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侯府之灭
众目睽睽之下,水盆已经端在安刑面前,只要他洗一次手,能证明清白,可他哪儿敢碰水,因为他是杀害绿雀的凶手,那个钱袋,还是他亲自套在绿雀的手腕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高门府邸中,谁家不用点熏香,喝点药酒的,这随便找一个富家公子出来,他身上的钱袋都带着某种香气,根本做不了证据。而且所谓浸泡药水,所谓的半个月时间的残留,那都是随便说说的罢了,要是沐浴更衣的话,什么味道都会洗没了。
可是安刑心中有鬼,根本想不到这些,他越是在那边不肯动身,那是说明他越有问题。
“安公子?”陈远云催促道:“还不快点?你不是说被陷害,被冤枉的吗?证明一下你的清白的。”
“我……我……”安刑往后退了两步,他支支吾吾的说道:“远陌与我是好朋友,也许我曾经碰触过他的钱袋也不一定……”
“你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没与远陌接触过,怎么接触到他的钱袋?”陈远云冷哼一声,质问道:“你这么怕洗手,是心里有鬼吧。”
“我……我没有!”安刑苍白的反驳道,他看着前方的张相戎,余光也瞄向了旁听的人们,现在大家都对他指指点点,面色严峻起来,“我……我……”
安刑后悔的要命,早知道如此,不该来大理寺旁听,在府里等着陈远陌被追究的好消息好。
见陈远云咄咄逼人,陈远陌实在按耐不住了,他出面阻止道:“大哥,你别这样,安刑他……他不可能拿我的钱袋的,你也说了,我至少有半个月与安刑没见面,他怎么可能接触到我的钱袋?”
“对对,”安刑连声附和道:“没错,我与远陌那么久没见面了,没见过他的钱袋。”
这时张相戎发话了,“陈远陌,你还记不记得刚才你说你的钱袋是什么时候丢的?”
“我……九月初五,”陈远陌回想着说道:“是我妹妹嫁去安国候府……”陈远陌说到一半,立刻打住了,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九月初五那天,陈远陌的钱袋丢了,那日除了安国候府,他可哪儿都没去!
陈远陌懊悔不已,他连忙说道:“我记错了,我记错了,安刑是我的好朋友,他不会害我的,我的钱袋,我的钱袋是九月初六丢的,对,九月初六……”
“可你九月初六那天,不是一直在陈府的祠堂吗?”在张相戎看来,陈远陌现在的解释漏洞百出,他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是在包庇安刑,阻扰查案,还想被打板子吗?!”
“我……”陈远陌像是被吓住了一般,缩了缩脑袋,似乎是被打怕了。
接着张相戎看向了安刑,“安公子,是你杀了绿雀,嫁祸他人的吧。”事情太明显了,安刑不敢洗手,不是怕水里产生薄荷味么。
“我……我没有,什么绿雀,我没有……”安刑毕竟还很年轻,被人质问两句站不住脚,哆嗦起来。
“是他,是他!”乞丐在一旁大声说道:“大人,我亲眼所见,是他杀的人,他是在狡辩!”
绿老爹也上前,拉扯着安刑的衣袖,哭着喊道:“你这挨千刀的家伙,还我儿子命来!我女儿在你们安国候府死于非命,怎么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
一时间,整个大堂乱作一团,张相戎赶紧让衙差们将人拉开,绿老爹哭得都昏了过去,被人抬去稍作休息了。
“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安刑焦急的辩解道:“那个乞丐说谎,他说谎!”
“有没有说谎,本官会调查,”张相戎道:“这案子,本官决定押后再审,安公子你不能回去,请您在大理寺呆一段时间。”
安刑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要将他关押在大理寺吗?!这怎么可以!这岂不是定下了他的罪名?!
“不,不!我不要呆在大理寺!”安刑退了几步,似乎有逃跑的打算,这被张相戎看在眼里,他下令道:“还不快点把人给我抓住!”
“是!”三个衙差上前,立刻将安刑按住,衙差们也不是吃素的,大理寺可不是衙门,也不是刑部,是大楚国的最高司法所在地,平常官员犯事,直接送大理寺审问的,所以这个区区安刑,衙差们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他们见安刑挣扎反抗,便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朝着他的腹部是一拳,打得安刑跪在地上,起不了身。
“不……不……我不要被关在大理寺,”安刑虽然身子不好动了,但嘴里依旧不清不楚的说道:“不要……不要……”
“安刑……”陈远陌见状,于心不忍,想上前帮助,却被陈远云拦截下来,陈远云低声说道:“你疯了吗?他被抓了,那你的风险小了,你忘了刚才张大人说什么了吗?”
“可是……”陈远陌为难的看着安刑,他握了握拳,最终鼓起勇气,向张相戎道:“安刑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待他!”
“他是无辜的?”张相戎不怒反笑道:“是说你有罪了?”
“我……?我也是无辜的……”陈远陌说道:“我与他都是无辜的,我们都没杀人!”
张相戎不愿与陈远陌再交谈下去,他摆摆手,让衙差们将安刑拖下去。陈远陌无法之下,便向安刑求证道:“安刑,安刑,一定是你记错了吧?绿雀他是奴籍?是奴籍对吧?!”
是啊,如果绿雀是奴籍的话,那算杀人被查出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安刑想到这里,一口认定道:“对,对绿雀是奴籍,是奴籍!我之前记错了,他跟他姐姐一样是奴籍!”
“混账东西!大理寺内,怎容你谎话连篇?!”张相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安刑!你还是承认了吧!根本是你杀人,然后再栽赃嫁祸!”
“我没有……”安刑全身颤抖着,“你有什么证据吗?”
“哼,还用得着证据吗?”陈远云冷笑道:“远陌一开始说绿雀是奴籍,找你求证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现在发现事情暴.露了,你又咬定绿雀是奴籍,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安刑愣了好半天,这才脑子转过弯来,这……这一切都是圈套,从陈远陌一开始说绿雀是奴籍的时候起,在下套了!如果绿雀是奴籍,那他会被安上个栽赃陷害,借大理寺之手害死陈远陌的罪名,如果绿雀不是奴籍,那杀人偿命照样逃脱不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安刑以前遇到类似这种情况,都是陈远陌出面,帮忙化解,谁让他们是朋友呢,这次安刑又下意识的看向陈远陌,发现陈远陌之前担忧的神色一扫而空,他嘴角微翘,宛如沼泽的双眸中透出丝丝冷意。
安刑只觉得脑子炸开了,恍惚之间,最近这段时间与陈远陌相关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拂过。当初醉仙楼里卖唱为生的绿乔,安国候府里痛哭不已的陈玉竹,以及小巷中拿着鼓鼓钱袋的绿雀,这……这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
“那个钱袋……那个钱袋本来在绿雀身上!”安刑指着陈远陌,青着脸大声说道:“是你把钱袋交给绿雀的,你害我!!”
“你在说什么?”陈远陌满脸的疑问,“我……我没有害你……”
“陈远陌!你少给我装无辜!是你算计我!你知道我不会放过绿雀,所以故意留下钱袋来,让我上当!”安刑连忙向张相戎道:“大人,大人,陈远陌他不无辜,他……他……”
“我?我怎么了?”陈远陌挑着眉毛,问道:“我没有杀绿雀,”陈远陌说着,稍稍往前走了一步,用很轻的,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也没有杀你大哥……”
听到此处,安刑只觉得全身冷意,难怪,大夫明明都说了,大哥安策还能活一段时间,怎么可能突然在新婚当天猝死?!由于陈玉竹的大吵大闹,家族怕陈家追究到底,使得大哥死后也不得不忍受着烈火焚身的痛苦,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来,这一切原来都是陈远陌害的!
安刑怒气攻心,居然趁着身后的衙差松懈下来时,从其身上抢走了佩刀,直接向陈远陌砍去!“陈远陌!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安刑那易怒的性格,他的暴走早被陈远陌算计在内,要的是他控制不住情绪。
陈远陌仿佛吓傻了一般,丁丁的站着,任由刀向自己砍来。这里可是大理寺,任职的衙差个个武艺高强,在大堂之上闹事,不是在打大理寺的脸么,果然,安刑身后另一个衙差见状,暗叫不好,刀剑无眼,徒手去阻拦定会受伤,于是衙差本能反应的拔.出刀来,然后一刀下去,直接将安刑的右胳膊砍断了!
安刑的断臂与刀一起掉在了地上,呯的一声,十分响亮,伴随着的还有安刑那惨痛的叫声,安刑捂着伤口,在地上直打滚。
张相戎都傻了眼,怎么都料想不到安刑胆子那么大,敢在公审上,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简直没把大理寺放在眼里!
“还不快点把他给我拿下!”张相戎大声命令道。
衙差们将在跪躺在地上的安刑拉了起来,安刑眼珠子里全都是血丝,他忍着疼痛,恶狠狠的看向陈远陌。
见安刑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张相戎也怒了,他问罪道:“安刑!你目无法纪,公然在大堂上行凶,你可知罪?!”
“知罪?那陈远陌他的罪过谁来管?!”安刑想起自己的大哥,那个每天药不离身,病怏怏的亲大哥,他内心痛苦极了,竟然口不择言的当众说道:“大哥明明再多活一年的,可他害死了我大哥!让我大哥死于成婚当天,连尸首都留不得,他……”
安刑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仇视着陈远陌的,他以为陈远陌会惊恐,会害怕,会否认,但实际上,陈远陌只是侧着脑袋,看向别处,宛如玩偶一般,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有那么一刹那,他玩味的看了安刑一眼,那嘲讽的寓意不言而喻。
渐渐的陈远陌开始粗喘着,他瑟瑟发抖的抱着身子,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长衫都都是血迹,之前安刑拿刀砍他,然后安刑的胳膊被砍了下来,这些都是在陈远陌的面前发生的,他似乎被被那血腥的一幕吓到了,当安刑说完他大哥死的真相后,陈远陌终于精神不支,昏倒在地上。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陈远陌的计划进行着,只要安刑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安策小侯爷的事说出,他会立即晕倒,至于其它的,有别人慢慢琢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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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听审,连司礼监的人也在,公堂上发生的事情,都会一字不落的传进皇帝的耳朵。死一个绿雀是小事,可安国候府想皇帝隐瞒安策小侯爷的病情,这可是欺君了。
第二日皇帝下令,派司礼监的太监好好的查。朝堂上陈瑾儒老泪纵横,怒斥安国侯府的行为,自己的亲孙女这辈子算是毁了,一个孙子被打得现在都下不了床,另一个孙子因安国候府的陷害,要遭遇牢狱之灾,一时间,安国候府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安策有痨病的事是个秘密,算是安国候府内部,也没几个人知道,反正安策的尸首被毁,只要否定到底,安国候府能度过一劫。可谁知安国候府的管家安福,受不了司礼监的审问,第一个带头招供,于是接二连三的,其他所有知情者全都承认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司礼监将此时查的清清楚楚,报告给皇帝。
得知真相的皇帝龙颜大怒,直接以欺君之罪,抄了安国候府,并下令其一家上下几十口人,打入奴籍,全部流放至边关做奴隶。至于绿雀的命案,也不用查什么了,皇帝要办安国候府,大理寺很有艳色的直接向皇帝表明,绿雀之死是安刑干的,其目的是迁怒绿雀,并将其嫁祸陈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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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远陌睁开双眼时,早不在公堂上了,而是在大理寺里的一个小厢房内,他撑着身子,想起来。
“远陌,你醒了?”守在床边的陈远云见了,连忙将人扶着起来。
“大哥?这是……?”陈远陌迷迷糊糊的问道。
“远陌,你被证明是无辜的了,”陈远云眉开眼笑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是安刑杀的人,你知道么,之前咱们陈府与安国候府的纠纷,也得以平反了。”
“是吗,那真好,”陈远陌会心一笑,这下祖父总该出口恶气了吧,“那安刑呢?安国候府呢?”
陈远云以为陈远陌还关心安刑那家伙,心里有些不爽了,“安刑会被问斩,至于安国候府么,被抄家流放了,他们犯的可是欺君之罪,你可别再强出头了。”
陈远陌笑了笑,没吭声了。
“远陌,这次你可得谢谢我了,要不是我为你找出证人,在公堂上一直帮你说话,被砍头的人是你了。”陈远云颇为骄傲的说。
陈远陌愣了一下,敢情这是在邀功吗?他讽刺的看了陈远云一眼,还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陈远陌表面上十分谦卑,他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陈远云的作用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之前陈远陌在陈瑾儒的书房里密谈了那么久,是计划着怎么整垮安国候府。
钱袋是陈远陌故意给绿雀的,是为了让安刑因钱袋来嫁祸自己。安刑能够随便收买证人作伪证,陈远陌也可以,那个叫黑子的乞丐,是陈远陌早安排好的,陈远陌被关押至大理寺的时候,请求陈远云调查绿雀的事,这样一来,乞丐自然出现在陈远云的视线范围之内。
当陈远云找到黑子这个证人后,他在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情况下,肯定是回陈府向陈瑾儒寻求帮助,于是在陈瑾儒的指导下,陈远云知道了如何利用证人在公堂上辩白,如何将安国候府拉下水,如何一步步的击垮安刑的证词。沾沾自喜的陈远云完全不知,自己只不过是陈瑾儒与陈远陌利用的工具罢了。
陈远云催促着说道:“快点起身,换身衣裳,洗漱一番后回府吧,祖父他们正等着呢。”
“恩恩,好。”
当二人回到陈府时,陈瑾儒,协同大房,二房的人,都在正厅那边等着呢。
陈远陌与陈远云踏入正厅,先向陈瑾儒问安道:“祖父,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陈瑾儒欣慰上前,拍了拍陈远陌的肩膀,“这些天,辛苦你了。”
“祖父说的是哪儿的话,远陌一点都不辛苦。”陈远陌笑着说道。
陈季然趁机说道:“这次多亏远云,要不是他找到证人,在公堂上能言善辩,咱们陈府也不会出一口恶气。”
“父亲,别这么说,”陈远云谦虚得不行,“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陈瑾儒点点头,道:“远云是个好孩子,家族的未来,可靠你们了。”没有人注意到,陈瑾儒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对象是陈远陌。
听见父亲夸赞自己的儿子,陈季然高傲得看向大房那边的陈季修,见大哥皮笑肉不笑的,陈季然心里好不快活,终于可以压大房一头了!之前在孙子辈这边,唯一被父亲看中,当做重点培养的对象,只有大哥的长子陈远其,现在父亲的注意力转向自己的儿子,这让陈季然欣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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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季修与郭氏离开正厅,回到自己的院子内,两人遣走了下人,在屋里密谈了一番。
郭氏想起刚才陈瑾儒对陈远云赞不绝口的样子,心里堵得慌,他扭着帕子问道:“大老爷,看样子老太爷是真的对二房的人上了心,这该如何是好?”
“哼,远云只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轮才华,还是咱们远其出众。”陈季修不以为然道。
“那可不一定,远其现在在外面办事,跟着二皇子殿下东奔西跑,这么久了也不回帝都,难免老太爷会忘了他啊。”郭氏分析着说道:“以后万一远云得了宠,等远其回来了,还有他的位置么?您可要知道,其实老太爷心里最满意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二弟,是远其啊。”
郭氏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陈季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让远其回来不成?”
“为何不可?在帝都领差事也是可以的啊。”郭氏自己也想念儿子,于是趁热打铁道:“最起码你先给远其写封信,告诉他最近家里的状况,回不回来让他自己拿捏也行啊。”
陈季修想了想,觉得有理,要是远其回来了,这陈家哪儿还有他们二房说话的份?!“好,我这写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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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陌回到陈府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闷闷不乐的,谁都不见。外人一致认为,陈远陌是心里难过,被自己的好朋友陷害入狱,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陈玉兰见自家弟弟总是这么把自己闷在府里也不是个事,便去荷陌院串串门子,想着稍微开导一下。
姐姐到来,陈远陌自然是欢迎的,他让小穗又是准备糕点又是准备茶水的,“让姐姐担心我,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是了。”
“瞧你说的,我这也是在房里闷得慌,来看看你。”陈玉兰笑着说道。
“姐姐要是觉得无聊,要不要陪弟弟出去转转,”陈远陌建议道:“瞅着今天的天气不错。”
陈玉兰怕弟弟在府里闷出病来,如今见陈远陌主动提议,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带着两个小厮,两人便离府出门了。
姐弟俩并肩走在街道上,陈远陌倒是好兴致,拉着陈玉兰到处转悠,陈玉兰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走多久累着了,陈远陌带着她去茶楼那边歇歇。
帝都最好的茶楼为云鹤楼,坐落于帝都的闹市中央,宾客络绎不绝。陈远陌与陈玉兰走进茶楼时,见里面连散桌都坐满了,陈玉兰道:“这里怕是没位置了,咱们换一家店吧。”
“不用,这家最好了。”陈远陌拉住准备离去的陈玉兰。
这时店小二笑脸相迎而来,“陈公子,您来了,您订的包厢小的早收拾干净了,等您了。”
“你定了包厢?”陈玉兰愣了一下,这些天陈远陌一直在府里,到底什么时候订的啊?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计较了,”陈远陌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道:“姐姐喜欢花茶吧,这里的茉莉花茶味道很好的。”说着陈远陌便拉着陈玉兰朝二楼走去。
与酒楼比不得的,茶楼只卖茶水与点心,包厢也很小,不过十分雅致。包厢里有一个很大的窗子,并且大大的敞开着,茶桌摆在窗子,坐在桌子旁饮茶,侧身能看见窗外的场景,这个包厢是整个茶楼里视野最好的了。
陈远陌与陈玉兰对桌而坐,向窗外望去,整个闹市尽收眼底,也能听见略微嘈杂的叫卖声。
陈远陌倒了杯茶,双手奉上,笑着说道:“今日多谢愿意抽出时间来陪我。”
见陈远陌那做作样,陈玉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接过茶杯,打趣道:“我陪你出来,是不是该给我一些报酬啊?”
“请你喝茶不算吗?”陈远陌道:“说实在的,多亏今天有姐姐陪着,我这才好受了些。”
陈玉兰闻言,不禁心痛起来,她劝着说道:“别再想安国候府的事情了,他们是咎由自取,那个安刑,根本不是你的朋友,你是心善,他都那么害你了,你还担心他做什么?”
陈远陌不动声色的问道:“姐姐,你恨安国候府吗?”
认定陈远陌还在为安国候府的事情内疚,陈玉兰气都不打一处来,她立刻回答道:“恨,恨死了都,什么安国候府,抄家流放是他们活该啊!”
听到陈玉兰这么说,陈远陌觉得做得这些事情都值了,陈玉兰前世的悲剧,是从安国候府开始的!
这时窗子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了,两人好奇的向外看去,只见街道让出了一条路来,百姓们都在围着观看,不远之处一行人缓缓的朝这里走来。
包厢的门被打开,小二端着几盘精致的糕点进屋,他将糕点摆在桌子上后,见陈远陌与陈玉兰都向外瞅着,便向他们二人问道:“二位是在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对啊,发生什么事了?”陈远陌故意问道。
小二解释道:“今天可是安国候府那家人被流放的日子,大家伙都在凑热闹微观呢。”
陈玉兰脸色变了变,她连忙看向陈远陌,怕他在触景伤情,心生内疚,“远陌……?”
陈远陌似乎没有听见,他一直专注的看着街道中央的那一行人,他们穿着白色囚服,戴着手铐脚链,弯腰驼背毫无生气的向前走着。
走在最前方的人,正式安国侯与安国侯夫人,此时的安国侯夫人发髻凌乱,脸色蜡黄,丝丝白发十分清晰,哪还有当初贵妇人的风范。这几日安国侯夫人宛如活死人一般,不知日子是怎么过去的,她僵硬的向前走着,走着。
恍惚之间,几道声音十分大的交谈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是安国侯夫人啊?什么贵妇,还不如倒夜香的老妪呢。”一个人轻蔑的说道。
“可不是,据说安国候府有这个下场,是她害的,最毒妇人心,难怪她两个儿子不得善终呢,活该!”
“是是,活该!活该她生痨病鬼,活该她没儿子送终。”
“他儿子也是自找的,没什么脑子还陷害别人,陷害不成害死一家,简直是猪么。”
“要我说,还是得怪那个安国侯夫人,肯定是她的命不好,想想看,生了俩儿子,一个是痨病鬼,一个没脑子,简直……”
被人如此议论着,诋毁着,一直养尊处优的安国侯夫人根本受不了,她像疯子一般的冲到那群议论她的人的面前,她叫嚣着骂道:“你们在乱说什么?!小心我把你们的最都撕碎了!”
还不等那些人有所反应,负责押送的官兵们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拖了回来,狠狠的甩了她两个耳光,然后将人猛的推搡在地上,“好大的胆子啊你,居然私自离队?!”
安国侯夫人的嘴角冒着血泡,面颊通红,那模样万分狼狈。她现在这副滑稽的样子,被一旁围观的小孩子了,都笑话不已。
“还不快点给我爬起来,”官兵说着,挥舞着手里的皮鞭,骂道:“难不成还要我赏你几鞭子吗?”
安国侯夫人蹒跚的爬了起来,她环顾着周围,大家都用嘲讽鄙夷的目光着看她,嘴里不清不楚的议论着,嘲笑着,辱骂着。安国侯夫人根本受不了这些,她不愿意再这样被人非议,她一咬牙,一头撞向路边的一个小摊位的桌角,她撞得十分猛烈,碰的一声,额头砸出一个大窟窿来,安国侯夫人当场倒地。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官兵们反应过来时,安国侯夫人已经鲜血直流,断了气,一时间,围观人们又沸腾了。
这一幕不偏不倚的,恰巧发生在陈远陌与陈玉兰所在的包厢的最下方。那些故意喧哗的议论者,都是陈远陌找来的,为的是要安国侯夫人尝尝陈玉兰前世所受的苦楚,然后活活逼死她!
“姐姐。”
“嗯?”
“死的那个是安国侯夫人。”
“哦。别再管那些了,”陈玉兰淡淡的道:“她死有余辜,不值得你内疚与同情。”
陈远陌闻言,温柔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