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柴桑码头上出现了尴尬的一幕,江东使者鲁肃和交州使者杨仪竟同时到达,两艘船都停泊在柴桑码头上,两个使者却一人站一边,负手冷笑,谁也不理睬谁。
这时,庞统匆匆从城内出来,先和杨仪打了招呼,请他先进城休息,目前汉王去乡间视察,很快就会赶回来,随即庞统又去见了鲁肃,“让子敬久等了。”
鲁肃拱手笑道:“应该是让庞军师为难了,两边都要应付。”
虽然庞统是先去接见了杨仪,但鲁肃却并不在意,鲁肃属于大智若愚型,看似稍微有点迟钝,其实不然,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任务,不必在意谁先谁后,他更在意刘璟在不在柴桑。
鲁肃又小心翼翼问道:“汉王殿下在柴桑吗?”
“这次子敬来得很巧,汉王殿下正好在柴桑。”庞统微微一笑道。
鲁肃大喜,果然不出张昭所料,这一次刘璟终于露面了,但他心念又一转,难道真如张昭的猜测,刘璟真是要棋局收官了吗?
杨仪被领去驿馆休息,鲁肃却直接跟随庞统来到了柴桑县衙,柴桑县衙前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杀气腾腾,戒备森严,从这一点便可看出刘璟其实就在官衙内,杨仪心里也会明白,只是接见有先有后,找个借口,大家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鲁肃直接被领进了县衙,进城的路上,鲁肃几次想从庞统口中谈出点消息,庞统都笑而不答,这让鲁肃心中充满了忧虑,他已经隐隐感到,形势正向张昭的猜测发展,偏偏那又是江东难以承受的结果,宁可豫章和鄱阳两郡被交州军占领,那样也迟早可以夺回,如果是被荆州占领,就不可能从武力上夺回了,除非荆州自己肯放弃,那又不知江东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直接走进内堂,只见内堂上摆放着一架巨大的沙盘,而刘璟就负手站在沙盘前,鲁肃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参见汉王殿下!”
“子敬,好久不见了。”
刘璟笑眯眯道:“听说子敬去了江陵,正好我不在,让子敬白跑一趟,听说还被吴侯训斥,真是很过意不去。”
鲁肃心中暗暗苦笑,刘璟越来越圆滑了,明明是将自己戏弄一番,现在却说得象真的一样,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摇摇头道:“是吴侯不明形势,是鲁肃去得唐突,殿下不在也是情理之中。”
刘璟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温和地笑道:“我和子敬也是有多年的交情了,我知道子敬是厚道人,我也不忍相欺,我尽量以诚相待,不让子敬白跑一趟就是了。”
刘璟的诚恳让鲁肃也不由感动起来,连忙躬身道:“感谢殿下的诚意!”
“请坐!”
刘璟请鲁肃坐下,庞统也陪坐在一旁,有士兵给他们上茶,刘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听说江东形势不妙啊!”
鲁肃知道刘璟在江东的情报点很厉害,所得到情报的深度和广度都要超过吴侯,恐怕他掌握的情报,连吴侯本人也不清楚,鲁肃忧心忡忡问道:“能否请殿下告诉我,江东形势已严峻到什么程度了?”
“江东的局势恐怕有外力干预了,我不妨告诉子敬,曹艹在半个月前又向合肥增兵三万,合肥的曹军兵力已达八万之众,另外我刚刚接到飞鸽传信,曹艹前天已离开邺都南下,去向不明,在这种局势下,吴侯还急着西征,实属不智也!”
鲁肃大吃一惊,这个情报他们毫不知情,联想到孙贲和曹艹是亲家,上一次他们就在孙贲府中抓住了陈矫,孙贲和曹艹勾结是无疑了,鲁肃低下头,心中十分沉重,江东的局势竟已严峻到如此程度了,如果孙贲在会稽郡造反,曹艹必然会从北面进攻江东,内忧外患,江东政权难保了。
想到这,鲁肃向刘璟长身行一拜礼,哽咽道:“恳请汉王殿下看在盟约和尚香公主的份上,出兵援救江东。”
刘璟点了点头,“荆州和江东不仅结了秦晋之好,也是唇亡齿寒,互为依存,江东若被曹艹所灭,荆州也危矣,请子敬转告吴侯,让他全力平息内患,曹军由我来应对。”
这席话说得极为动听,若鲁肃不了解刘璟,一定会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但鲁肃却听懂了刘璟更深层的意思,汉军也要出手干预江东内讧了,恐怕最后的结果,并非如吴侯所愿,但汉军若不出手,江东又危在旦夕,所以鲁肃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无奈。
这个时候,他再提豫章郡和鄱阳郡,就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鲁肃一时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
刘璟看透了鲁肃心中的纠结,又笑道:“至于豫章郡和鄱阳郡,我也不会允许交州占领,这对荆州同样是威胁,我会将诸葛亮赶回交州,子敬可告诉吴侯,不要为豫章郡过于艹心。”
鲁肃紧咬一下嘴唇,又道:“只要汉王殿下能替江东保住豫章郡和鄱阳郡,吴侯答应将荆南交还荆州,其他任何条件,只要吴侯能办得到,我们皆可答应。”
刘璟呵呵笑了起来,“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形势复杂,我们当分清轻重缓急,先解决眼前之危,我会让吕蒙的船队尽快过境,另外,江东军战俘我也会想办法向交州军要回来,总之,我会尽力而为。”
鲁肃心中叹了口气,这一次,江东真的被刘璟捏在手心了,但他又不得不表示感激之情,他又再次行拜礼,“汉王殿下对江东的大恩,鲁肃先替吴侯拜谢了。”
鲁肃被领下去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庞统问道:“殿下真要出兵对付曹艹吗?”
刘璟淡淡一笑,“这盘棋本来是我布的局,弈棋者只有我一人,现在曹艹见江东有机可趁,也想来分一杯羹,也就是说,又多了一个弈棋者,既然曹艹要和我下这盘棋,我何乐不为?”
庞统摇摇头苦笑道:“形势愈加复杂,殿下的这盘棋下得太大了。”
“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只要我有充分的准备,那么一切都可从容不迫。”
这时,有士兵禀报:“启禀殿下,陆逊带到了。”
陆逊是和杨仪一起到来,诸葛亮决定将他交给刘璟,而鲁肃却不知道,刘璟也刻意瞒住了这件事,他已经不想把陆逊交给孙权了,他点了点头,“请他进来!”
片刻,陆逊被领进了内堂,他头戴平巾,身着布袍,看起来就像一个家境贫寒的游学士子,陆逊走上前,见刘璟和庞统是坐在位子上,他也跪下行一拜礼,“吴郡陆逊拜见汉王殿下!”
“伯言请免礼!”
陆逊坐直身子又道:“感谢殿下相救,使我没有沦落交州,殿下之恩,陆逊感激不尽。”
刘璟微微一笑,“我和陆家也有姻亲关系,说起来,我和伯言也算是连襟,我怎能见死不救,不知伯言有什么打算?是否还准备回去效忠吴侯?”
陆逊已对孙权心灰意冷,摇摇头道:“吴侯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他在天下战略上已输得一塌糊涂,跟随他也只能是死渊之鱼,我不会再为他效忠。”
“那伯言可是想效忠孙绍?”刘璟又问道。
陆逊断然否认,“我若效忠孙绍,岂不是坐实了吴侯的怀疑,新吴之败就是我陆逊的责任了,我只想回乡耕田读书,望殿下成全。”
刘璟其实是想让陆逊向自己效忠,但他也知道,时机还不成熟,不能艹之过急,须慢慢来,他沉吟一下又道:“伯言来去自由,我不会阻挡,不过我有一言相劝,请伯言三思。”
“愿闻殿下之劝。”
刘璟起身负手在大堂上慢慢踱步,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现在江东的局势非常微妙复杂,孙氏本宗已转而支持孙绍,而且吴郡官场豪门大多已表态,包括陆家,想必伯言也心里清楚,其次是会稽郡,贺齐手握军权,又有山越人支持,他拥戴孙贲为主,建业对会稽郡的控制已名存实亡,如果我所料不错,只要吴侯兵败的消息传到江东,吴郡和会稽郡立刻就会竖旗造反,如果这个时候伯言回江东,恐怕会立刻卷入是非之中,想闭门读书,估计只是伯言的一厢情愿。”
陆逊低头不语,他知道刘璟说得很对,确实会是这个结果,半响,他低低叹息一声,“天下之大,竟无我陆逊容身之地乎?”
刘璟笑了起来,“其实我对江东的风物很是景仰,可惜身边无人细解,如果伯言不嫌弃,就在我帐下做个博士如何?”
话已经说得这个程度了,陆逊焉能不知刘璟的心意,他以汉王之尊,如此体谅和尊重自己,转弯抹角规劝自己,可见他的一番诚意,陆逊又想到孙权的无情无义,心中不由长叹一声,也罢,江东迟早是刘璟的囊中之物,就算是为自己,为家族谋个前途吧!
想到这,陆逊再次行一拜礼,“陆逊愿为汉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刘璟大喜,连忙扶他起来,笑道:“得了陆伯言,江东我不要也罢!”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