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中意其实并不是十分的隐晦,可阮琨碧却没有看出其中的真意来,只觉得阮琨宁委实是太蠢,居然会开出这样的条件来。
只要有人肯带着名帖来帮自己可以,那委实是太过于简单了。
她这些日子跟着二皇子也很是结识了许多权贵,眼下也叫他们递个名帖过来罢了,这算是个多大的事情?
顶破天,也是动一动嘴皮子的事情罢了。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不会当着阮琨宁的面说出来,谁知道她好不好临时改变主意好来折腾自己呢,她脑海里有了这个担忧,也只好压住自己心里头的得意,脸上冷冷的盯着阮琨宁,直看她一直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才轻轻地向着一侧的两个丫鬟招了招手。
阮琨宁自然看出了阮琨碧脸上隐藏的的兴奋与得意,禁不住在心里头摇摇头,蠢成这个样子,真是没救了。
“咱们赌一把吧,赌五文钱,”她看了看内室的几个人,慢悠悠的坐下,道:“她肯定找不到人过来。”
吃瓜子群众王梁连头都没有抬:“我也这么想。”
玉奴跟韦青柯懒洋洋的对视了一眼,道:“大家都一样嘛。”
“只怕是赌不起来了,”贺文昶微微笑了笑,向阮琨宁道:“我也不觉得真的会有人来。”
阮琨宁环视了一圈,终于忍不住坏笑了出来,周围的几人会意,也禁不住微笑了起来。
阮琨碧到底是后世过来的,对于如今的那些潜规则并不是很明白,所以才会觉得阮琨宁说的话里头有空子,很容易被钻漏洞,可是事实上,有些事可不是表面上那么一回事。
冲着她对于阮琨宁的态度而言,阮琨宁罚她跪下是理所当然的,一个蔑视皇族的帽子扣上,别说让她在那里跪上两个时辰了,是跪到死,在大面儿上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至于阮琨碧想的去找救兵?呵呵,那是更加不可能了。
她是因为藐视皇族不知尊卑的原因才被罚下的,哪个敢拿着自己的名帖去上门求情,是觉得宗室的地位太低,谁都可以过去吐一口唾沫吗?
这可是要开罪宗室的节奏,哪一家心要是这么大敢这么干了,明天宗室们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阮琨碧无论脸面多么大,人际关系多么的广泛,都不会有人愿意去帮助她的,除非她能说动一个宗室中人去帮忙,而且还得是辈分极其高的那种宗室。
毕竟阮琨宁本身是领着嫡出份例的,跟她坐在一起的又有兰陵长公主的嫡子,以及荣王府的世子,都是宗室中腰杆子最硬的几个人,哪一个敢真的不要命了过去得罪呢。
再者,是单论辈分,还有一个王梁坐在那里呢,谁敢在他面前称大?
这世上有许多规矩是不会有具体文字写出来,可却是真正正正存在的,那是为人处世之中的潜规则。
而历来,那些去打破潜规则的人都不会被人喜欢的,无论那个人是谁。
所以阮琨宁敢确定不会有人真的傻的一边冒着泡泡,一边跑过来帮阮琨碧一把的,是二皇子也不会。
她想了想今天阮琨碧干的蠢事,便觉得乐得不行,忍不住悠悠的笑了起来,阮琨宁甚至隐隐的能够猜测到,等到二皇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阮琨碧大概离死不远了,当然,那得是在自己跟阮琨碧比完了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二皇子跟阮琨碧的事情虽说是隐蔽,可是本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阮琨碧也不是什么懂得蛰伏隐忍的人,她那么炫耀,恨不得在全世界来一个广播——老子傍上大款了!
她既然想着这一点,那自然会或多或少的露出一点马脚来,金陵的人多精明,怎么会看不出?
而很多秘密是这个样子,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了,那这不再算是什么秘密了,瞬间会爆炸一般的传扬出去。
至少现在,金陵的权贵差不多都知道了阮琨碧跟二皇子的那一点事,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来罢了。
与人方便,将来自己也摊上事儿的时候,别人自然也会给自己一个方便的,这个道理这样简单,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也都是懂得。
可是因为这种潜规则,才更加的会令二皇子抓狂——大家都知道这个阮琨碧是你的人,你现在暗搓搓的安排她去四处搞事,尤其是今天她才刚刚跟王公以及明沁公主撕过逼几天之后还有一场约战,那么,现在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真的说起来,二皇子应该是比阮琨宁自己还要希望阮琨宁赢的,毕竟那是在他举办的宴席上,出了事自然也得怪到他头上去,如果阮琨碧赢了阮琨宁,那也只是阮琨碧一个人的狂欢,对于二皇子来说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哦,因为他搞出来的聚会,他自己找的女人,结果害的阮琨宁颜面扫地,连带着永宁侯府也丢脸,然后等着永宁侯府跟他闹翻,暗搓搓的抽冷子会戳他一刀,却叫阮琨碧扬了名,然后得罪了今日跟阮琨碧站在对立面的王梁以及他背后的诸世家,再把兰陵长公主府以及荣王府也一起得罪了,哦,还得加上阮琨宁那群女神胜过自己的脑残粉。
嗯,事情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已知:阮琨碧得到了名声,而他得到了一个世界的敌人,以及一个阮琨碧或许根本不会产生的感激。
求解:二皇子脑袋里到底进了几斤硫酸?
这么一分析,二皇子会怎么做很明显了,他必须得叫阮琨宁赢才行,不然都没办法交代这件事。
所以此刻,二皇子哪怕再怎么窝火的想着阮琨碧砍成薯片下锅炸,都得先忍下来,叫阮琨宁漂漂亮亮的赢了阮琨碧,安抚了人心才行。
阮琨宁甚至觉得,用不了多久,也许等到自己回家后的第二日,二皇子府上便会有人过去解释这件事情——阮琨碧跟我们没关系呀,我们简直是不能再冤枉了,那女人满脑子都是坑,我们也搞不懂她到底是想干些什么呀。
在场的人都是头脑异常灵光的,自然不会想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只是大家站在同一立场上同仇敌忾,关系又是格外的好一些,所以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自然也不会刻意的点出来了。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王梁笑微微的斜了斜阮琨宁,调侃道:“小娘子,你再这样坏下去,会没有人敢娶你的。”
“怎么可能呢╭(╯^╰)╮,”阮琨宁一脸傲娇的挺直了腰,道:“我便是再怎么不好也有的是人排着队等着娶我的,你以为我是你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这性子,真不是一般人消受的了的,”王梁笑道:“你以后的夫君,必定会被你吃的死死的,半点也是反抗不得的。”
不等阮琨宁回答,他便转向一侧认真在剥瓜子的贺文昶,道:“听见了吗傻小子,你这样呆板的家伙一定会被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一口的,可不要忘了美色误人的道理……”
贺文昶抬头看了王梁一眼,又隐晦的看了看阮琨宁,道:“知道了。”
王梁没有注意到他后来的那一眼,只见了他对自己方才的话言听计从的模样,当即便有了几分自己赢了一局的味道,斜睨着阮琨宁大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果然没错吧?”
阮琨宁微笑看着他,没有做声。
贺文昶忽的将自己面前那张白纸送到阮琨宁面前,上头是他刚刚一边看戏一边剥的瓜子仁,他剥了很久,密密麻麻的像雀舌一样的挤在一起,道:“我给殿下剥了很久,”他笑起来的样子有点羞涩,见阮琨宁含笑看着自己,一张脸登时红了起来,却还是坚持着把话给说完了:“殿下……可喜欢吗?”
阮琨宁脸上的微笑满满的承载着胜利的酸臭味,余光扫了扫王梁,道:“喜欢呀。”
贺文昶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背景王梁板:“……”
忽然之间,好像能体会到之前阮琨碧心中的感受了呢。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毕竟所谓的吃饭并不仅仅是吃饭,自然会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谈话,阮琨宁与王梁乃至于玉奴韦青柯都是相熟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可是对着贺文昶这个之前没见过几次的人,他们才是真正正正的有些吃惊。
他的出身并不好,而他自己也没有讳言此事,而是大大方方的直言不讳,在座的其他人出身都是响当当的,他却并没有什生出么低人一头的自惭之心,不卑不亢,席中的进退之间极为得体,谈吐也令人如沐春风,几个男子试探着谈论起许多政史见闻,也都是言之有据。
不只是阮琨宁,便是另外的三个人也暗自在心里头愈发的高看了他一眼。
事实上,贺文昶之前写过的那篇《明国论》,阮琨宁前世确实是不知道的,今生自然也不会对他有什么特殊的待遇,再者,便是她确实听说过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她交往的人群本身是高档次的,一个将来的能臣并不足以叫她拉起一级警报。
金陵的痴汉太多了,其中的名士才子占了一大部分,这类人酸起来最要命了,经常性的会往永宁侯府送各种自己的诗词歌赋,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别人的一份真心,阮琨宁也不会去践踏,每个人的心意都值得被珍惜,哪怕是自己没办法回应那份喜欢。所以她也吩咐了门卫,若是有人真的送到了自己府上,便送过去给自己。
她算是给自己开了一个坏头,有人见着给女神送诗这条路是行得通的,往永宁侯府送诗词歌赋的人随之愈发的多了起来,阮琨宁素日里也算是闲来无事,也会在其中选出几首自己喜欢的,看着又是着实出类拔萃的,长久以来,居然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往永宁侯府送自己的文作了。
后来阮琨宁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点事情做,每个月会从自己收到了文作当中选出三份最好的贴到永宁侯府外头的墙壁上头,那三首诗的作者未必都是声名赫赫的名士才子,是以也时不时的会有人一举成名,毕竟,那可是女神从诸多才子名士之作当中选出来的顶尖。
阮琨宁跟着谢宜舫念了那么些年的书,眼光也是有的,选出来的作品也会令人服气,长久以来在金陵居然形成了一个惯例——每月去永宁侯府外面看是谁的诗作中选,然后那个人便很可以得意一番了,甚至于在当月,许多的酒楼都会对他本人免费开放,也是图一份风雅。
本来在此事之前,也是有许多没有见过的阮琨宁的大儒隐隐的对她有所非议的,可是在看了她选出来的作品之后便齐齐的改了风向,甚至于有专门写了诗来赞誉她的,阮琨宁凭借着这个,居然也刷了一把名望。
她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在上头批注一二,有名师教导过,虽不敢不说是出口成章,可是偶尔间得一二妙句还是可以的,她性情坚毅,手上的力气也足,一手字写的并没有写的扭扭捏捏小家子气,而是真正的雄骏伟茂,传出去竟也极受人追捧,在金陵男女之中很是带起了一阵习刚劲书法的风气。
贺文昶的那份《明国论》写得的确是好,阮琨宁这点鉴赏眼光也是看得出来的,这才选了他为第一,特意送了一份文房四宝过去,后来很是听去送东西仆从说他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这才找了个法子助他一把。
她不是圣母,可是也不介意在不损害自己的前提下做一点善事,一个真的有真材实料的人,总是有资格得到一点什么的。(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