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却认为,梅县长太乐观。他的看法是,卫国调整由那位副局长分管建筑,完全是出于小集体利益,让自己人占据那块大肥肉,肥水不流别人田,又或者与那副局长同流合污,那老板心不甘,与他们理论,无奈之下同归于尽。
梅县长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按他的说法,岂不是卫国有问题,岂不是县委书记用人不当?
她问:“书记应该不会接受这个结果吧?”
县长说:“现在不是谁能不能接受的问题?而是要查出事实真相。”
——从个人角度来说,我不希望卫国出问题,书记就更不用说了,这多少会对我们这一届的班子产生不好的影响,但事件那么严重,捂盖子是捂不住的,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目前,我们更应该查出真相,更应该面对现实,刮骨疗伤才是最好的补救的办法,而且,更能体现我们这个班子知错能改的勇气。
梅县长连连点头。
县长说:“当然,我们要讲究技巧,在问题还没查清之前,尽量把知情人控制在最小范围,避免产生太大影响。”
梅县长很明白县长的意思,但还是有点忐忑,平时别的事,只要县长布置下来,她铁定会一心一意去完成,这次可不一样,毕竟卫国的问题更涉及到书记,书记是不是也是希望这么处理呢?
她多了一个心眼,主动向书记做了汇报。
书记问:“县长是这个意思吗?”
梅县长说:“我觉得也挺在道理的。”
书记便久久地看着她,看得她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他突然问:“你觉得,你可以查出卫国的问题吗?”
梅县长愣了一下,他忙又说:“我不是说卫国有问题,我是说,就算他有问题,现在也很难找到人证物证,当事人都死了,包括那老板,那副局长,还有办公室主任,外人说什么都只是一种猜测。”
——我与卫国谈过,他说自己经得起查,并没得到老板好处不办事。那老板铤而走险,完全是因为,可能是原来分管的党组副书记得到好处,却办不成事的原因,——你是不是着手调查那个副书记?
这与梅县长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也有这想法。”
县委书记问:“还有谁知道你这想法?”
“县长也不知道吗?”
梅县长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说:“我也是听你这么一说,才有这想法的。”
“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县长。”县委书记说,“你直接向我汇报这事。”
梅县长意识到书记与县长存在着严重的分歧。
貌似这还是第一次,在她的印象中,党政一把手总是步调一致的,不管书记说什么,县长总附和,这次,彼此却都想隐瞒对方,好像有什么秘密都不想让对方知道。
这些天,县委书记承受着来自方面的压力,首先是市里的压力,市委书记把他训了一顿。
——清远县可是出名了,臭名远扬!你还想隐瞒?我可不帮你瞒,一下子死了三个人,瞒得了吗?你不想当这个县委书记,但我还想当这个市委书记。如实上报,没有商量。
——我给你五天时间,记住,只有五天,如果,你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我派人下去查,不管查出什么人,我一个个揪出来,看你领导下的清远县到底是一个多烂的摊子!
县纪委那边也给他压力,那个平时总当老好人的纪委书记竟然说,他是在传达市纪委书记的指示精神。
县委书记不客气了,说:“市纪委是在认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市委书记都缓我五天时间,他一个纪委书记敢步步紧B?”
——不会是你想立功,主动要求的吧?
——你别忘了,你是清远县的人,手肘不要朝外拐,就算你想讨好市纪委书记,想进步往市里调,首先还要过我这一关,我不点头,你哪也去不了。
话虽说得很有底气,但县委书记很清楚,过了五天的限期,市里介入,自己就很难控制局面了。
卫国一苏醒,他就很没人性地板着脸问:“你到底干了什么?”
卫国说:“我是清白的。”
“清白个屁,清白人家还要你的命?”
卫国便告诉县委书记,那老板因为收买了才以死相B。
县委书记说:“你现在是死无对证,说什么都可以。”
“他们,他们都死了?”
“死了,都死了,就剩你一个死不去,留在这给我添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县委书记也不知道自己说这狠话是否向他透露某种信息,只要你不松口,谁也没你办法。
卫国说:“你相信我,我真是清白的,如果,我被那家伙收买了,他得到工程,也不会跟我玩命。”
县委书记握住他的手,说:“我相信你,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现在是除了我,可能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你。”
这貌似又是一个暗示,在清远县有我县委书记信任你,所有的人不相信你又有什么?
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什么阴险没见过?别看一些人表面献媚说好话,恨不得喊你一声亲爸,但肚子里的坏肠肠一根也不少。
目前,县长似乎有点按捺不住了。一直以来,他并不觉得县长对自己无二心,党政一把手,有几个不是你争我斗的?因此,他从没敢掉于轻心,有时候,也很佩服县长深而不露。
当听说,他想活动当副市长时,县长还帮他出过主意。那一刻,他曾感动过,甚至怀疑自己对县长的戒心是不是多余?转而一想,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荣升副市长,离开清远,县长不就有机会了吗?而且,还讨了你的好,市里征求你的意见,你还有可能举荐他接你的班。
县委书记想,他并不是为你,更多还是为自己。如今,他不就蠢蠢欲动了吗?想借爆炸事件把你拖下马。
很快,梅县长来汇报查到了那个党组副书记的问题,年初,他还分管建筑时,那老板曾从银行打了一笔款进他的帐户。
县委书记骂了一句:“这家伙,也太笨了,偷吃也不会抹嘴。”
抬头见梅县长看着自己,忙又改口,说,“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年初又怎么样?就是十年八年,银行的过往帐也堆在那里,一查就查他个水落石。”
梅县长问:“是不是可以向市里汇报了。”
县委书记却说:“不急不急。”
查不出问题,他急得团团转,现在查出了问题,他反而不急了,反而想看看县长怎么表演了。县委书记要给他表演的机会,否则,太埋没他的表演天赋了。
他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讨论爆炸事件的调查结果。
虽然,县委书记没有交代,梅县长还是觉得这个会议应该由自己向大家汇报调查的情况,因此,她做了一些梳理,准备向大家汇报这几天的调查经过,特别是在县委书记的指导下,拨云见日,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径。
到了会场,梅县长见早早就已经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县长,心儿“咚”地一跳,想自己不能只说县委书记,也要顺便把县长也捎上,不管县委书记与县长是不是有矛盾,自己的汇报可不能让县长听了不舒服。
县委书记总是踩着钟点走进会场。他不等谁,但也不会迟到,只要他出现,会议便正式开始。
“爆炸事件的调查也进行了几天,梅县长做了许多大量细致的工作,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所以,晚上召集大家回来碰个头,把性质定下来,争取明天向市里汇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