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家的小可爱漏订章节啦!
这么长的伤口, 真的不会留疤吗?珍妮怀疑地看向理查,哦,没错, 是理查。她不敢看叶一柏,那个“唰唰唰”就把她头发剪下来, 又“唰唰唰”把她脸缝上的年轻医生。
那个医生太可怕了, 他刚刚有五分钟吗?
珍妮只记得自己正震惊于落在地面的头发,心脏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然后她非常努力地憋住自己的眼泪, 让它们不至于流下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理查?”她轻轻拽了拽理查的白大褂。
理查也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不久前波恩教授的话还在他脑里回响, “叶的手术动手能力比较差,你多帮着他点。叶的动手能力差,你多帮着点……”
老师管这叫动手能力差?
“啊?”理查低头看向红着眼圈看他的珍妮, “缝合得是很平整,而且你伤口不深,就算有疤应该也是很浅的。”
“真的?”
“真的。”
“那你还会爱我吗?”
理查:……这问题我没法回答。
叶大医生做完缝合觉得自己离上手术台又近了一步, 心情十分愉悦, 好心解围道:“珍妮小姐, 您这就太小看理查医生了,理查医生更加注重的是内在美,而且我保证您的伤口绝对不会影响您的美貌。”
脸憋得通红不知如何作答的理查连忙道:“对对对, 内在美。”
珍妮也对叶一柏这个“美貌”的表述感到十分高兴,一时间治疗室里的气氛显得格外融洽起来。
这时, 一个稚嫩的童声在几人耳边响起。
“姐姐,如果你好一点了,你能不能跟他说说, 让他不要抓我爸爸。”麻花辫小女孩靠着门框,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来,正用一种湿漉漉的目光看着珍妮。
叶一柏整理器材的手微微一顿,余光瞥向了坐在椅子上的珍妮。
椅子上的珍妮闻言眉头微皱,她摸了摸自己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正想说话,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内在美。”
内在美?
珍妮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她表现自己内在美的最佳时刻吗?
“哦,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你放心,姐姐不让他抓你爸爸,我可舍不得让你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说着,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小女孩身前蹲下,还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麻花辫小女孩闻言高兴地原地崩了起来,“阿爸阿爸你听,姐姐说不抓你了,谢谢姐姐。”
黄包车夫脸上也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谢谢谢谢,小姐您真是一个善良大度的人。”
珍妮听到预料之中的赞美,脸上的光彩更盛,“不过不追究归不追究,这次及我后续的医药费、赔偿费还是不能少的,我也不多收你,医生说了七天拆线,七天的误工费,很公平吧。”
“是是是,应该的,很公平,很公平。”黄包车夫连连点头,这个结果已经比黄包车夫预想的好太多了,他可听过不少同行在租界里撞到洋人被没收黄包车还吃牢饭的事。
“谢谢,真是太谢谢您了。”黄包车夫不住感谢。
珍妮也笑得高兴,她转头用一种柔情似水的目光看向理查,看到了吗?我的内在美。
理查:……
珍妮小姐好了伤疤忘了疼,哦不,她伤疤还没好呢,就已经把刚刚差点毁容的惊恐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正顶着一张脱妆的脸缠着理查要去他的办公室参观。
巡捕见当事人都不追究了,也不自讨没趣,和珍妮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黄包车夫见巡捕离开,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他长舒一口气,拎着小女孩就去护士台结账。
护士台里坐着的正好是刚刚给叶一柏送三角针的玛丽护士,“一共十九美元。”她递给黄包车夫一张结账单。
“这么贵!”黄包车夫不由惊叫出声来,按照这时候的兑换比例,1美元约等于1.85个银元,十九美元相当于三十五银元,这已经是一个黄包车夫小半年的收入了。
更别说像美元、英镑这种外国货币,他们这种小老百姓用得少,临时去兑换还要被抽一笔不菲的佣金,这前后加起来恐怕就得接近四十个银元了。
这显然已经超出了黄包车夫的可承受能力。
但是这笔钱他必须得给,黄包车夫咬咬牙,大不了把黄包车去卖了!
“您好,我能不能回去一趟,我去凑一凑,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玛丽护士的中文显然还没好到能理解这个大段的中文,她皱着眉重复道:“十九美元。”
叶一柏收拾完器材从治疗室里出来,正好听到了这段鸡对鸭讲的对话,他走到护士台,抽过黄包车夫手上满是英文的账单。
“把我的手术费去掉吧。”济合医院给医生的待遇还真挺好,这种清创缝合术给医生个人的居然就有五美元。
他一个实习医生,每个月基本工资三十美元,如果参与手术又可按参与程度分手术抽成,如果一天能做五六台,发家致富不是梦啊。
“好的,叶医生。”玛丽护士亮晶晶地看着叶一柏干脆利落地应道,她大笔一挥账单就从十九美元变成了十四美元。
叶一柏正要把手里的账单给黄包车夫递过去,只听到护士台下方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阿爸不怕,妞妞不要新书包了,我们慢慢还,能还出的。”
叶一柏递账单的手停在原地,其实就区区十四美元而已,也就是他半个月的工资,如果能多蹭几台手术,说不定几天就还清了。
“妞妞,阿爸对不起你。”黄包车夫铁汉柔情,眼眶都要红了。
行吧……
叶大医生把账单往玛丽护士手里一塞,“记我账上。”年纪轻了,心也跟着软了,就看不得这种伤感的场面。
玛丽护士见状,看叶一柏的目光更亮了,她接过账单一把将其塞进了垃圾桶,“一个清创缝合术而已,您不计较的话,也就是几块纱布的事,这些都是消耗品,看不出来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的,叶医生。”玛丽略带羞涩地应道。
黄包车夫虽然听不懂两人语速飞快的英文但看到那张账单被扔进垃圾桶,也猜到了叶一柏在其中的作用。
“这怎么好意思,叶医生,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黄包车夫满脸感激,对着叶一柏连连鞠躬。
叶一柏摆摆手,阻止黄包车夫的动作,“也不是白帮你的,一是感谢你上次挺身而出,二是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这件事他已经考虑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看到眼前的黄包车夫,他总算有了想法。
“你知道的,我姐姐叶娴在西华饭店上班,她一个女孩子每次来回一个人我不是很放心,如果有个车夫能定时定点地送她来回,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车费照付。”叶一柏又补充了句。
黄包车夫满口答应下来,“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还有上次的事,我一个人先跑了您谢我我真是受不住,我保证如果下次还遇到这种事,我豁出命去也会保护叶小姐的。”
叶一柏实在不习惯民国这种动不动就豁出命去的表达方式,“这倒不用,如果真有事,你带我姐往警事局跑,我跟警察们关系不错。”一起打过架还帮忙下过胃管的交情呢。
黄包车夫带着女儿千恩万谢地走了,顶着一脸脱妆的脸的珍妮小姐也在理查的再三劝告下一步三回头出了医院大门。
送走这几个人,叶一柏和理查同时舒了一口气。
“你是缝合技术不错。”理查偷瞄了叶一柏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
“谢谢。”
谢谢?就这么没了?
“你知道安德森医生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吗?”理查再接再厉。
“不知道。”
不知道?没了?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理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安德森医生最受欢迎就是因为他那一手缝合术啊,伤口又小又漂亮,很多女士指明要他缝合,你知道吗?他在外面的西医诊所一次缝合收费多少!”
理查伸出两根手指,“二十美元,还仅仅是缝合。”
“所以……想学吗?”叶一柏歪头看他。
叶一柏没有见过叶娴,但是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姐姐却是十分鲜活的存在。
因为她的出生,张素娥与叶太太的位置擦肩而过,所以张素娥对着这个女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叶娴爹不疼娘不爱地长大,长成了一副倔脾气。
独立、自主、极有主意。
当初杨素新也就是现在的叶太太生下儿子叶兆麟后,月子中就用一张圣约翰的录取通知书让张素娥欢欢喜喜地离开杭城,坐上了来上海的火车。
但到了上海,张素娥才发现叶家每个月给的家用不过40银元,若是上一般的大学,这些费用尽够了,但圣约翰是上海有名的贵族学校,一年的学杂生活费加起来需要近700银元,他们就算不吃不喝把所有的钱都拿来给叶一柏上学也不够。
这一下子张素娥进退两难起来,扯着手帕骂杨素新不要脸。
但骂骂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回去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来,成为摆在三个人面前的必须做出的抉择。
留下来,叶一柏的学杂费以及三个人的生活费怎么办,回去,来之前老太太因着大孙子拿到约大录取通知书高兴得又是办酒席又是开祠堂拜祖宗的,就这么灰溜溜必然伤了全家的面子。
叶兆麟出生后,叶一柏的处境本身就有些尴尬,这么一来恐怕他们唯一的靠山老太太都会对他们心存芥蒂。
就在张素娥左右为难没了主意的时候,叶娴站了出来,这个平时对叶一柏不冷不热的姐姐站了出来,承担起了赚钱养家的责任。
而小少爷,却连和她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了。
“帮忙!”叶一柏跑过去之前不忘拽上裴泽弼,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可打不过那么多混混。
裴泽弼刚好把一杯盛满的酒杯端到嘴边,被叶一柏一拽,酒直接撒到了领口里面。
裴泽弼:……
遇到这人总没有什么好事,裴泽弼无奈地被人拽着走。
“哎呀,你们还没给钱嘞!”老板见两人冲出小摊,拿着菜刀就追了出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你刚刚还说人家吃饭不给钱,现在自己逃单?”裴泽弼边跑边说道。
叶一柏拽着人躲过一辆快速跑过的黄包车,回道:“不是裴处请吃饭?就算逃单也是你逃。”
“我请?凭什么就是我请了?”
“不是你说你不能让大头的救命恩人饿着,还要我陪你吃顿晚饭吗?”
“呵。”裴泽弼轻呵了一声,他本来打算吃完饭不付钱让叶一柏把钱付了,一顿饭就当黄浦江边的事一笔勾销,看来现在还得欠着。
叶一柏拽着裴泽弼跑到马路中间,这时候一辆电车“叮叮当当”地从不远处驶来,叶一柏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已经有小混混拽住了叶娴的包,黄包车司机正挡在叶娴面前努力劝说着小混混们,但小混混们明显不为所动,甚至动作更加大了起来。
裴泽弼奇怪地看了眼瞬间面色煞白的叶一柏,反客为主拽住叶一柏的手腕,叶一柏的西装袖子有点短,刚好露出那么一截来,他的手腕很纤细,带着点温凉的触感。粗细跟警棍差不多,但是比警棍软一点,裴泽弼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