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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自然是裴泽弼叶一柏和张鸿送了岐山巷, 叶娴张鸿来上海的消息,也急匆匆赶了回来。
饭桌上,张鸿看着自家姐姐努力把裴泽弼和叶娴凑一起的举, 少地同情了这位裴处长一把, 不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谁知道真的是天长地久还是一时兴起。
一下午下来, 张鸿也算是明白了他这位外甥的本事, 公共租界顶尖医院的外科组长,世界上第一个完成断指再植术的华人医生,单单这个名头, 就足够让叶一柏立足当世了。
势均力敌而非一方依附一方,哪怕日后感情淡去,也能各自安好。
“张鸿,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张素娥不满地开口道。
张鸿猛然回神, “啊?”
“啊什么啊,来上海啊,柏儿都说了, 你那杭城的同事没一个好东西,在那边受气还不如来上海, 有泽弼在, 哪有人能欺负你。”张素娥一边说着, 一边张鸿夹了块红烧肉。
张鸿闻言微愣,他抬头看向张素娥, 面上闪一丝讶异,“姐,你是想在上海扎根, 不回杭城了吗?”
张素娥夹菜的手一顿,脸上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好像很久没有想回杭城这件事了。
晚上张鸿留在岐山巷休息,叶一柏本想让张鸿跟他一起回济合,明天让亨利教授看一下张鸿的脚,但张鸿他拒绝了。
“一柏啊,伤筋骨一百天呐,了我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不是说你想去做就能做的,我后天就要回去了,我自己的腿我自己知道,断了后长歪了,但都是外伤,现在也都愈合了,迟一天看早一天看一样的。”
看着张鸿满脸沧桑但坚定的脸,叶医生愣是说不出一句劝诫的话来,确实,张鸿这种骨折畸形愈合的情况,是需要做截骨术的,这种手术加上术后恢复得要半年甚至一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时间的。
“舅舅,来上海吧。不管你想继续当警察还是回头当法医或其他的,我都能帮你。”
叶一柏是有底气说这句话的,昨天那场医学分享会后,公共租界、法租界、上海市区,这顶级的外科医生聚在一起成立了“外科分享理事会”,卡贝德院长任理事长,副理事长法租界和上海市区各一个,其他大医生们都获得了荣誉理事的头衔。
而年轻一辈里,叶一柏被推举为理事会秘长。
在老一辈大医生只担名不管事的情况下,叶秘长几乎是这个理事会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了。
但是这张人际关系网就足以让叶医生这个大上海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更别说他曾治愈且对他满怀感激的病人们,张家、梁家、威尔逊法官、托马斯参赞等等,仅仅几个月的功夫,不知不觉间叶医生经有了许多家族奋斗几都积累不的人脉。
张鸿看着自信而淡然地说出这句话的叶一柏,心中涌起一股子与有荣焉的骄傲之情,他开始认真思考外甥和姐姐的提议,来……上海吗?
“我会认真考虑的。”张鸿郑道。
明天一早有补考,叶一柏没有在家里多呆,还是裴泽弼送他回去,叶一柏在心里数了数,第三次了,第三次在他家里吃饭,第三次从家里送他回医院。
“est-ce quem'aimes?”
当车子在济合口停下,叶一柏突然转头笑着对裴泽弼说道。
裴泽弼正沉浸要不要开口,怎么开口,开口后被拒绝的话怎么圆回去才能继续当朋友的纠结中,突然叶一柏奇怪的话,愣了一下。
“什么?”
“est-ce quem'aimes?一句很美的法文,看今天的月亮我就有点有感而发,月亮很漂亮,不是吗?”叶一柏一字一句很缓慢地复了这句法文,随后笑道。
裴泽弼也这句绕口的话在嘴边复了一遍,月亮,他透车窗去看天上的月亮,是挺亮没错,但叶一柏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等他想明白,叶医生然从副驾驶座下去,他边边伸起手摆了摆示意裴泽弼不必再送。
裴泽弼目送着叶一柏进济合医院大,把方向盘当做周大头的脑袋用力砸了砸,又是告白失败的一天!
叶一柏进济合大后,右手轻轻摸着他疯狂跳的心脏,话经说出口了,上海法国人不少,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法租界在,如果有心的话,并不难问那句话的意思。
进医院大楼。
“叶医生。”
“叶医生。”
来往的护士和医生都纷纷和叶一柏打招呼,叶一柏点头回应,同时快步向五楼去。
然而他刚刚上四楼的时候,就看乔娜和比利快步从楼上下来,比利一边一边还在穿白大褂。
“有什么危急病人吗?”叶一柏问道。
比利闻言,向来沉稳的他,面色也有一瞬间分精彩,“就是早上那个阑尾炎,术后结扎线脱落,整整80多毫升粪汁,我一点点把吸干净的,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但是乔娜护士长说,他现在情况又有不好。”
叶一柏干咳一声,80多毫升粪汁啊,“那你赶紧去吧。”
比利点头,和乔娜一起快步向楼下去。
叶一柏摇摇头,快步回房。
波恩教授他划的点,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考点,饭都经喂嘴边了,他再不吃得漂亮点,怎么对得起波恩教授的苦心。
更别说,这一届开始,济合就开始招录圣约翰的实习医了,万一招和他同一届的,考的分数还比他高的,那就有尴尬了,他也是有偶像包袱的。
然而……
“砰砰砰,砰砰砰。叶医生,叶医生,病人情况有不好!”莉莉的声音成功把五楼大半医生都喊醒了。
叶一柏刚入睡不久,被敲声吵醒,他快速从床上起来,下床打开,“什么病人?我们边边说。”
白大褂就挂在口,叶一柏随手一扯往身上一套就往外。
“就是那个粪瘘的病人,下午二次开刀新手术后,本来情况经稳定了,但是晚上又有反复,发热、恶心、呕吐右腹疼痛,还有便血。”
“便血?”
“对,病人自己也没发现,是下午手术后陪他去上厕所病友发现的。”
“知道了,先下去再说,艾伦通知了吗?有没有可能是内科问题。”
“艾伦医生今天晚上值班,他经在下面了。”
“好。”
等叶一柏来救护中心大厅的时候,艾伦、比利都经在了,还有新来的内科医生亚历克斯,众人纷纷叶一柏打招呼。
“怎么样?你们有查出什么毛病来没有。”叶一柏看向艾伦。
“经尝试性用了药,但是好像效果不大,但是经能排除阑尾炎了,那或许真的是消内科的问题。”艾伦道。
“下午开腹的时候我仔细看,阑尾割地还是很干净的,就是上一个医生只做了单纯结扎,结扎线不牢,我下午吸完粪汁后就经新做了荷包包埋,肯定不是阑尾的问题。”
叶一柏点头。
“手套。”
莉莉迅速一次性手套递来,叶一柏套上手套,掀开患的被子,“这儿疼?”
“疼疼疼。”马克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泪水犹如不要钱似的从眼睛里流出来,“上帝,妈妈,我要了,连医生都看不出我的病症,妈妈我爱你,很遗憾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您不在我身边。”
因为有伤口,叶一柏不好按得太用力,“是刀口疼还是抽疼。”
“我哪知道是什么疼啊,我疼,我真疼!哦,我又要上厕所了。亚历克斯,我亲爱的朋友,你陪我去好吗?”
所有白大褂的目光都看向了一旁安静没有说话的亚历克斯医生,亚历克斯伸出只手作投降状,“下午刚认识的,好吧,我陪你去。”
亚历克斯马克从病床上扶起,慢慢向厕所去。
病人离开,白大褂们把病房当做会议室开始讨论病情。
“不是阑尾炎的话,我觉得应该是大肠。”
“你那时候检查大肠没有?”
“我那时候光吸粪汁了,看阑尾没事就关腹了,哪想得检查其他的。”
“但是没有明显的胃穿孔,肉眼可没有明显的炎症。”
“结石?”
“结石不便血啊。”
“那或许他痔疮呢。”
白大褂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头紧皱。
这是,厕所里传来亚历克斯的一阵惊呼声,“这么多血!”
然后是一阵悲戚的哭泣声,“亚历克斯,我亲爱的朋友,请我纸和笔,你们医院有摄像机吗?能不能请你帮我我妈妈录一段影像。”
“你别着急,按你的体计算,体内有5000毫升以上的血量,这一点点还不会死人的。”
“这是一次的出血量,我上一次厕所出一次,那我上个次八次的就流光了呀!”
“那你憋一憋?”
叶一柏着厕所里人的对话,转头看向艾伦,“你们家小医生倒是挺会安慰人的。”
艾伦嘴角抽了抽,“谢谢夸奖,我会转达的。”
“出血量大的话,应该是消道出血没错了。量大的话基本可以排除结石,且和阑尾炎症状很像……”
叶一柏眉头紧皱,“阑尾附近,溃疡或发炎大出血,又不容易发现的。”
“美克尔氏憩室炎?”
“就是卵黄管退不全,部分未闭合形成的一种小肠先天性畸形,一般多于小孩,但是成年人也不是没有。回肠末端和阑尾近,症状相似。”
“这种x光不好照出来,那要不,再开一次腹?”艾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