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军和郑家军在襄阳府内鏖战,为了抵挡顺军,郑森连连向的承天府郝摇旗传达命令,令郝摇旗带兵渡过汉水攻打荆州,好给襄阳减轻压力。然而郝摇旗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按兵不动,根本不听郑森的。
论身份地位,郑森是襄阳巡抚封疆大吏,郑家更是雄霸东南控制海上航线,郑森本人有着监生的功名,而且文贵武贱,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郑森的地位都远在郝摇旗之上。
郝摇旗不过是顺贼降将,因缘巧合被大明接纳,虽然有着安南侯的爵位,却不过是不能世袭的列侯罢了,并没有放在众人的眼里。
对郝摇旗的按兵不动,郑森极为恼怒,便向朝廷连上奏疏,弹劾郝摇旗。
而对此时的郝摇旗来说,却处在艰难抉择的时刻。经历了荆州之败,原本手下近十万的军队只剩下了四万余人,这让郝摇旗心丧若死。对他这样的降将来说,手中的军队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是失去了军队,哪怕有着安南侯的爵位,却再也无足轻重。
明军大败,顺西联军出川,整个湖广江西乱作一团,便是郝摇旗也再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从势头上来看,大西军兵锋极盛,有着直下南京席卷天下之势,顺军余部虽然残破,袁宗第、高一功、田见秀、李过也都是一时骁将,面对他们郝摇旗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郝摇旗本身就出自顺军,手下也多是原本顺军将士,和顺军有着天然的联系,从内心里也不愿和顺军做生死搏杀。
而且,这天下到底谁属?大明能不能撑得住?一切都未可知。郝摇旗现在能做的便是死死的掌握着手中这点兵力,丝毫不敢随意浪战。
虽然齐国公陈越重新被朝廷任命为大军统率,亲自带兵到了九江,可知道西军实力的郝摇旗,也不知道以陈越之能,能否顶住张献忠这种悍贼!
郑森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虽然当着襄阳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又如何能够号令郝摇旗这样的悍将?
就在郝摇旗举棋不定之时,一叶扁舟从九江逆流而上,沿着长江北侧进入了汉水,来到了承天府治钟祥。
闻听齐国公陈越派来了使者,郝摇旗连忙亲自出城迎接,然后便看到了一身青衣的顾君恩还有面带微笑的刘能。
“顾先生,刘兄弟!”郝摇旗就是一愣,没想到陈越竟然派出了顾君恩刘能二人一起来到钟祥。
看着郝摇旗,顾君恩露出了微笑,内心却充满了感慨。
曾几何时,顾君恩在对李自成全军东下策略不满之时,曾全力推举郝摇旗领兵攻略湖广,好为顺军留个退路。正是在顾君恩的帮助下,郝摇旗才得以吞并田见秀等部的溃兵,从一介偏裨之将一跃成了镇守武昌的节度使。
事后果然印证着顾君恩的判断,李自成带领大军在九江城西被八旗兵偷袭全军溃败自己甚至在九宫山丧命。数十万顺军溃败而逃,郝摇旗部成为顺军中唯一建制齐全的军队。
然而让顾君恩意外的是,郝摇旗并未成为大顺的中流砥柱,而是被刘能轻易劝降,竟然改旗易帜投靠了大明,并领着手下大军攻占了九江,截断了清兵的后路。而在郝摇旗军中的自己也丧失了自由,甚至被郝摇旗当作礼物送给了齐国公陈越。
一个是不受大顺皇帝李自成重视的文臣策士,一个是在大顺朝廷毫无存在感的偏将,现在二人都归了大明,殊途同归,不能不让人感叹!
不同于顾君恩的满腹感慨,刘能则笑容满面,施展八面玲珑的手段,对着郝摇旗连声赞叹,夸赞他在湖广大军溃败之时能够全军而退,不愧是受到齐国公看重的骁将。
郝摇旗被夸赞了连连摇头,笑容充满了苦涩,他之所以能够全军而退,不过是见势不妙抛弃了陷入重围溃败的何腾蛟部,根本没有好夸耀的地方。不过从刘能的言谈中,他明白了齐国公陈越的心思,对他以往的行为,陈越并未太过在意。也就是说,荆州之败二十万湖广军全军覆没,陈越并没有把责任归在郝摇旗身上,这让郝摇旗心安了许多。
对于荆州之败,郝摇旗以为责任并不在自己身上,是何腾蛟的自大没有察觉到西贼的奸计中了埋伏才导致的溃败,是何腾蛟无能,十多万大军竟然连五万西贼的进攻都顶不住,可谓无能。而自己却是在荆州顶住了李过等部半个多月的狂攻力保荆州不失,在何腾蛟到达荆州后自己也带兵出城对顺军进行了夹击,只不过何腾蛟溃败的太快自己也无可奈何。
所以荆州之败,郝摇旗自问自己做了能做的一切,责任并不在自己身上。可问题是自己不过是一介降将,何腾蛟却是一省总督这样的方面大员,论身份地位完全不对等。现在何腾蛟死了自己还活着,大明朝廷会不会把战败的责任全部推到自己头上,再杀一儆百!
对此,郝摇旗心存疑虑,这也是他不听郑森的调遣拥兵自重的原因。实在不行,便举兵脱离大明朝廷,有着手中的军队,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大不了重回大顺或者投奔张献忠的大西军。这便是郝摇旗内心的想法。
而现在,顾君恩和刘能联袂而来,却让郝摇旗感受到了陈越的诚意,原来,齐国公陈越还是信任自己的!
进入钟祥城,众人寒暄之后,刘能送上了陈越的亲笔书信。
看着信中陈越亲热的口吻向自己问候,郝摇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而对陈越的指示,他当即表示听从,愿意听从齐国公的吩咐,按照陈越的命令行事。
“我即刻便带兵离开钟祥,向汉阳进发!”郝摇旗肃然道。
“倒也不用太急,长沙兵备道堵胤锡发兵攻占了长沙岳阳,西贼张定国正在应付堵胤锡的大军,一时半会不会从武昌顺江而下,还有的是准备时间。”刘能笑道。
“明白了。”郝摇旗道,有着充分时间准备当然更好。
“刘能兄弟,顾先生,不知齐国公这次出山,是单纯的解大明朝廷之危,还是?”郝摇旗试探着问道。
半年多以前,陈越歼灭了满清两路大军,却因为父守孝离开了朝廷,使得局势短时期翻转,平南军以及一众从属于齐国公的势力受到了重创。郝摇旗虽然为受到牵连,可是被发配到荆州乃至荆州之败,很难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
对陈越一系的文臣武将们来说,陈越是否在朝廷中立足关系着他们的前途乃至身家性命,他们不愿看到陈越被再一次的搁置闲用。
“大明之疾已经病入膏肓,唯有齐国公能够收拾这破碎的天下。搁置闲用?且不说齐国公怎么想,且得先问问东番岛数十万军民齐国公属下十万将士答应不答应!”刘能一收脸上的笑容,傲然道。
陈越此次出山承担着再一次解救天下的重任,满朝文武以及天下百姓自然看在眼里,是谁一次又一次的把大明从危亡之际解救出来。只要歼灭了西贼,哪怕是皇帝崇祯,这一次也无法再把陈越闲置。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之后,陈越的心又岂会和以往一样?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郝摇旗连连点头,心中再无疑虑。
“顾先生,如今九江兵事如火如荼,正需要顾先生您这样的谋略之士为齐国公出谋划策,传令之事由刘能兄弟来便可,又岂敢有劳顾先生拨冗前来!”郝摇旗又问起顾君恩的来意。
“老夫前来自然不是为了郝将军你,而是另有其他任务。”顾君恩摇头道,“我这里有书信一封,劳烦郝将军你派人送往顺军大营,交给制将军李过。”
“啊!”郝摇旗一愣,顿时有些吃惊了。
......
宜城,大顺制将军亳侯李过的中军府邸,一个都尉军官匆匆进来,交给李过一封书信。
“大顺制将军亳侯亲启,吏政府侍郎顾君恩敬上”,看着信封上的抬头和落款,李过一下子站了起来。
“信是谁送来的,送信的在哪里?”李过急忙问道。
顾君恩在大顺朝廷的地位虽然不如牛金星宋献策,可在李过等人眼中,顾君恩的能力却远在牛宋之上。而如今,牛宋均投降了满清,下落不明的顾君恩却突然出现,这让李过如何不惊。要知道现在的顺军残部正处在迷茫期,急需要顾君恩这样的谋略之士指明前进的方向。
“信是钟祥叛贼郝摇旗的部下送来,那人被看押在府门外。”都尉军官回禀道。
原来顾君恩在郝摇旗军中啊,李过一下子坐了下来,慢慢的拆开了信封,他要看看顾君恩写了什么。
......
良久,李过放下了信纸,闭目深思,旋又睁开了眼睛,“来人,请白将军、贺将军前来议事!”
袁宗第刘体纯等将领带兵驻扎在谷城南漳,留在宜阳的除了李过还有白旺贺珍二将。
很快,白旺贺珍二人到了中军府邸,面见了李过。
把信纸给白贺二人看了,李过询问这二人的意思。
“亳侯,顾侍郎许久没有消息,却突然出现在叛贼郝摇旗军中,想必已经投靠了伪明朝廷,此番邀您相见很可能是个陷阱,不得不防啊。”白旺对李过道。
“汉水边上相见,双方只需带两人相随,顾君恩不过是一个文人,只要咱们小心提防应该出不了差错。顾君恩在信中说可以帮着咱们顺军突破襄阳前往中原,倒是可以和他一会,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说辞。”贺珍却道。
事实上在手下请贺珍白旺前来之时,李过已经拿定了主意。顾君恩是昔日顺营重臣,又口口声声说可以帮助顺军脱离困境,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需要见上一见。李过把白旺贺珍二人喊来是安排自己暂离宜城的事宜。
“既然顾君恩说能帮着咱们脱离困境,我便见他一次又有何妨。我离去之后,贺将军带领本部继续占领四下乡村,收缴粮饷的同时,给襄阳明军施压。白将军则负责宜城守城事宜,继续召集木匠打造船只。”李过安排道。
顺军之所以拿襄阳没有办法是因为没有水军,若是能有一支庞大的水军在,攻打襄阳必然不会这么吃力。
贺珍白旺二人领命,各自去了。李过点了一千士兵相随,顺着官道向南而去。
顾君恩邀约的地点距离宜城四十里,需要一日的时间方能赶到。
第二日上午,李过带领部下赶到襄阳府和承天府交界处,汉水自北滚滚而下,绕过襄阳流过宜城钟祥,自汉阳汇入长江。
一千士兵停在汉水岸边,李过驻马看去,便看到汉水宽阔浩荡,两岸郁郁葱葱长满了芦苇,水面上却平静无波。
“亳侯,对岸来船了!”就在此时,一个士兵指着水面叫道。李过定睛看去,就见一叶扁舟自汉水对岸驶来,而行驶目的距离己方驻军所在约有二里。
李过便令属下军队原地驻扎,他带着一个手下骑马向着船停靠的岸边驰去。身穿着厚厚的铠甲,长于军阵武艺娴熟的李过,对于即将的见面丝毫不惧。
骑在马上渐渐靠近,便看到一个一身青衣的文士静静的站在舟上,不是顾君恩又是哪个?
“顾先生,别来无恙!”骑在马上,李过冲着船上的顾君恩拱手道。
看着昔日的顺营骁将,顾君恩也感慨不已。
“不知顾先生约末将相见有何指教?”寒暄之后,李过直接问起顾君恩的来意。事情已经非常的明显,顾君恩已经投靠了伪明,也没有必要再行叙旧。
“大明齐国公令顾某来见亳侯,传达齐国公的善意。齐国公知道顺军现在受阻襄阳,齐国公让顾某告诉亳侯,他可令襄阳守军放弃襄阳,让顺军安然进入中原。”顾君恩淡然道。
“哦?那陈越这么好?不知需要让我顺军做些什么?”李过冷然道,他不信陈越有这样的好意。
“当然,代价是顺军必须全军通过襄阳,不许在湖广留有一兵一卒。而且事后襄阳必须归还大明,也就是只是借道给你们而已。”顾君恩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