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攻克金门厦门二岛,开始收拢郑家昔日余部,并派人联系岸上各府县隐藏的势力。郑家在福建经营多年,拥有的不仅是一支纵横四海的庞大水军,更在各大城市设立了商行,负责收购海贸所需货物,故明暗力量很大。
陈永华更是向郑森提议,干脆打出清君侧之大旗,奉天靖难,以号召东南沿海的士绅归附。叛军以及齐王一系的作为,分明是对准了东南的乡绅豪族,无数的大族被叛军弄得家破人亡,对背后支持叛军的齐王焉能没有怨言?
而据传,齐王陈越即将前往南京出任大总统,彻底执掌大明朝政。陈越向来视士绅为大敌,若其执政,天下的士绅焉能有好日子过?所以,公然打出反对陈越的旗帜,以为天下士绅张目,必然能得到众多士绅们的同意!
“还是干脆反了算了,咱家原本就是海盗,凭着咱们手中的力量和海上的人脉,称霸四海又有何难?
昔日王直之辈尚能乱大明沿海多年,咱们郑家不比王直厉害?凭借咱们的实力,号召闵浙两广沿海的好汉一起举事,大明沿海从此休想有一日安宁!”郑芝豹怒声吼道,曾被王寅俘虏的他对王寅陈越等朝廷官员已经恨之入骨。
“三爷不可!”陈永华连忙叫道:“咱们要如此作为的话,恐怕沿海的士绅根本不敢和咱们合作。”
郑芝豹怒道:“你个黄口小儿懂个什么,不合作便不合作咱们还能害怕不成?咱们正好打下各个府县,抢了他们的家产,犒劳手下的兄弟!”
“三叔息怒。”郑森眉头微皱,伸手制止了郑芝豹,“先让陈参军把话说完。”
郑芝豹气哼哼的闭嘴了。
陈永华歉意的向郑芝豹看了一眼,继续道:“南安侯是大明的忠臣,死在和叛军交战之中,陛下更御赐少将军您国姓,故郑家之忠天下皆知,万不可做出有辱名声的事情。
所以,咱们虽然起兵,却不是造反,而是靖难!权臣当道,陛下被囚政令不出皇宫,官匪勾结,祸乱东南苍生,只要咱们打出这样的口号,会有无数的义士纷纷来投!
齐王无道,视天下士绅为大敌,少将军和诸位将军可以想象,天下会有多少人支持咱们,便是很多人不敢明着支持咱们,暗中也会为咱们通风报信。
也许用不了多少时日,咱们便能纠集数十万大军,占领闵广数省,到时便能堂堂正正的和那陈越狗贼大战!
所以,少将军和诸位将军,咱们若是想成就大事,要的不是杀戮抢劫带来的爽快,而是要争取天下人的人心!”
随着陈永华的话,郑芝豹焦躁的心竟平复了下来,开始仔细思考了起来。
“人心!”郑森重重的一拍手,赞道:“永华兄弟所言深合我意。兵者五事,道天地将法,道者,讲的便是争取人心!永华兄弟所言,深合兵法矣!”
而堂上郑袭郑彩郑联,以及陈辉周全斌等将,此刻也都明白了陈永华话中的意思,纷纷交口称赞。
“如此,咱们便打出靖难的大旗,奉天靖难以清君侧!”郑森一挥手,把起兵的口号确定了下来。
“少将军,诸位将军,在下还有一言。”陈永华继续道。
郑森点头道:“有话尽管说来!”
“古语云,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行,咱们既然起兵,必须推选一个真正的首领,其他人均得听从首领之命令,如此才能号令诸军,令行禁止!”陈永华郑重道。
推选一个真正的首领,诸人相互看着,也都明白陈永华的意思。虽然说此次举事是郑森一手策划。可是现在,郑鸿魁郑芝豹郑彩郑联等人都是郑森的长辈兄长,论辈分论资历都在郑森之上。
在郑家人中,郑芝龙是名正言顺的家主,郑鸿魁郑芝豹是郑芝龙的二弟三弟,其中郑鸿魁还有着伯爵的爵位,论说郑芝龙死了,郑鸿魁便是郑家的继任者。所以,到底谁当这个首领,还真的商榷一番。
郑鸿魁沉默了一会儿,率先开口了:“大木是大哥长子,又有着巡抚的官职,更蒙陛下恩赐为国姓,此次举事更是大木一手策划。大木为首领最是合适不过!”
在和叛军的作战中,郑鸿魁中计被俘,后来被王寅“解救”出来软禁在厦门,一连串的挫折让他心灰意冷,根本不想和侄子争夺首领的位置。
既然郑鸿魁都同意郑森当首领,郑芝豹等郑家人也无话可说,而陈辉周全斌等将领更是纷纷表示支持。
于是,郑森便正式坐上了首领的位置,军称为靖难军,郑森自号“总制”,和陈越的总统隐隐相对!
郑鸿魁带头,诸将向郑森行大礼,以确定郑森总制之位!
郑森既任总制,便开始编制军队,手下设立五镇,以郑鸿魁、郑芝豹、郑彩、郑联、陈辉为镇将,甘辉、周全斌、曾德、陈魁、张英等人为副。
既然定军制,然后便议定下一步行止。郑芝豹建议,大军北上,攻打福州,占据福建一省。
郑森仔细思考之后否定了郑芝豹的计策。
“我军多是水军,不谙陆战。齐王陈越在浙江拥有十万大军,闻听咱们攻占金厦必然派人来攻。北伐军之强非我等所能匹敌。故攻城略地万不可为!
我军长于海战,自然要发挥我军之优势,靠着战船水师和明军周旋。袭掠沿海各地,号召各地义士来投,等到实力发展壮大之后,再攻占城池不迟!”
“这不还是海盗吗?”郑芝豹喃喃道。
郑森并不理会他,继续道:“然养军并非易事,仅靠劫掠根本不行。我郑家靠着大海发迹,自然不能忘了根本。故要拿出大部分精力用来控制航线,用在海贸之上!
郑芝豹、郑彩,你二人负责带领船队控制东洋南洋航线,控制海贸为我军赚取钱财。
郑联,你负责重建郑家金木水火土商行,为我军采买军资,为海贸筹集货物!
二叔,你为我之副贰,负责管理大军粮饷辎重船只。
其他诸将,各自负责带领本部,操练士卒,随时准备随我出战!”
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下去,诸将轰然领令而去。
“总制,属下有话要说。”诸将下去之后,陈永华私下里对郑森道。
“陈参军有话尽管说来。”
“总制,两军作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朝廷有锦衣卫密谍为官军探查敌情。咱们也应该设立这样的谍报组织,以探查官军动向,为我军获取情报。”陈永华郑重道。
郑森点点头,深以为然。
“既然如此,此事便有永华你负责吧!可以以郑家商行为基础,组建咱们的谍报组织。所谓密谍,自然要隐秘行事,故组织的名称编制,你考虑好之后直接报给我就行,不用让其他人知晓。”
陈永华重重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陈永华的动作极快,隔天便把自己的计划写成文稿,送到了郑森面前。
郑森展开看时,便看到陈永华为密谍取的名字为“天地会”,以“天父地母,奉天靖难”为口号,其下设立金木水火土五堂,每堂设立香主之职,各堂各有所司,分别负责各处。
“天地会,大善!”郑森满意的道。
......
郑森举事的消息传到杭州,陈越闻报愣了。
“果然不愧是国姓爷,不愧是这个时代惊才绝艳之辈啊!”陈越不仅没怒,而是啧啧赞道,一边赞还一边看向了张煌言。
张煌言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忙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他并不知道陈越心中所想。
郑成功,张煌言,另一个时空的南明东南双璧,差一点攻陷南京力挽狂澜之人啊,现在郑成功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幸好,张煌言却在自己的麾下!陈越暗叹道。身为一个穿越者,理应收拢明将为己所用,升官发财收名将,这才是穿越者正常的套路。可是自己呢?郑成功、李定国,另一个时空南京最厉害的人都成为了自己的敌人,自己这个穿越者还真失败啊!
“王爷,都是下官的错!”就在陈越暗自感叹之时,一旁的王寅主动请罪道。
“若非下官没有安排好福建的防务,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下官应该留下咱们嫡系军队驻守泉州金厦,而不是把施琅等降将放在那里。”王寅满脸的愧意道。若是驻守金厦的都是齐王嫡系军队,郑森又焉能轻易攻下金门厦门?
陈越摇摇头:“这非你之错!你不过是奉我命令行事罢了。
当时郑鸿魁郑芝豹等一干郑家人悉数被抓,七八万福建兵全部投降,形势完全掌握在咱们控制中,谁能想到郑森竟然从江西逃回了福建,竟然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唉!”王寅重重的叹息着,虽然陈越不怪,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横山公莫要担忧,郑芝龙都败亡了,郑家的财富悉数落入咱们之手,凭郑森纠集的一些乌合之众,想扰乱咱们的大计简直是做梦!”陈越冷笑道。
不是他瞧不起郑森,在另一个时空,郑森同样举兵反清,可是十多年来,连满的走狗绿营兵都打不过,在陆地上没有占据哪怕一府的地盘,连老巢金门厦门也数次被绿营兵攻下。最后眼看没有办法,便孤注一掷的去攻打台湾,以谋求后方基地。
而现在,强大的满都被自己击败,又掌控着数十万清军,区区一个郑森还不放在陈越的眼中!
“不过也不能任由郑森猖狂!横山公,你这便带着水师南下福建,争取尽早歼灭郑森所部,还福建一个安宁!”陈越命令道。
“是,王爷!”王寅领令,可又担心道,“王爷,我带了水师南下福建,叛军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陈越笑道:“区区叛军还能有什么变化,你尽管去吧!”
而此时,叛军的招抚工作也已经接近完成。
逃到四明山的叛军虽然还有八九万人,可其中主力却是陈默的东番军和马贺两位副将带领的江西兵,剩下的多半是原本投降的浙兵,还有少量新附的百姓。
八九万人龟缩在四明山区,便是官军不来攻打,人吃马嚼的他们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所以,也不用钱枫林怎么动员,绝大部分叛军都希望早日被招抚。故,谈判进行的极为顺利!
谈判的双方都是一伙儿,又哪能不顺利?而所谓的谈判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然后顺便安置这些投降的浙兵罢了。
经谈判,叛军无条件投降朝廷,至于叛军士兵,择其强者补充入军队,老弱者淘汰为民。经历了一番大乱之后,从士绅们的手里弄到了大量的土地,只要拿出一部分便能安置这些人。
朝廷不仅不杀人,还分给地种,叛军士兵人人感动不已,还有谁愿意挑事?招抚的工作进行的极为顺利。
八九万叛军,从中挑选出了三万余人和自己手下的军队整编到了一起,剩下的悉数变为农民,送往各府务农。然后在浙江江东各府县设立乡村两级政府,这都是应有之义。
当然,这些工作非常繁琐,陈越可没耐心耗在这里,朝廷还等着他回到南京,当他的大总统呢。
陈越遂委任钱枫林为江南总督,负责管理浙江以及江东四府民政军务。此刻在浙江的军队有六万多人,陈越给钱枫林留下四万,自带两万人返回南京。至于重建卫所防线,安定地方,全有钱枫林负责。
陈越从杭州离开的当日,杭州城内万人空巷,官绅百姓纷纷出城相送,无论如何,陈越解决了残暴的叛军,总算是给两浙百姓带来了安宁。
大军经由运河向北,走的是沿着大运河到达镇江,再从镇江到达南京的路线,有运河运送物质士兵,能够极大的节省体力。
而同时,在杭州的外海,一支数十艘海船组成的庞大船队也正扬帆北行,每一艘帆船都吃水很深,装载着“缴获”的大量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