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到站, 胡灵予拖着行李箱随人潮一起下车。
站台烈日暴晒,从空调车厢出来就跟进了火炉似的,是猛火那种, 后面有人立刻哀嚎, 跟行的朋友抱怨:“真想直接飞回家……”
音量不小, 引旁边旅客纷纷侧目。
胡灵予没回头,因为不用看也知, 必然是位胸怀蓝天的鸟科觉醒者。
是没辙,通行区禁止兽是全国统一规定。
今,虽然兽觉醒者的数量在日益增加, 和普通觉醒者相比依然是少数,为了既不影响常的生活秩序, 又不剥夺兽者的权利, 最终制定了“通行区政策”。
比四大的校园,就是一“小型通行区”。再以这座城市为例,共五行政区, 胡灵予家所在的西区, 便是“通行区”,即该区域内可以自由兽,当然兽后的行为也要遵循相关秩序,小到鸟科飞行的垂直区域范围判定, 大到兽犯罪,均有法可依。
通行区和其他行政区并不隔绝,就像兽觉醒者可以满世界跑,只要不违规兽,普通觉醒者一样可以在通行区工作生活,买房置地, 只要他能适应每天出门都是动物世界。
像胡灵予他们小区就有十几户普通觉醒者,都是后搬来的,无一例全是“兽狂热者”,坚定认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兽者,终有一日必兽矣。说也神奇,真有一户“心诚则灵”了,父母没变,孩子却在某天毫无征兆兽,全家高兴的,给整栋楼的邻居送了答谢礼物,然后始忙活孩子转学、报兽相关课班等等,就差拉横幅庆祝“咱孩子终于不是人了”。
电梯抵达相应楼层,轿厢停住,也拉回了胡灵予思绪。
电梯门一打,饭菜香气就飘了满鼻子。
一梯两户,一胡灵予家,一姑妈胡双雪家,门对门。胡灵予自家大门紧锁,那边姑妈家门扇大,分明故意拿香味引诱。
“我回来了。”胡灵予先进姑妈家,站在玄关探头往里打招呼,“美丽的胡士在哪儿呢?”
“是小予嘴甜,不像你弟,天天能把我气死。”胡双雪从厨房里出来,身上系着围裙,图案是水墨山水,清雅秀丽,留白悠远。
面对七年前的姑妈,胡灵予不需要任何适应,因为眼前的胡双雪士和记忆中他最后一次年见到的姑妈,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岁月在别人身上是杀猪刀,在姑妈这里是防腐剂。
“傻站着干什么?”
“姑妈你不应该教国画,应该教美容保养。”
胡双雪士立刻被暖到了,哪怕一手拿着锅铲,也要用另一只手捧住自融的心:“你这孩子真是,赶快把行李放回去,换身衣服洗澡,再让姑妈好好看看。”
胡灵予:“……行,我这就去沐浴更衣。”让姑妈看一眼真不容易。
“对了,”胡双雪突然神秘兮兮眨眼,“星空房里有惊喜哦。”
星空房,其实是胡灵予家里一连通露台的小房。从胡灵予有记忆起,这里就是他的“乐园”,时星空灯投影出漂亮星系,母亲给他讲光年的传说;时星光全暗,墙壁成为幕布,放映仪演绎地球的变迁,生物的演;夜空晴朗时,父亲会带他到露台,用望远镜在真的天空里寻找那些星星。
“一颗星就是一星球,对未知保持敬畏,要永远好奇。”
父亲总这样说。
在胡灵予心中,父母就是榜样,很优秀很优秀的那种——果他们不十几年一日地拿石头当“惊喜”,那就更完美了。
星空房里,已经洗完澡换完衣服,慢悠悠来拆礼物的胡灵予,不出意从礼物盒里拿出一块半透明石头。
转头望。
侧面展架上,这样的石头能组成一加强排。
大的,小的,圆的,扁的,深色的,浅色的,花色的……不形状,不时期,均匀分布在胡灵予十八年的人生里,现在又了自手上这半透明的。
放下石头,拿起盒子里的手写信。
手写信也是胡家的传统,按照父母的说法,显“亲切”。
吾儿灵予:
见字面。
是否喜欢这份礼物?不喜欢也没办法,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为父在和你母亲的“速算决胜负”中不幸落败,只能放弃这次挑选礼物的权利。作为补偿,此次家书为父执笔。
知你报考侦查系,想必收到这封信时,成绩已经落定。无论什么结果,读哪专业,你都是我们的骄傲。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公卿不必,平安喜乐足矣。
最后,是希望你能喜欢这份惊喜,你妈妈她挑选了很久,比爸爸从前挑的那些都漂亮。找一月亮最大的晚上,去露台举起它,你会看见一宇宙。
暑假快乐。——父,胡双平
暑假快不快乐胡灵予不知,亲爹写这信的时候绝对很快乐。前面装腔作调半文半白,到最后秀恩爱的段落就爸爸妈妈了,那叫一温柔。
温柔是给他的吗?不,自只是工具儿。
就像盒子里的这块石头,是暑假礼物吗?不,它也只是承载父母爱情的工具石。
吐槽归吐槽,胡灵予是小心翼翼将石头取出来,放到展架上。
每一块石头都来自于父母的工作地点,那些胡灵予并不知具体在哪儿父母为之挥洒汗水的地方,一挨着一排在展架上,胡灵予有时候会站在这里看很久,仿佛能透这些石头追随父母的脚步。
回到姑妈家,胡灵予敏锐发现鞋架上了一双鞋,转瞬明了,立刻一边换拖鞋一边大声呼唤:“小迪,哥哥回来了——”
要亲热有亲热,尾音百转千回的。
毫不意,某人卧室方向传来关门声。
胡双雪见怪不怪,继续拌她的凉菜,反小哥俩自有一套相处方式。
胡灵予换了拖鞋,直奔“弟弟”房,继续温柔敲门:“程砚迪,我有一天大的好消息哦,你确定不听?”
里面安静。
“确定不听?”
里面继续安静。
“那我走了,等下吃饭的时候再跟你讲。”
门了。
最讨厌吃饭说话的程砚迪学,冷着脸出现在门:“来,让我听听,有‘天大’。”
胡灵予眼角眉梢全是默默意。
程砚迪,姑妈的儿子,比胡灵予小两岁。对于都是独生子,又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两人来说,哥哥弟弟关系名言顺,奈何程砚迪学天性冷感,又早慧聪颖,两岁能识字,岁能背诗,五岁就知斜眼瞥胡灵予说“你真笨”了,可想知这段血浓于水的关系有“塑料”。
更致命的是,胡灵予当初能考上四大,有程砚迪的功劳。备考冲刺阶段,在读高一已经将高中课程自学完毕的程砚迪,被胡双雪士强制推荐来给胡灵予补课,于是高考前的最后一百天,胡灵予接受了来自程学惨无人的“毒舌”洗礼。
题做对了,应该的;做错了,你高中年都在干吗?讲题听懂了,这种需要讲,你应该反思;讲题若干次听不懂,放弃吧,我指的是放弃高考。
虽然胡灵予最终考出了自高中年的最好成绩,愿进入四大,因这段“补课时光”,以至他后面好几年在程砚迪面前抬不起头,说话都不硬气。
后来走出学校工作了,才慢慢意识到自的幼稚和别扭。
现在时光重来,胡灵予决定提前“懂事”。
“我考上侦查系了。”
果然,程砚迪眼里罕见地出现惊讶,他的瞳孔颜色比一般人浅,细微的情绪波动都很分明:“你考上了?”
“嗯哼,”新晋侦查系学胡灵予,单手搭到门框,自信潇洒,“体测四十六名,算上文课排进前十。”
程砚迪上下打量,略微思索:“抱上哪条金大腿了?”
这话胡灵予就不爱听了:“卷子上的每一分都是我自考的。”
“哦,”程砚迪懂了,“体测才抱上。”
“也没全抱……”胡灵予觉这事儿必须有一说一,“跑步、对抗、野性之力,都靠我自。”
程砚迪:“没训练?”
胡灵予:“啊?”
程砚迪:“以你的人水平,考前果仅仅自行训练,不可能在短期内达到侦查系的体测要求。”
胡灵予:“就非有金大腿呗?”
程砚迪:“也可能不止一条。”
胡灵予:“就一条!”
程砚迪:“能带动你,必然自身足够优秀,一优秀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献殷勤,要么欠你钱,要么想泡你。”一顿分析猛虎,“应该是欠你钱。”
……不是,怎么就把泡他给删了!
“程砚迪,”胡灵予真心好奇,“你这么‘招人喜欢’,班里就没学想拿你做一件貂皮大衣吗?”
自这表弟,科属紫貂。就像胡灵予随了亲妈的科属一样,程砚迪也没随着胡家人,随的是亲爹的科属。
“没有。”程砚迪直接给予否定,眉头都不动一下。
“不可能。”胡灵予不信。别的不说,就这张嘴,天天挨揍都是轻的。
程砚迪:“我学习好。”
胡灵予:“学习好就不挨揍了?”
程砚迪:“我体育也好。”
胡灵予:“……”
赤狐决定收回从前对梅花鹿的一切诋毁。样学习好,脑子快,身强体健,和眼前这熊孩子一比,路祈简直不要太好。说话从来温柔,笑容常在温暖,嘲讽都对敌人,鼓励全给队友,耐心,就连最初半哄半撩的花言巧语,现在回忆起来都不油不腻,清新悦耳。
“没事了吧?”程砚迪一手已经摸上门把,明显要送客。
“急什么。”胡灵予按住门板,“我有两件事。”
程砚迪眼底生出疑惑,总觉胡灵予和上次寒假回来时不大一样了,又说不出具体。
想着,就见胡灵予色起来,认真说了一句:“高考那时候,谢谢了。”
程砚迪完全没料到胡灵予会突然提这,都去一年了,这么怀旧的吗?
在胡灵予这里可不是一年,是八年,他都没打心里式一次谢。
自这表弟性子冷,肤色也冷,百年不害羞一回,只要害羞那颜色比喝酒上脸。
比现在。
这样可爱。
胡灵予甚是欣慰:“二件,就是小迪你的事了。”
程砚迪警惕地后退半步,今天的狐狸莫名散发迷之危险。
“这暑假,”胡灵予微顿,再次确认一下记忆,“没错,就是这暑假,你们班会有一人向你表白,千万不要拒绝。”
程砚迪从小学到高中拒的情书连起来能绕这城市两圈:“为什么不能拒?”
胡灵予拍拍他肩膀:“因为到了大学你才发现原来自喜欢,并由此启了长达年的倒追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