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带着偷走的神像心脏, 快速跑回了深土村里。
深土村已经变了一副样子,村内到处可以看见三三的人影,些人影不人, 而一个个穿着人衣服的纸人。
纸人的样貌和活人极为逼真, 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放眼一望,整个深土村内全样的纸人, 活人竟然没有几个。
江落从纸人中快步跑过, 余光从它们扫过。
有过一面之缘的村民都变成了纸人模样, 包括村长、红衣小女孩的父母,甚至还有个不知道何时被纸人替换的参赛者,粗粗一看,足有百多个纸人。
在江落将地下那些纸人一把火烧了后, 地面的纸人就好似失去了活力似的,在一瞬间变回了原样。三百多人的村子转眼只剩下了几十个活人,突如其来的一下, 将参赛者吓了一跳, 他们连忙通知了工作人员。
江落匆匆看了一圈,跑到了山中找到了闻人连几人。
除了匡正背着陆有一去医院了外, 其余几人还在洞口旁严阵以待地等着他,算着一个小时的时间,差点忍不住往洞里跳去。还好江落来得及时,江落顾不及解释,“先和我找块石头,把个洞口堵。”
一行人搬运了块巨石将洞口堵住,江落擦擦汗,抬眸一看,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了他的腿。
“你遇见什么事了?”葛祝指了指他的裤子, “怎么裤子都被扯坏了。”
江落低头一看,裤腿还剩半截,他索性将另外一边的裤腿也撕下来了一半,将工装裤改成了齐膝短裤,“遇见的事情多得去了,些等下山再说,村子里事了。”
一行人没再耽误,快步下了山。
山下,工作人员和警方已经进入了深土村。
满村的纸人把葛祝几人看得浑发毛,“些人……怎么都变成纸人了?”
江落将事情缘简单和他们说了一遍。
卓仲秋不打了个寒颤,“那和我们聊天对话的原来都纸人?”
葛祝脸色铁青,“我们吃的饭……也纸人做的饭。”
工作人员正在处理深土村的问题,他们的表情很严肃,次的事情明显超了赛事方的预料,乃至工作人员忙得没有时间去管理剩下的参赛者,确定剩下的参赛者人数后,就和警察大范围地始搜查起深土村。
江落几个人也跟着去帮忙,拿着小本子登记深土村剩下的活人名单。
他和陆有一曾经见过的红衣小姑娘就在份名单。
深土村一共有311个人,最后统计来的活人竟然只有36个。在其中,那些美丽的被当做神明祭品的姑娘们占了绝大部分,其他的,全部都已经被替换了的纸人。
村长的儿子王钱也个活人,在村长变成纸人的那会儿,他正在和爹娘吃饭。吃着吃着,爹娘不动筷子了,王钱心里纳闷,从饭碗里抬头一看,就看到个穿红戴绿的纸人面带诡异微笑地看着他。
王钱心口猛得一滞,他话都说不来,凭着本能发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跑了家门。
了家门一看,街来来往往的村民们,竟然都变成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纸人。
江落去统计王钱的信息时,王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捧着工作人员给他倒的热水,嘴唇发抖,眼睛无神,不断重复着:“他们变成纸人了,他们变成纸人了……”
在一旁询问消息的工作人员脸色不太好,江落转着笔,点点下巴,“怎么办?”
“稍后请成德大师来为些人安神定魂吧,”工作人员忧色沉沉,“一关的难度已经超过我们的预料了。”
江落心道,你们还不知道地底下有一尊活的神像呢。
他不着痕迹地摸过那颗椭圆形的石头心脏。
在和池尤分后,颗石头心脏就再也没有跳动过。江落可以肯定,之前他所感受到的心脏跳动,以及看到的画面绝不会他的幻觉。
江落不打算和任何人透露颗心脏的存在,他决定将颗心脏私藏起来。
如果颗心脏真的能让他看到池尤的过往,那么江落说什么也不能放手。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池尤发生过什么,想知道池尤的秘密,以及池尤的弱点。
样的想法,足以让他冒着风险昧下颗心脏。
稍后,评委老师们也来到了现场。江落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冯厉,冯厉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扫视着,看到了他之后,将江落下扫视了一遍,神色才稍缓。
不得不说,些评委老师带给参赛者和工作人员的安心感旁人无可比拟的。他们来了后,现场逐渐平静了下来。很快,参赛者便被聚集起来,准备集中作答。
江落整理整理了思绪,把池尤参与的部分省略后,将深土村的经历写在了纸。
深土村地处偏僻,村前有槐树,侧有山头包围,坟地多而荒,所谓的聚阴之地。
里供奉着一座神像,神像有了自我意识,神像想从死物变成活物,便蛊惑村民前来祭拜,给村民们编织了一场虚假的有关于长生的梦。
可神像不止需女的献祭,他还需阴魂。在神像的指点下,村民们或吊、或溺死,无法投胎转世的灵魂成为了供养神像活过来的养料。
江落在村前大槐树看到的吊的鬼影,也其中一个被神像哄骗吊的村民。
江落足足写了三大页,才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写完。
参赛者填完答案后,就没什么事了。江落和闻人连几个人一起蹲在旁边抽了一根烟,抽烟途中,他们看到了池家那位评委老师火冒三丈地来找了工作人员。
池家评委满脸怒火,为圈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形象,在一声声咆哮声中碎了一地。
江落转头问边的闻人连,“他怎么发了么大的脾气?”
“次的比赛中,有个参赛者变成了纸人,”闻人连抖了抖烟灰,“一个何知,另外一个池家的人。”
江落挑眉,“池尤的旁系?”
闻人连点了点头,叹息道:“我第一次见到池尤旁系死人了。”
江落没想到死的竟然池家旁系的人,他朝着那混乱的场面看去,隐隐约约的,他想,池尤旁系的死亡,和池尤有没有关?
幻象之中,幼的池尤说的那番话在他耳边响起:池家灭亡、诅咒消失、拉玄学界共沉沦。
明晃晃的大魔王剧本。
他想当一个玄学界的暴君吗?
池家的评委老师没闹多久,就黑着脸回到了评委室中。
其他五位评委正在看着参赛选手的答案。
每一份答案,都需六位老师逐个打分。全大学生自然科学竞赛,除了内容和普通的竞赛不一样外,其他的大差不离,为了使成绩公平,六位评委老师都有相的判定标准,满分十分的打分制,各位老师之间不会现三分以的打分差距。
瞧见池家的人进来后,祁家的评委老师率先关心道:“中业老哥,怎么样,找到你们家那小孩了吗?”
池中业脸乌云密布,“他事了。”
祁家评委惊讶道:“事了?”
池中业沉着脸坐在位置,祁家评委还想再问,冯厉蹙眉,指骨轻敲下桌子,“先做正事。”
祁家评委应了声好,低声道:“中业老哥,参赛者在比赛中事的例子不,你难受难受,现在别闹事,否则面也不好看。”
如果脸能刻字,那么池中业的脑袋一定会有“欺软怕硬”四个字。不必祁家评委劝,在冯厉说完话后,他就打起了精神,强行露一个笑容,“放心吧,咱们先把些答卷给看了。”
半个小时后,参赛者的成绩就统计来了。
令人意外的,届的第一名竟然有个相成绩的人。
一个江落,一个湘赶尸人廖家的后代廖斯。
卓正宇愁道:“怎么办?”
“个人的回答都清晰明确,条理得当,”成德大师沉吟一声,“将个学生叫过来看一看?”
“何必么麻烦,”池中业插话道,“个叫江落的小子不冯天师的弟子吗?天师么厉害的人物,弟子一定深藏不露,第一名就定了他吧。”
成德大师看向冯厉,“天师怎么看?”
冯厉面无波澜,他低头看着桌江落和廖斯的份答卷,手指不着痕迹地掐算了一番,算的结果好的之后,他才缓声道:“去将他们叫来吧。”
江落和廖斯很快就来到了评委室里。
得知分数相之后,江落瞥了廖斯一眼。
他为亲探险才得知了深土村的地下秘密,他很好奇,廖斯怎么知道些的?
评委正好也问了个问题,廖斯微微一笑,“各位老师也知道我湘赶尸人的后代,些线索,我驱使着深土村的死尸为我探查到的。”
确实一个毫无破绽的理。
廖斯咳嗽了一声,虚弱地继续道:“我不好,只能样的手段,还好运气不错,才能得到样的好成绩。”
卓正宇心觉事有些难办,索性把难题交给了他们俩,“你们现在分,第一名只能有一个人。样吧,你们还能说什么没写在答卷的加分点吗?只比对方多加一分,就算赢了。”
江落思索了片刻,廖斯已经温声口道:“我发现神像边还有个护法,一个活死人,一个戴狐狸面具的男人。”
江落立刻扭头,冷眼看着廖斯。
廖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对着江落笑了笑,轻声道:“江落,那个活死人还来找过你和陆有一,你忘了吗?”
江落并没有在答卷中写神像的左右护法一事,桦大学的其他人样也如此。他们没有在答卷中透露死鬼的存在,江落怎么也没想到,廖斯竟然在里说了句话。
“活死人?”卓正宇皱皱眉,略显严厉道,“江落,有回事吗?”
江落定定看着廖斯,突然缓缓笑了起来。
廖斯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江落唇角挑着,不染半分阴霾,笑容中的感染力让旁人也忍不住放松下心情,想跟着他一笑起来,“廖斯学,什么叫活死人?”
他样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以前有些混日子……不怎么喜欢学习,没有听说过‘活死人’个词。”
“如果有活死人来找我和陆有一,廖学怎么不告诉我呢,”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眉角眼梢全可惜,“我还没见过活死人长什么样呢。”
廖斯眉角一抽。
评委室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卓正宇看着廖斯的眼神带了几分狐疑。
廖斯本为池尤的那句“江落不行”对江落起了好奇心,想试探一番江落,谁知道对方没被坑到,他反而惹了一腥臊。
廖斯也不常人,他面不改色地道:“那应该夜太深,我看错了。”
“不,我相信赶尸人后代的判断,”江落道,“廖学,当初那位活死人来找我和陆有一的时候,我和陆有一真的都在吗?其他人呢,他们在不在?或许我没有认哪一个活死人,其他人总不可能也都认不来。”
桦大学的人当然不会说见过活死人,廖斯擦擦额头的虚汗,突然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
他一个咳嗽,江落也不好再接着问他了。他进退有度地道:“算了,只件小事。廖学,你注意。”
廖斯有气无力地道:“谢谢江学关心。”
不好的人总会引起别人的情,经过了一遭,对廖斯心软的评委们也硬起了心肠。卓正宇看向江落,“江落,你有什么加分点还没写来吗?”
江落想了想,“还有条我没有写来。”
成德大师慈祥地鼓励道:“好孩子,什么?”
江落拘谨地笑了笑,“村里的人会变成纸人,为我烧掉了地底下的一片纸人林。除此之外,我还在地底下发现了一个池塘的雌性毒尾蝎的血水。”
廖斯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江落。
那主人的东,他怎么敢就么说来!
还好评委老师的表情也他如一辙的震惊,才使得廖斯没有暴露。卓正宇更倒吸一口气,追问道:“什么?一池塘雌性毒尾蝎的血水?!”
江落肯定地点了点头。
评委老师们对视了一眼,成德大师温声道:“好,你们先去吧。”
江落和廖斯并肩从房内走了来,廖斯苦笑一声道:“江落,鸟为食死,人为财亡。抱歉,我也想元天珠。”
“没关系,”江落反而笑了,态度瞧着和先前没什么差别,“我理解。”
十分钟之后,成绩来了。江落毫不意外地成了第一名,在贺喜声中,一行人了车,经过了四个小时的颠簸之后,终于在小镇一家简陋的宾馆之中落下了脚。
时,天色已然昏暗,夜幕即将笼罩。宾馆里没有空调,江落流了一的汗,他趁着有热水,好好地洗了个澡,将前日的一尘土彻底洗净。等他从浴室来后,冯厉就派人来叫他了。
江落随意套了件衣服,裹着一湿气的去找了冯厉。
敲敲门,冯厉清冷的声音响起:“进。”
江落推门走了进去。甫一进去,他就感觉到一股凉意迎面扑来,比了空调还来得舒适低温。江落舒服得眯了眯眼,在屋内巡视一遍,看到了角落里一碗倒放着的瓷碗。
瓷碗的碗底放着一根横放的筷子,碗口与地面的交接处,有雾冷气从中溢,宛如一块源源不断降热的冰块。
自从来到个世界,江落对种不科学的手段已经见怪不怪,会儿看到了还觉得新奇。冯厉瞧见他的眼神,淡淡道:“你房间热?”
江落点头,“不仅热,还又燥又干。”
“一会让你的师兄帮你在房间弄一碗冰水,”冯厉道,“过来,坐下说。”
江落坐在书桌前,冯厉正说话,瞧见了他滴水的湿发,皱眉道:“头发怎么不擦干?”
“还没来得及,就来见你了,”江落无所谓,“晾一会就干了。”
冯厉看不顺眼,他起找了一个干毛巾搭在了江落头,江落将毛巾拉到肩头,侧头一看,冯厉还站在他的边没有离。
江落奇怪:“师父?”
冯厉不再管他的湿发,修长的手伸,探向了江落的衣领。
一根手指轻轻拉下衣领,黑发青的锁骨露,冯厉垂眸看去,“保命符竟然没有到。”
江落闻言,将肩侧的黑发绕到另一侧,方便冯厉研究他的保命符,“虽然凶险,也算平安度过,没到千钧一发的地步。”
冯厉松了手,若有所思地回到了位子。
江落打了个哈欠,“师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厉回过神,从抽屉中拿了一个盒子,放在了江落的跟前,“比赛的奖品,元天珠。”
江落顿时就不困了,他将盒子拿到手中,打一看,盒子正中正一颗透明的珠子,隐隐散发着寒冰气息。
种熟悉的感觉,正和殡葬店老板手里那颗元天珠的感觉一模一样。
江落将珠子拿在手中,触手便觉得犹如摸着一块冰块。质地细腻如玉石,银莹光下,宛若随时会消散在空中。
江落目不转睛地看着个珠子,有些喜欢了种颜色,“师父,元天珠究竟什么东?”
冯厉道:“回去再你说。”
江落回过了神,将元天珠放回了盒子中,朝着冯厉笑了笑,“好。”
冯厉看着他面的疲态,就道:“行了,回去吧。”
江落起告辞,门即将关时,他从门缝中抬眸。冯厉坐在书桌之中,整个人处在阴影之下。
他的眼眸深沉,唐装、鼻梁、侧脸线条稍沉于暗色,如一座石膏做成的雕像,一动不动地任时光的浮尘吞没。
有一种本质的、来自灵魂层面的孤僻和冷酷从他的泄露。
竟然一瞬间让江落觉得,坐在那里的不冯厉,而池尤。
“咔嚓”一声,门被合了。
江落原地站了片刻,缓缓转,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几步之后,他的鼻尖浮现了薄薄一层虚汗。
他想。
原书中,冯厉为什么会帮助池尤修炼复仇?
如果池尤的最大目标真的拉玄学界共沉沦的话,冯厉为新一任的天师,怎么会帮助他?
除非。
冯厉也成为了池尤的傀儡。
或者池尤的新。
么大的一个猜测浮心头,江落本以为自己会心里发寒,辗转难安。他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第二天可以去医院探病的时候,和伴们一起去看了陆有一。
陆有一已经没事了,还被按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天过去,又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
江落打趣道:“陆有一,你恢复能力不错嘛。”
陆有一道:“哪能比得过死鬼啊。”
话一,他瞅瞅左右,小心翼翼地凑到江落边问道:“江落,死鬼救来了吗?”
江落道:“他现在叫滕毕。”
陆有一听到话就明什么意思了。对他们友善,将他们当做朋友的死鬼,而不活死人滕毕。而现在死鬼变成了滕毕,自然就不他们的朋友了。
陆有一低落了一路,直到整理好行李了飞机,他才缓过来,长长叹了口气,“有缘无份啊。”
江落闭着眼睛睡觉,“行了,睡觉吧。”
偏僻的深土村内。
无人的深山之中,一块巨石突然颤抖了下,静止秒后,巨石又剧烈颤抖了起来。
“嘭”的一声巨响,巨石终于被颤倒在地,露了堵住的一块黑洞。
裹着一破旧布料、浑灰尘泥土的男人从洞口中爬了来。
他手里握着大刀,爬地面之后,略有些迷茫地看向左右。
“朋友……”
他的鼻子,已经闻不到任何生人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