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天音夫人呢。”
“大概是恰好错过了吧。”
明知道是自己提前让鎹鸦送来讯息让天音夫人早就离开了, 可还是发生了以上的对话,就像是随意扯了个话题来打断安静。
季砚笙说着明知故问的话,季缘一也认真的回答着她的话, 姐弟俩牵着手沿着山路往上爬, 虽说是山路, 但这样说其实都有些勉强,这里更像是被人为一步步长年累月踩出来的一条能够引导他人前行离开的绵长痕迹。
爬满了青苔的岩石、裹挟着雨水变得湿滑的泥土、藤枝交缠编织成翠色的地面、需要高高仰起头才能看见枝杈上落着几只疲倦的鸟儿细细鸣叫。
走在前面的黑红色蓬松长辫的青年看着越发陡坡的前路,他松开了一直紧紧牵着女子的手, 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我们快些上去吧,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
“嗯。”
季砚笙没有矫情和剧情,趴在了缘一的背上,虽然是日轮刀之鬼的设定, 但是大概日轮刀是由汲取了太阳光而诞生的矿石所铸造的刀刃, 他一点都不冰冷,依旧是那样的温暖。
湿滑的泥路让缘一不得不走得更加慢, 确认自己每一步都踩稳踩实不会滑才踏出下一步,背上的重量在他看来还是太过轻飘飘了, 他的表情却像是背负了自己的整个世界那样慎重而小心翼翼,很快路就被他们走到了头。
那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似乎是山中樵夫所搭建起来的住所,即便是大正时代,这个与西洋文化产生冲突与融合的时期,贫穷落后的人依旧层出不穷, 他们仍旧按照旧时代的节奏和习惯在国家的边缘踱步, 与这个正在更迭的时代信息不沾一点边。
季缘一放下季砚笙, 季砚笙上前敲了敲门, 此时的天已经临近黄昏, 那些乡间怪谈依旧在人与人之间盛传着,那木门刚刚打开一丝就被嘭得一声关上。
那因为被过于用力关上而颤抖的木门似乎都在宣泄着屋内人的害怕。
季砚笙耐心的又敲了敲门。
这一次换了个人开门。
是一个表情看上去凶巴巴、色厉内荏的小男孩,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神情更为胆怯内敛的双生子,看年龄和外表应当是这对双生子的母亲也害怕的站在男孩后面,手里拿着菜刀,想来一有不对劲她就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冲过来。
季砚笙礼貌的鞠了一躬,掩唇一笑:“打扰了。”
她的姿态和容貌都太过美好,竟是让屋内的三人都不自觉的神情微微松动,反应过来后他们更加的警惕。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们谈——”
“离我的妻儿远点!!!”见长着鬼角的男女站在自家门前,自己的家人害怕的站在门内,樵夫惊慌失措的举着斧子砍过来,却被护在女子身边的赤红色鬼角男子一手掀翻反压制在地上。
斧子骨碌碌在空中打了个圈,顶在了一边的树干上。
“孩子他爸!”
“爸爸!”
妇人举起了菜刀冲了过来,季砚笙连着鞘拿起自己的日轮刀,只用拇指抵着刀镡推出一小截刀身,用刀背挡住了妇人的菜刀,分毫不差。
“姐姐大人!”缘一看见妇人用菜刀砍过来顿时一惊。
“没事,缘一,不用太紧张,松开那位先生吧,地上的雨水都未干,又冷又脏。”季砚笙对缘一摇了摇头后转而对妇人说道,“请冷静下来吧,在这个时间段来拜访吓到你们我们感到很抱歉,但很遗憾外表并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正如你们一样,这些都是我们的父母给予我们的特征。”
“不知道能否听我们几句言呢?”
在季砚笙诚恳的请求下,这一家人的态度总算是有所松动,应该说是季砚笙和季缘一的武力值过于绝对,想要伤害他们不必废话,让他们不得不妥协。
“你们祖上是一位月之呼吸剑士……”季砚笙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都娓娓道来,但她最后的话语让一家子都激动起来了,“所以很抱歉,我需要利用一下你们。”
“你什么意思?!”脾气最暴躁的男孩恨不得直接冲来给季砚笙一拳,家人是他最在乎的存在,哪怕年纪稚嫩,他也要誓死保护家人,“不可能!我们拒绝!”
“很遗憾,在我走到你们家门前……不,应该是踏入这座山的时候就已经成定局了。”季砚笙对上男孩的眼睛,“不过至此之后你们都不需要再担心会在山上遇到食人鬼了,你们不会受任何伤。”
时透父亲一怔,他就是见过食人鬼并且侥幸逃脱的人,他一直都担心自己的家人是否也会遇到那样的怪物。
“您是说……”他甚至用上了敬语。
“我们是来解决根源的,因为你们的祖先变成了食人鬼,所以我来见你们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血脉上的感应是特殊的,尤其是能够使用血鬼术的食人鬼。”季砚笙见时透父亲能够明白,眉眼也温软了下来。
“这世间将不会存在鬼。”她轻轻道,像是叙述着某个故事的结尾。
“包括你们吗?”刚才凶巴巴的男孩看见父亲的表现后也察觉到了什么,相当聪明地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嘴上不饶人的说道。
“哥哥……”双生子弟弟不由得轻轻扯了一下男孩的衣角。
“对待这种要利用我们的家伙还要摆什么好脸色?”作为双生子中的哥哥,时透有一郎恶狠狠的瞪了弟弟时透无一郎一眼,时透无一郎瑟缩了一下,那双漂亮的浅青色眸子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这位美丽的姬君,察觉到他的视线,长着玉白鬼角的女子向他展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可真好看。
时透无一郎感觉不到恶意和不详,只感觉到一种别样的亲近感,就像是他和父母和兄长一样的感觉。
“是哦,包括我们。”墨黑的眸子里仿佛承载着无数银色星辉的鬼姬笑着道,她话音一转说道:“想看月之呼吸吗?你们先祖所使用的剑技。”
“不要!”
“好!”
这对双生子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时透有一郎感觉自己的弟弟眨眼间的功夫就背叛了自己,顿时变得闷闷不乐,但还是被弟弟拉着一起出了屋子。
画着数载星辰的夜幕已经慢慢落下,季砚笙抽出刀,为这个无月的夜晚补缺上这个遗憾。
时透无一郎的眼睛闪闪发光,除了厉害和漂亮之外他说不出任何华丽的词藻,但是孩子朴素的赞美和熠熠生辉的眼睛对于季砚笙而言是最中肯的赞美。
“鬼杀队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时透有一郎想起前段时间被父母招待过的那位白桦树妖精一般的女士,也是这样的端庄优雅,让人提不起心房。
季砚笙也不好说,只是笑着拍拍时透有一郎
的头。
被拍头的时透有一郎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季砚笙如此自来熟,他正想拍开季砚笙的手,但季砚笙已经收回了手。
“缘一,你去阻止黑死牟,我和鬼舞辻无惨‘单独’会面,切记不要下死手。”
“好。”季缘一当即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眨眼间便如火之精灵般消失在光线昏暗的树林之中。
季砚笙用眼神示意和孩子一起欣赏了一番月之呼吸的时透夫妇带着时透兄弟躲进屋子里后看向来者,真没白费她这段时间可以坐车不刻意隐藏行踪的慢慢赶过来。
这一路上她抛出的‘不惧阳光’、‘下属绝对发自内心服从’、‘被世间所喜爱’、‘下属因为限制无法全部同时在她身边’的讯息果然让这位本就急不可耐的鬼王更加的迫不及待。
“应该是初次见面吧,鬼舞辻无惨。”季砚笙握着日轮刀微笑道。
“真是遗憾,明明我们才是同类——”
“谁说我和你这样见不得光的怪物是同类了?先生,你的面色发白脑门发黑看样子是快死的面相呢。”季砚笙三言两语激怒了刚刚还一副‘一切尽在掌握’样子的鬼舞辻无惨,他直接将其他上弦之鬼喊了出来攻击季砚笙。
“兰堂,麻烦你了。”季砚笙微笑,“不要让这些家伙打扰我和这位先生的单独谈话。”
“明白。”随着季砚笙的呼唤,兰堂眨眼间出现在她身旁,数个金色的立方体空间在他的操纵下展开,将那些上弦之鬼一个个封锁在其中,这是能够抵挡住荒霸吐爆发力量的强度的空间壁障,如果没有太宰治那样作弊的无效化,那么他们就只能被封锁在里面。
而在空间之中的兰堂是近乎攻防于一体的最强状态。
无敌?
自从碰上太宰治和中也,谁敢肯定的说自己的异能力是近乎无敌的呢?
那就保险一点说吧?
在他的彩画集之中,他会是最强的。
鬼舞辻无惨看着突变再一次变成一对一的占据,暗骂这些下属真是白费他那么多血的废物。
上弦贰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即便是自己上司的好戏他也在清楚自己无法轻易打破壁障后也是笑眯眯的吃瓜围观。
上弦叁倒是想要暴力突破,却在无意间对上了那位鬼姬看来的视线,那位鬼姬对他一笑,那双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光芒,上弦叁猗窝座脑袋一阵剧痛,眼睛更是开始仿佛被刺入了什么般痛苦。
“狛治!狛治!你没事吧!狛治!”少女担心急切的呼唤宛如穿过了世界的壁障终于传入了他的耳中。
猗窝座怔愣愣的看着他面前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她眼里含着泪,悲伤而难过的看着他,喊着他:“狛治……旦那……”
你是……你是谁……
你是——
“恋雪!!!!”
来到这个世界上后,他们都因身上多出来的设定而获得了新的特殊能力。
季砚笙的特殊能力是——灵视。
她能够看见那些死去的灵魂,并能够暂时将自己的这份能力借给他人。
为什么不要杀了黑死牟?
因为黑死牟身后的继国缘一是那样乞求而悲伤的看着她,如果可以,继国缘一并不想让另一个他来杀死犯错的兄长,因为季缘一虽然是他却又不是他。
痛哭流涕起来的上弦叁像是抱住了什么,不再去想离开这个金色空间,倒不如说如果能够一直看见恋雪,他愿意一直待在里面,他是个保护不了自己的未婚妻和师父的废物,什么都保护不了最后还忘记了他们,伤害了那么多人。
他有罪,却还是想要贪心的让这段时间变得更长。
最强的三个下属都被拖住了,鬼舞辻无惨只能自己孤军奋战,紧接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让他发出了恐惧的咆哮——
笑靥浅浅的鬼姬消失不见,转而代替的是目光冰冷狠戾宛如修罗鬼一般疯狂的日轮刀之鬼。
“鬼舞辻无惨!!!!”看见鬼舞辻无惨的那一刻,这个长着赤红色鬼角的青年便发出了暴怒的吼声。
“我要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
兰堂十分配合的将季缘一和鬼舞辻无惨的绝对空间抬高到空中并缩小了面积,因为相同的能力要么抵消,高级消除低级的,要么同等级相撞发生特异点。
兰堂动了点小手脚,不管鬼舞辻无惨再怎么无能狂怒,鸣女的门也只能开在兰堂的彩画集空间之外。
此时的黑死牟看见突然更换的对手也是一怔。
“我们来谈谈吧?”季砚笙向着六眼恶鬼笑了笑,“我将我的能力借给你,这数百年来的误会和心结在临死前也应该好好解开了。”
“你什么意思——”黑死牟对上季砚笙那双特殊的眼睛,她墨眸中的璀璨银辉在昏暗的黑夜下越发的耀眼,就像是能够清楚看见其中的繁星是在沿着什么轨迹而绕着她瞳孔而转。
“很快你就知道了。”她没有再多说,“接下来就是你们兄弟俩的事情了。”
黑死牟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那熟悉而又让他嫉恨无比的声音,几乎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他们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对方。
——“继国缘一!”
——“兄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