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门的心境跟之前的两次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初来乍到，浑身上下充满戒备和慌张，生怕行差踏错被道士收了。
第二次是被强行带去参加婚礼，迷迷蹬蹬被押上车，路上的风景都成了虚影，没留下丁点儿印象。
而现在，沈屿晗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他看到了现代人早晨忙碌的现状，等红灯时，看到外过马路的什么人都有。
大多都是背着包衣着休闲的人，神态各异，有提着菜牵着狗的大爷，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过马路的学生，有西装革履的男人，有穿着贴身衣裙的漂亮小姐，也有穿着破洞裤有个性的女生，千姿百态，尽收眼底。
沈屿晗终于看到了在电视机里出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群。
换了个心境，沈屿晗看什么都觉得向往，连路边的招牌他都觉得无比有趣。
沈屿晗指着一条有个拿着棍子牵着的大金毛：“老公，你看那只狗。”
今天是司机开的车，单颀桓习惯性在坐车的时候看他今日的行程。
单颀桓顺着沈屿晗手指的指向望过去：“金毛，你想养？”
原来可以养啊？其实沈屿晗只是想跟单颀桓分享一下自己所见，现在想想单颀桓应该是没少见，才会误会他想养。
“可以养吗？好大一只，会不会咬人？”
“金毛是挺温顺，但是家里不养宠物，还得早晚遛狗，你要上课没有时间，而且人家是盲人把金毛当导盲犬用，你又不是。”
“好吧。”原来是大狗还有这个作用，见识到了，“我不养的。”
单颀桓不让他养也不伤心，他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还得靠老公呢。
司机问单颀桓：“单先生，先送你去到公司还是先送沈先生去上课？”
单颀桓看了一眼行程，会议十点开始：“我不急，先送他过去吧。”
被老公送去上课，沈屿晗心里还挺高兴的。
公司离开家里其实也不太远，包括高峰的拥堵也就半个小时，换作平日大约十五分钟车程而已，那套房子还是单颀桓了为就近公司买的，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投资，没想过会有一天迎来另一位屋主人。
沈屿晗今天上午是书法课，下午是绘画课，都在同一间培训机构。
培训机构就开在闹中取静的一栋红砖老楼里，外边有各种教育机构的广告招牌，什么外出国留学培训，外语培训，职业技能培训，还有穿插在里头的夜入十万的小广告等等。
外边还有围墙，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现在又非周末，这个点往这边来的人也不多。
沈屿晗下了车，看着这片区域，十分陌生，这可是他头一回出门，出了安全地带，还是有点慌张和害怕。
他问单颀桓：“老公，你能陪我进去吗？”
在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当中，单颀桓是沈屿晗最亲密的人，对他抱以天然的信任。
单颀桓心说怎么不趁机跑路？
“上面有地址，自己上去。”
沈屿晗有点失落地垂下头说：“我想你陪我去。”
下一秒，单颀桓的大长腿伸了出来，不明白沈屿晗怎么一副紧张的样子，倒是挺会撒娇的，就这大白天还不敢进这种老楼，还得他陪。
这一瞬间，单颀桓竟然感觉到沈屿晗需要他。
沈屿晗看到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就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送你上去。”单颀桓面容冷峻，先一步踏入生了锈的铁门里。
沈屿晗快步跟上，有单颀桓在前边，他就安心多了。
老楼一共有四栋，培训机构在最后一栋，越往里走越安静，周围有高楼大厦挡着完全晒不到太阳。
沈屿晗忙着记路，差点没跟上单颀桓，还是单颀桓刻意放慢的步子他才跟上。
此刻的单颀桓绷着脸，曲助选培训机构都不看地址的吗？这是什么鬼地方，阴森森的，也没几个人进来。
在他准备放弃寻找时，还是找到了。
前台的服务还算不错，给他们端茶倒水，得知沈屿晗是昨天买了个一年会员的学员后，态度更好了。
单颀桓把人送到后就准备起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发现衣角被沈屿晗揪着，回头问他：“还有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沈屿晗期盼的望着单颀桓。
就是这样的眼神，单颀桓完全无法拒绝他，而且每回都非常有效。
“我上午忙完就给你电话。”
“我没手机。”沈屿晗拍了拍自己衣兜，他什么都没带。
单颀桓这才感到自己忽略了沈屿晗不少：“你的手机呢？”
“他们跟我说落水后坏掉了。”沈屿晗满眼都是无辜，即便他之前有手机，也不会用，但是现在出了门，他完全可以背着单颀桓去学习，自然也就可以拥有一个了，在这时候自然而然提一下，就是最佳时机，单颀桓不会怀疑他。
这是沈屿晗的小心机，单颀桓半点也没察觉到，而且目前的他也猜测不到。
“我让助理给你买个手机，电话卡要新的还是原来的。”
“要新的。”
“不联系你以前的朋友？”单颀桓其实是有意讽刺他以前交的狐朋狗友。
“不联系了。”那都是“沈屿晗”的朋友，他都不认识，换了个新卡，或许还省事，他也不知道电话卡的作用是什么，反正顺着单颀桓说的就对了。
“行，中午我让司机过来接你，你到我公司拿手机，顺便一起吃午饭。”
沈屿晗非常满意他的安排，含笑道：“老公你快去上班吧。”他觉得不能再耽误他上班的时间了。
他用不太有说服力的语气警告沈屿晗：“别到处乱跑。”
“嗯，老公拜拜。”沈屿晗松开了单颀桓的衣角，依赖感没有刚才那么重了。
单颀桓转身出了这间培训机构时有种利用完就被抛弃的错觉。
一旁的前台小姐看完两位依依不舍的分别，笑笑说了句：“二位感情真好，如胶似漆的。”
沈屿晗羞涩笑了下，没有向前台小姐炫耀的意思。
前台小姐也是见多识广：“您跟我来，咱们的三人成年班马上就要上课了。”
“好。”这准备的可真周到。
前台小姐引着沈屿晗走过挂着不少字画的长廊，周围充满浓浓的墨香气息，她告诉沈屿晗这些作品都是学生的，如果沈屿晗练得好也会可以挂在上边展示。
他们到了一间点了檀香的学习室，室内已经有两人在了，沈屿晗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前台小姐把他带到空着的书桌前：“沈先生，三人班刚好今天开班，老师上课时会过来，您待会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
沈屿晗说：“好。”
前台小姐就退出去了。
三个学员有三个书案，摆成了三角形，笔墨纸砚都已齐全。
首位的是位沉默的年轻男子，低着头，看不出年龄，两耳不闻窗外事练着字，右边的是一位和沈屿晗年纪差不多年轻人，剪了个平头，不过年轻人则坐得歪歪扭扭，整个人趴在宣纸上。
沈屿晗与两位男性同处一室，他虽心里不舒服，但是还是忍着，毕竟他现在也是男性，如今世界只分男女两性，他不再是哥儿身份，而是男性，不用害怕的。
年轻人头枕在手臂上，打了个哈欠望向沈屿晗，突然坐直，刚要开口，一位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人突然走了进来打断了将出口的话。
来人就是书法老师。
“大家好，我是负责各位书法学习的老师，我姓方……”
方老师很有亲和力，开始上课。
沈屿晗一向是个好学生，他没去过外面的学堂，但是也在族里上过一段时间女学。
上课就得尊重老师，他没转头，便没注意到隔壁那位年轻人时不时看他一眼，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方老师先讲了点关于这个课程的相关内容，简单的讲了下什么是硬笔书法，什么是软笔书法，然后从如何正确执笔开始教。
之后又告诉他们一些练习毛笔字的基础等等，而这些沈屿晗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
原来他习以为常的毛笔字竟然在现代变成了一种追求。
不过，他也没把自己当成很厉害的人物，还是认真听老师讲课。
第一节课都在听老师讲基础，第二节课就开始练字。
沈屿晗以前在家里偶尔也会练字，如今执起毛笔就有了熟悉感，至少他不是完全与这个社会脱离的，还有他熟知的区域。
书法课上得很顺畅，沈屿晗感激单颀桓替他选的课程。
不过，他更想上现代的硬笔书法课，毛笔他早已可以信手拈来，倒也不必刻意写。
方老师让他们练字，沈屿晗已经开始写了。
他写了一个字，老师站在他旁边，夸赞道：“写得不错，以前学过吧。”
沈屿晗说：“学过一点。”
方老师又去看另外两位同学的大作，沈屿晗继续静心练字。
等他写完一副字后，不太满意，又换一张纸，而方老师看一眼他的字，有点被惊艳到。
方老师：写得这么好还来上课，是来羞辱他的吗？
上午的时间都花在练字上面，沈屿晗写得很愉快，心忽而平静了下来。
到了下课时间，他洗手准备离开，跟前台小姐说了再见，他下午要再回来学练习画画。
司机就在外边等他，沈屿晗已经看到早上送他来的车了。
刚出门，沈屿晗忽然被人叫住。
“沈屿晗？你是沈屿晗吧？”
沈屿晗回头，看到刚才跟他一块学习书法的同学，鉴于他已经结婚，为避嫌，全程上课时间都没有跟他人说话。
万万没想到有人认识他，他犹疑了一下说道：“有事吗？”
对方说：“我是黄尚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也对，你不认得我也正常，我之前微胖，现在瘦了下来，你没认出我也很正常。”
皇上？
沈屿晗微微一愣，十分生硬道：“哦，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现代社会还有皇上？新闻联播里没有听到过啊！
不管如何，他并不想跟对方多聊，快步走向自家的车钻了进去，赶紧走就对了。
黄尚也不介意他冷漠的态度，转头在微信群里发了条信息。
-兄弟们，我遇到沈屿晗那个大傻逼了！
-艹，在哪里，我们要替哲哥报仇！
-在我爸开的书法工作室。
十分钟后，司机把沈屿晗送到单颀桓的公司楼下，单颀桓刚好下楼，直接上了车，然后就看到沈屿晗蔫蔫地垂着肩膀。
很好，需要的就是培训课程给予他的精神打击，效果很明显，他很满意，可以考虑再续一年会员。
沈屿晗一看就心情不好，看到他软绵绵叫道：“老公。”
上一秒还很满意的单颀桓立即放软语气问他：“怎么，老师骂你了？”
沈屿晗摇头：“没有。”然后他又小声说，“我遇到皇上了。”
单颀桓：“……”
仅仅半天的课就把人上傻了？他还太上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