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嫣双腿发软,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眼睛却瞪着那年青人一动不动。老妈意识到女儿下滑,一个回身,吓得“哇哇”叫,“嫣嫣,嫣嫣!”
嫣嫣摇着头,说:“没事,我没事。”
她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是自己多了一个哥哥,还是本来就搞错了,老哥真是从小就抱错的?
老爸却急得直跺脚,责怪老婆:“都是你,都是你把嫣嫣吓成这样。”
老妈一个反弹,冲着老爸说:“是你,在外面养野种才把嫣嫣吓成这样的。”
说着,她横了一眼长得很像丈夫的年青人,对老李说:“赶他走,我的家不准他踏进一步。”
老李说:“林太,不是你想像那样的。”
“你什么也不要说。”见伍叔嘴角动了动,她又说,“你也不开声,你们跟那死鬼一个鼻孔出气,蛇鼠一窝。”
老爸叫嚣起来:“骂够没有?吵完没有?”
老妈声音比他还大:“没有!”
她瞪着他,突然“呸”一声,吐了他一脸唾沫,老爸忍无可忍,挥舞着拳头,突然在半空停了下来。
“你打,你打!”老妈往他身上撞,“你不打不是人!你不打是畜生!畜生,你本来就是畜生!”
“不要闹了!”那年青人咆哮起来,“让人听见好听吗?让人知道好看吗?”
老妈反而被镇住了,看着这个野种,突然感觉到了害怕。
“我不是野种,我是你们的儿子,亲生儿子!”
老妈又“呸”了一声。这次是“呸”在地上,她可不敢往那年青人脸上“呸”,丈夫再不像话也还会念着几十年的夫妻情,这个野种无情无义,打你也是白打!
老李和伍叔忙插在彼此中间。
老李说:“林太,你先不要激动。”
伍叔说:“林太,请你相信我,我跟了林家二十多年,不仅对得住林生,也对得住你林太,林生没有对不起你,这个儿子真是你们亲生的。”
林太说:“是不是我亲自的,我不知道?我不比你清楚?”
嫣嫣问:“难道,难道真是抱错了,老哥是抱错的,他才是真正的林少?”
林太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年青人说:“事实就是这样,本来,我才是这个家庭一分子,本来,我应该享受林家的一切,但是,那个野种却替代了我,把本应该是我的都剥夺了。”
林太看了一眼丈夫。
林生点点头,说:“他们是在一个医院出生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阴差阳错,他成了山里人的孩子,那个山里人的孩子却成了我们的儿子。”
林太一个天旋地转,身子一软,林生一个手快抱住了她。
年青人姓南,叫山生。
南山生从记事时起就生活在一条几乎路的山村里。那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在半山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到山下的大河,每个月便有一条小船停靠在路边的大石上,村里人便用蘑菇、山草药从船上换些生活必需品。
十岁那年,南山生才坐船离开村子,到河对岸的学校读书,像村子里所有的孩子一样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学生,也是成绩最差的学生,念完六年小学,再不好意思呆在学校了,便跟人进城里有打工。
他说,什么苦活累活他都干过,什么样的苦他都吃过!
那一年,他发现,自己与山里人不一样。
山里人有一个共同点,结婚生子总是孪生或三胞胎,像他们饲养的鸡下的蛋总是双黄或多黄的,然而,他第一胎只生了一个女儿,第二胎生的儿子也是单个。
村里人便说,当年,他父母出去打工也只抱了他一个回来。那时候,村里人就怀疑是不是抱错了?
他要弄清自己的身世,找到出生的那家医院,但人家说什么也不让他查找当年的记录,回复他,二十多年的记录早就在屡次档案搬迁中遗失了。
终于,他也绝望了,不再对自己的身世存有半点怀疑,不再奢望自己是某一户富家子弟。他像所有进城打工的人一样,早出晚归,养育一对儿女,生活的重担也早早侵蚀了他的青春,腰弓得再也挺不直了。
完全是一个意外,老婆从收破烂的报纸里看到了林生的相片。
“你看他像不像你?”
南山生哆嗦着手,看着那张相片,好久好久没有说话,可能吗?自己可能是地产大亨的儿子吗?
这世上,相象的人太多了。
他只是淡淡一笑,觉得根本不可能,想自己就算是抱错的,也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你想发财想疯了!”
说着,他把那张报纸撕了。
虽然撕了报纸,却怎么也忘不了那张熟悉的脸,忘不了相片里那一幢幢高楼大厦。他独自一个到了省城,应聘进了城东楼盘当小工,成天跟在泥水师傅后面递砖提灰盆,一有机会就打听林生是不是有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儿子?
泥水师傅们哪有机会接触到林家核心?
有一天,他看见一辆保时捷停在售楼部,走下一个鹰勾鼻的年青人,便问包工头,“那是谁?”
包工头说:“林家少爷。”
他的心儿便扑扑跳,问:“他多大年纪?”
包工头说:“反正没你大,你孩子都四五岁了。”
“我今年才二十六岁。”
包工头惊讶地看着他,问:“你才二十六岁?”
“山里人结婚早。”
其实,包工头也不知道林家大少多少岁,南山生等林少离开后,就去售楼部打听,那些漂亮的售楼小姐一见他就捂鼻子,嫌他一身汗臭味。
“走开,走开!”
南山生咬牙切齿地说:“哪一天,有你们哭的时候!”
“什么?你说什么?”
南山生说:“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你不就是泥水工吗?跑到这来逞什么能?别把客人都吓跑了。”
那个叫娟子的经理还客气,笑着说:“你还是回去干活吧?让包工头看见,会扣你工钱的。”
南山生心里想,哪一天,证实自己是林家大少,一定好好对这个漂亮的售楼部经理,请她去最高级的酒店吃烛光晚餐。
那时候,他已经感觉自己是抱错的,那个鹰勾鼻才是山里人,抚养他长大的山村老爸就是鹰勾鼻。
第二天,他看见一辆高级轿车停在经理室前,平时趾高气扬的老李忙上前开车门,就见报纸上看到的那个人跨着步子出来。
“他应该就是林老板吧?”南山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师傅。
师傅说:“你管他是谁?干你的活。”
南山生心有不甘,一边干活一边张望,见伍叔从车里出来,靠在一边吸烟,便谎说去小便,急急脚地走过来。
“借个火。”
伍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才把打火机递给他。
“刚才进去的是老板吧?你有没觉得,我很像他?”
伍叔第一眼就发现这个泥沙工长得很面善,所以多看了一眼,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不得不认真地看着他。
南山生笑了笑,伍叔心儿不禁“咚”地一跳,仿佛看见年青里时的林生。
“你是工地的吧?”
“我想知道,林老板的儿子是不是二十六岁,是不是五月出生在某某县的人民医院?”
二十六年前,林生跟收破烂合伙开的铝锭厂刚起步,伍叔只是他们请的货车司机,林太怀上林少,更多呆在娘家某某县的县城,所以,林少的确是在那个医院出生的,月份也没错。
“你什么意思?”伍叔问。
南山生又很让伍叔心跳地一笑,说:“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不觉得我更像林老板的儿子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