,但是沈无咎连哼都没哼一声,额上布满汗珠,紧咬牙关,手里握着公主给的荷包,全身青筋都在暴突。
没多久,楚攸宁就缝合好了,她切断精神,让那缕精神留在沈无咎体内继续保持着缝合作用,等沈无咎伤口愈合了,就可以收回来。
沈无咎这伤主要致命的是肾脏,肾脏缝合上了,他的伤也就不动不动就出血了。
看沈无咎的痛得脸色发白,额上都布满了汗珠,楚攸宁觉得外伤就让它慢慢愈合吧,只要内里不出血,这外伤用这里的药就能好,于是就帮他重新包扎好。
重新上药,包扎好,楚攸宁看沈无咎额上的汗珠还在,觉得他可能没气擦汗了,就捏起袖子给他抹了把汗。
沈无咎从这个角度看,由下往上,圆润的下巴到小巧嘟嘟的粉唇,到她掩盖在长睫下清亮透澈的眼眸,每一寸都深深刻进他的脑海里,与梦里那个恶毒的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楚攸宁收回袖子,对上他夜空般深邃的眼眸,突然发现里面好像藏着一团火,烧得她都有点热。
她以为沈无咎是期待她告诉他治伤结果眼神才这么火热,赶忙说,“你的内伤已经缝合好了,这几天还是卧床休息吧,能加快愈合。”
沈无咎微微点头,缓缓抬起手,递出一直拿在手里的荷包,声音虚弱,“里面的东西应该还没坏。”
楚攸宁一怔,精神一扫,里面的酥糖真的没有碎。明明这么痛还舍不得弄坏她的吃食,楚攸宁有点感动。
她收回来,“别以为没弄坏就不用给我买好吃的了。”
沈无咎轻轻一笑,“等我好了,我带公主去吃任何公主想要吃的东西,绝不食言。”
“我以后要出去吃遍天下的。”楚攸宁说。
沈无咎一怔,公主是打算离开京城游历天下?也是,华美的皇宫困不住她,军府自然也困不住她。
他伸手握住楚攸宁的手,“公主,不用出去也能吃遍天下的,我可以让人给你寻来。”
“那倒也行。”有人把好吃的送到嘴边还能有什么不行的。
沈无咎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哪天回来,媳妇跑没影了。
接下来,楚攸宁又沈无咎的外伤包扎好,这才去开门让程安程佑进来。
程安程佑听主子说让公主给他上药,也不用叫大夫,他们都担心公主这药上得不让主子的伤加重。
尤其是屋里一直很安静,他们把耳朵贴在门上,只能偶尔听见公主的声音,实在叫他们担忧。
房门猝不及防打开,把耳朵贴在门上的程安和程佑差点往里摔的倒,还是程安眼疾手快把程佑往后拉,两人刹不住往后跌坐在地。
精神恢复,楚攸宁早就看到门外程安程佑的动静了,她就是放轻脚步打开门给对方一个惊喜的。
程安程佑表示,这分明是惊吓!
楚攸宁的手摸向腰间荷包,一直端着水在外头候着的风儿上,“公主,您先净手。”
楚攸宁顿住,这有什么,在末世刚杀完丧尸就啃红薯的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这里不是末世,她收住手,乖乖把手往水盆里搓了搓,又用冰儿递上来的帕子擦手,这才顺利掏出酥糖来吃。
她边吃边看向程安和程佑, “药煎好了可以端上来给你们主子喝了。”
太医开的药是帮助伤口愈合,也有镇痛作用的,让沈无咎喝了也不冲突。
程安和程佑听了,有怀疑,“公主真的给主子换好药了?”
“你们不信我?”楚攸宁挥拳头。
程安连忙笑,“信!公主说好了就一定是好了。”
楚攸宁给他们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赶紧把药端来让他喝了睡一觉吧,你们看着他,别让他随意挪动。”
“是,在公主没准许主子下床之,属下一定主子牢牢盯在床上。”程安大声保证,眼睛还往屋里瞄,就是为了让主子听见,他也是奉命行事。
楚攸宁拍拍他的肩膀,“好。”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公主的夸赞,程安觉得与有荣焉。
“那我走了。”楚攸宁觉得这里没她的事了,挥挥小手,走得十分轻快。
她的精神在沈无咎体内,伤口有什么变化她一清二楚,完全不需要守着。
程安和程佑相视一眼,总觉得主子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屋里还等着公主进来的沈无咎:“……”
在公主的心里,怕是还没有身为他媳妇的自觉。
楚攸宁回到正院这边没多久,大夫人就让人送来好多点心,虽然没有皇宫里的精致,但是每一种都是用足了心的,看得人食指大动。
这是大夫人得到沈无咎的伤已经治好了的消息,知道公主得空了才让人给送过来的。
张嬷嬷怕楚攸宁吃得没克制,便劝她,“公主,您作为长辈是不是应该给府里小辈分一?”
“长辈是很老的人,我还小呢。”楚攸宁嘴里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不承认自己是长辈,这辈份太老了。哪怕她在末世二十岁了也还是队里的小宝宝呢。
张嬷嬷已经习惯了她的脑回路,笑着哄,“公主,这无关年龄大小,而是辈份。您如今可是成了归哥儿和如姐儿云姐儿的婶婶了。”
“那你挑一让人给他们送去吧。”对幼崽,楚攸宁还是很好说话的。
张嬷嬷立即挑了一大半出来分成份,让人送出去。中途楚攸宁见势不妙,边吃边挑着能往荷包里装的点心往荷包里装。
“嬷嬷,不是说给归哥儿,如姐儿,云姐儿吗?才三个,你这是分了份。”以为她不识数是怎么的。
张嬷嬷被她这孩子气的计较给笑到,“公主,二姑娘唤您嫂嫂,也是小辈。”
按理,在别的人家里,一个庶女也许还当不得公主放在心上,但是在将军府不同,何况这也是为了不让公主吃那么多。
楚攸宁瞪眼,“她都比我大!”
准确的说比这具身体大。
“可您的辈份大。”
楚攸宁:“……”当长辈好亏。
且不说几个小辈得到公主派人送来的点心有多高兴,又吃了一肚子点心的楚攸宁闲着没事干,想起答应要给归哥儿做的剑。
她在府里找和归哥儿那把木剑相似颜色的木头,要足够坚硬结实,能承受雕刻的还真不好找,后脑海里闪人过沈无咎房里那个屏风。
正巧,沈无咎喝了药后,只是感觉到内里好似有股力量在收拢他的伤,并不是很痛,也睡不着,就想起公主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了。
楚攸宁找过来时候,正好碰上程安带着奚音正要进书房。
楚攸宁还没反应过来,跟在身边的风儿已经炸了。
“公主,张嬷嬷说得没错,这个奚音就是不能留。这才来第一天就被驸马瞧上了!亏您还担心驸马的伤,纡尊降贵,亲自给驸马上药呢。”
楚攸宁给沈无咎治伤的事只有沈无咎知道,就连几位夫人都以为是楚攸宁找的高人给治的。刚才在屋里治伤沈无咎对外说是公主要给他上药,两个婢女自然是认为公主和驸马关起门来培养感情。
楚攸宁看了眼奚音,“为什么不能留?奚音不错啊,被看上也正常,不然也不有人抢着花高价买她。”
风儿更气了,“公主,您该不忘了驸马是您的夫君吧?”
楚攸宁点头,“还真忘了。”
风儿:“……”
程安看到楚攸宁突然出现也吓了一跳,他被主子交代去把这个叫奚音的领过来时还胆战心惊的呢。
听程佑说,这可是主子交代裴公子跟陈家公子抢的女人,没想到陈公子和裴公子谁都没买到,后人被公主带回来了。早知道是主子要的人,他当时一定拼了命阻止公主把这人带回来啊。
“程安,带公主一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