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薄脸上的表情可能是微微空白了一下, 思维上难以理解为什么薛慈会出现在这里。想到刚刚他掐尖嗓怪声怪气说出的话,这一幕无异于社死现场,让苏薄颤抖地伸出手重新带上了门。
还留了一条细缝。
薛慈:“……”
谢问寒:“?”
过了大概七八秒的时间,苏薄重新推门而入, 神色热情真挚:“好巧啊, 谢哥你们已经来了啊?噢——原来薛学神也在啊,您好您好。”
其他公子哥估计也在刚才苏薄惊愕的态度下抓捕住了透出的重点信息, 比起先惊讶“谢哥把人带来一块吃饭了”这事, 先幸灾乐祸了一下刚刚社死现场的苏薄, 发出了相当没点同情心和兄弟情的嘿嘿笑声。
包厢内一片安静,谢问寒略微挑眉看他,神色蕴含着一分解。
苏薄:“…………”
他现在很想扭头冲出火锅店逃离到快乐星球。
红油锅底已经沸腾开了,冒出滚动的泡, 同时翻滚出牛油、花椒被烫熟后散发出的极其浓厚的香, 几乎是一闻就能感觉到辛辣和鲜美涌上舌尖带来的通感。而在开始被头顶设备抽离的飘滚的雾气当中,还是薛慈先说了句:“唔。你好。”
苏薄终于踩上了递过来的台阶, 感动的得以顺利踏进包厢入座, 差点眼泪汪汪, 满脑想:真好, 薛神真是个好人啊。
其他人也乖, 进来和薛慈打招呼。心里还想这位薛神态度怪随和的。
一帮年轻人涌进了包厢当中,风风火火开始点单,吃个火锅吃出了要把店吃空的势来,大盘的肉和海鲜成叠地往上加,还相当接地气地点了一箱啤酒——虽说上来后也没几个喝的,碳酸饮料都消耗得更快一些。
“卧槽,好辣, 够带劲啊。”
“谁把绿叶菜放巨辣锅的?——缺不缺德,记得自己吃啊!”
“斯哈斯哈,那谁给递瓶西瓜汁!”
都是空着肚来的,吃饭自然成了头等大事,主要是薛慈还没吃呢——谢问寒沉默言,挟起公筷稳狠准地捞住了刚被烫得鲜嫩度好,早一分则生晚一分则老的牛肉。在一群正眼巴巴盯着肉熟,结果被先下为强的年轻人眼前掠过。
然后稳稳地落在了薛慈的碗里。
薛慈还在等着锅里自己放下去的虾滑被烫熟,黑黝黝的眼里倒映出滚烫翻滚的火锅汤,过在谢问寒给夹牛肉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挟进了嘴里,慢吞吞吃完,鲜美滋味全化在舌尖的时候才说道:“谢谢。”
谢问寒目光很温柔,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些,也好说是微笑还是什么,但谁都看得出谢哥心情很好。
其他人:“……”
原来谢哥会给人挟菜啊!
过疑惑也只留存了几秒,在两个年龄相近的男性之间发生挟菜这种行为似乎显得过分亲近了,尤其一方是天之骄的薛神,一方是贯来冷淡的谢哥。过几个少爷们迅速为谢问寒的行为找到了理由:看人家薛神吃的斯斯文文的,又和他们一样抢块肉能打起来,在吃火锅这种群体战斗中太吃亏了。谢哥肯定是怕招待周,薛神吃得尽兴,所以才多照料一些。
合理。
有了这个前提,众人就很淡定了。
哪怕看到谢问寒几乎都只为了薛慈布菜,要么给擦杯子,要么给倒果汁,还细心把知道什么时候溅在薛慈桌边的一点红油擦干净,哪怕擦着擦着就换了张湿巾给薛慈擦手的时候,都觉得十分自然。
谢哥真是体贴啊。
让薛神宾至如归。
至于薛慈偶尔也会给谢问寒布菜——比如眼疾手快捞上来虾滑会分给谢问寒一半,众人都觉得毫无异样,这就是礼尚往来嘛。
等那几十叠肉都被清空大半后,谢问寒给薛慈倒完半杯果汁,递到他眼前,才像想起来什么,随意自然地说:“对了,既然今天大家都见过了,正式介绍一下,这是薛慈,……”
“们谢哥永远的好兄弟!”苏薄突然站起来,豪气干云,义薄云天地为人美心善的薛慈撑腰,以可乐代酒,举起杯子的时候好悬没把泡晃出来,“谢哥的好兄弟,就是我们的好兄弟!薛神,——以后就喊薛哥了!哎呀,还怪荣幸。”
薛慈疑惑了三秒:“?”
他看着苏薄已经走过来和他碰杯了,人也怪有礼貌的,还把杯子往下压。有点迷茫地和他碰了一下,喝了口刚榨出来放了碎冰的西瓜汁:“唔。”
谢问寒:“……”
其他人也多机灵啊,见苏薄这都表上忠心了,也纷纷站起来:“薛哥好。”
“谢哥兄弟就是我们兄弟——”
“认完这个哥感觉自己又出息了!”
谢问寒被这一波折打断,几乎快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目光冰冷的落到了正喉结滚动吨吨喝可乐的苏薄身上,唇角都抿得快成一条线了,被强压着硬是和薛慈拜了个把……他人都能气圆了。站起来厉声道:“停!”
其他人一时愣住了,没见过谢问寒声音这么大、表情这么严肃的时候。
毕竟谢问寒平时说话,哪怕只是很平淡的一项命令,其他人也会以百分百的谨慎与认真对待,他并不需要以加强口吻中的语气来让其他人听令于他。所以在哪怕很危急的时候,这群少爷们都很少见过谢哥疾言厉色的表态。这时候被叫停,心中就是沉了一下,有些慌地想,出什么大事了?
一时包厢内无比寂静,只能听见火锅翻滚的声音,还有并不算太好的隔音导致的墙壁走廊外传来的吆喝声。
有人筷拿在手间已经僵住了,满脸严肃。苏薄也将可乐放了下来,小心打了个嗝。唯独薛慈看着谢问寒满脸厉色,眉心微微蹙起,又拿起果汁小心喝了一口。
薛慈看了一眼杯底,只剩一点很细微的果肉了。
他的唇瓣因牛油红锅的威力被染得殷红,因为辣度涌上来抿了抿唇。
谢问寒看他一眼,很自然迅速地又给薛慈添了大半杯果汁,其他人眼睁睁看着谢哥的动作,眼睛好像又在等待中瞪大了一些。放下果汁杯的谢问寒又恢复了先前山雨欲来不怒自威的场,好像刚才的插曲没有发生,他平静而正式地介绍道:“薛慈,男朋友。”
其他人:“???”
苏薄:“………………”
“你们可以叫嫂。当然,叫薛哥也是可以的。”在语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问寒目光很平淡地掠过了苏薄。
那当真是相当平静快速的一眼,一触即转,连一点痕迹都捕捉到。但一贯对危机钝感的苏薄一下连头发都竖得笔直,感觉到了经由自己身上擦过的寒。
这一番刺激可比走进包厢看到薛慈只是单纯和谢问寒坐一起要来的惊心动魄多了。这群年轻的公子哥们脸上空白了很久,估计有人从那句话后就没来得及反应谢问寒后面的话,嗓音打着颤问:“男朋友的意思是男性朋友吗?”
谢问寒:“是我爱人。”
这个词再怎么也会被发展出更多的歧义了,何况谢问寒一是个幽默细胞平板不爱开玩笑的人。这时候又有人颤巍巍地敬酒了……倒的啤酒,态度很恭敬,他嘴里还是说着“薛哥敬你一杯”,但是在场人都感觉到这个“薛哥”的指代意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充满着敬仰、崇拜、稀奇的各色目光注视着,仿佛如同国宝现身一样被紧紧围观的薛慈俨然成为了所有的焦点,他好像也没什么因为被紧迫注视而感到不好意思的样子,在那些好奇目光中确定了谢问寒的说法正确,而非是加深了“谢哥你是不是绑架了薛神”的怀疑,略一点头:“嗯。这餐请大家是……”
薛慈看谢问寒,微微笑了一下:“脱单饭。”
薛慈本来就生得很好看,这么一笑起来,唇瓣微弯,一挑如春华尽放,温情烂漫,其他看着他的人都下意识红了下脸,恋恋舍地挪开目光。
谢问寒:“……”
他脸微微黑了:“吃饱了没?饱了散了。”
散当然还是没散成的,结束了这一顿火锅,其他几个人起哄还要庆祝,一行人去了家保密性不错的ktv。
选这地方其实也有点小心思,万一能听薛哥唱歌是赚翻——过他们是不敢说出来免得被谢哥记恨的。于是在玩嗨了后一群人抢麦抢得昏天黑地,包厢内满是鬼哭狼嚎声,以至于谢问寒让人送来耳塞,给薛慈戴上再去给他剥水果。
平时估计也是抢麦大军中一员的苏薄这会安静如叽缩角落里,借酒消愁,一边很苦闷地想着要要道歉、怎么道歉、给谢哥先道歉还是薛哥先道歉的时候,他抬头看到坐在光影交界处,微偏过头在和谢问寒说话的薛慈,忽然愣了愣。薛慈皮肤极为白皙,即便坐沙发上,是很放松的姿态,但是从侧身来看,他依旧脊梁伸展得笔直清癯,仿佛天生含着一股风骨般,这幕和记忆中某个画面突如其来地对上号了。
“卧槽。”
苏薄觉得自己简直见鬼了。
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