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二话不说?, 立刻拔足追出。辛渺吃了一?惊,这小虎居然对白虎精有如此孺慕之情,有点让人意外。
但随即她?也跟着追了去。这个死气沉沉的大宅难得有什么?动静, 对她?来说?更易于分辨前方追逃的声音。
红红一?会?儿上墙, 一?会?儿踩瓦, 嗖嗖奔跑,前面的小虎也是仗着体型小,又心中悲愤, 爆发出一?股力量来, 快得连红红也一?时追不上。尤其?在它跑入花园,植物?繁茂, 更遮挡视线。
这花园里种着各色花草,小径盘旋,挖了池子, 里面湖石奇秀,水面上笼罩着淡淡的烟雾。
红红骤然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在空中一?嗅:“等等。”
它眼中爆发出一?阵精光,在这里,它好像闻见了那只白虎的味道。
绝不是错觉,腐败的气息萦绕着一?草一?木, 森冷得让人忍不住寒战的清晨空气中,确实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气息。虽然这味道已经?被浓浓的死气所掩盖, 但红红的利齿与?它的血肉皮毛都有过亲密接触, 宿敌的味道不容错认。
不知道它躲在哪儿,但肯定就在此处。
这里称得上是死寂,树枝花影绝不摇动一?下,然而又有另一?种令人悚然的想象让人忍不住觉得每一?片叶子和阴影后都躲着野兽斑斓的皮毛和冷酷闪光的眼睛。
辛渺觉得这肯定不是错觉, 她?虽然看?不见,但浑身的肌肉和皮肤都先?于大脑直觉地紧绷了,她?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剑柄上,拇指推着擦开鞘,剑锋立刻亮起一?寸利光。
一?人一?狐站在花园的入口处,只能大致看?见大半个花园,小白虎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但是无疑,这片看?似平静却杀机暗伏的园林已经?昭示了最终的战场所在。
要不然它怎么?往这里跑呢。
真是个意外之喜,红红微微咧开嘴角,露出雪白锐利的长牙和鲜红的牙肉,赤狐的尾巴无声的在身后拂过,像一?柄出鞘长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那个不肯安分去死的白虎精滚出来引颈待戮——
红红喉头滚动,一?颗宝光四溅的金色珠子突然从它嘴里被吐出来。
而辛渺则是眼角处一?亮,转头看?,只能看?见一?团明亮璀璨的宝光缓缓浮动,四溢出如有实质的彩环,庄严明净,几乎占满整个视线。
感觉有些熟悉,曾经?渠藏出世时类似的气息,不过没?有当?时那么?大的动静。
“这是......”
好像一?瞬间,周围刮起风来,阴冷的戾风呼呼扫过花草树木,惊动一?片,仿佛有什么?阴暗之处的所在,涌出了无数厉鬼。
“我的妖丹。”
赤红的狐狸皮毛像是燃起了一?捧明亮炙热的火焰,要将一?切焚烧殆尽,身形变大的狐狸美丽威严,钢刀般弯曲的利爪将脚下石板抓得粉碎。
“我就看?它忍不忍得住。”随着它一?声冷笑,蛰伏在阴暗处的魑魅魍魉在奔涌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辛渺忽然发觉风已经?大得有呼啸之势,而且她?终于看?见了凝成实质的所谓阴气——
一?股股黑气从建筑的墙角,花丛的阴暗处,山石的脚下喷涌而出,从无形的气体中伸出蜷缩的趾爪般的四肢,挣扎着四处蔓延爬动,将一?切都笼罩在隐约的恶意和让人肺腑都结冰的寒意当?中。
这些小鬼发出狰狞的笑声,有时候又像是小孩子在哭,它们成群聚集,看?着令人为之胆寒。
“不要害怕,这当?中没?有恶首,都是一?群聚而不散的怨灵罢了,你身为山神供奉,这些小鬼顶不住你的剑气。”
红红对自己的妖丹吹了一?口气,那光芒万丈的宝光就此高高升起,如太阳般高挂于灰蒙蒙的天空上,一?时之间,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声从地下传来,就像是千千万万的厉鬼从地底下共同发出的惨嚎,声震云霄,地面甚至开始摇晃起来。
“.......咱们速战速决。”红红也有些惊诧与?这怨气之重,到底是有多少惨死的魂灵呼啸?
辛渺已经?冷静地拔剑出鞘:“也只有一?战了。”
空气中迅速开始蔓延一?股腐败的恶臭,烟雾掩映的山石洞中,一?只体型庞大的野兽终于出现在她?们眼前。
露出森森白骨的皮毛上爬满蛆虫,空洞的肚腹拖在地上,斑斓的花纹随着走动而如水波般流动,硕大的虎头看?上去已经?彻底不像是活物?,它的一?颗眼珠甚至都已经?掉出了眼眶,可是皮肉外翻的脸孔上,仅存一?只完好的虎目之中,依然持续迸发出冷厉的仇恨和瘆人的平静。
它已不再活着,但也绝没?有死去。
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作为无需解释的号角,赤狐和辛渺几乎是同一?时间,瞬发而出!
偌大的宅院陷入一?片混乱与?麻木之中,死去的男主人的尸身被七拼八凑放置于大堂中,在金光闪闪的牌匾下凌乱得像一?大片碎肉,若不是手脚和半个瘪掉的头颅可以?隐约分辨,说?是被杀死的牲畜也没?什么?不同。
老太太和儿媳妇趴在那不成型的尸体上哭嚎,两道交错的哭声像是锥子一?样一?刻不停地钻进人们的耳朵。仆从们毫无规矩可言,四散在各处,两股战战涕泪满面,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喘息声,或是跟着哭,或是木着僵着。若是细看?,每一?个人的面孔都像是蜡浇的,无一?二致的透出一?种恐惧到极致后的空白。
他们的眼睛也不像人的眼睛,像是梁上雕刻的飞鸟走兽,统统鼓突出来,有一?种呆滞的狰狞。
而那廊前柱子上,本应该代替男主人去死的母女俩却消失了,柱子和地面上没?有血迹,没?有残杀后的挣扎痕迹,断裂的麻绳掉在地上。
老太太精美的锦缎褂衣上沾满了亲生儿子的血迹,再也不复昔日高高在上的尊贵体面,僵尸似的面容上皱纹交错,像是虎皮上的纹路。她?苍老的手捧着儿子的头颅,鼻涕和眼泪洗刷了蒙着灰翳的双眼,随即爆发出一?种高昂的癫狂来:“都去找!!!都去找!!!”
“把那两个贱婢拖出来砍死!我要啃了她?的心,喝她?的血!!”
她?的声音尖利到可怕,大少奶奶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了地面上,颤栗着往后缩。
仆人们都像是地上的雉鸡,随着老人的咆哮,木愣愣地哆嗦着,凭借被奴役的本能看?向头羊。管家也发怔,但他却随即转身,抡圆了巴掌扇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耳光,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说?:“找啊!都去!”
被打倒的仆役狠狠地磕了一?下脑袋,血即刻顺着淌到了脖子根,但他却缩手缩脚地又站了起来,眼珠在眼眶里乱颤,四面八方的要逃,人却温顺地随着众人茫然的脚步去了。
一?双双手拿起所有能拿的棍棒和利刃武器,他们好像都不知道要干什么?,汗珠和眼泪混成一?股,满脸都是惶然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狠。
这个大宅太令人害怕了,好像一?草一?木都随时会?变成野兽把人生吞活剥,强烈的恐惧蔓延在人群中,管家让他们去找到那对母女,有什么?用呢?或许是要杀了她?们吧,只要杀了她?们,老太太就不生气了,他们或许还能离开,翻墙也行,把大门一?把火烧了也行,只要能出去,只要能出去......
空气之中,浓郁的血腥味消散不去,他们一?哄而散,如同四面八方飞溅的火星,极致的恐惧也是一?种力量,混乱和愤怒悄然滋生。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一?面狂吼乱叫,一?面四处奔走寻找,他们的面孔变得猩红起来,完全?超脱了控制。
管家理智尚存,不由得后背冷汗涔涔,逐渐陷入癫狂状态的人群破开每一?扇门,甚至于闯入主人的房间,砸烂了桌椅和门窗。他根本不敢上前如往常般约束这些仆役,只能浑身僵硬地看?着他们像是疯了一?样,如野兽般四处乱窜。
所有人都疯了。
管家害怕极了,处于人群中就像是待在火堆里,随时有被理智全?无的人们烧死的风险,他颤栗不止,不敢发出命令,悄悄的退到最后,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
浑浑噩噩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天色似乎又迅速地暗了下去,不知道何?处刮起了大风,呼啸之声简直如同轰隆,尖锐的笑声在其?中若隐若现,如同暗处的鬼影终于逐渐的展露与?人前。
这难熬的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和呼喝,其?间伴随着一?声怒喝:“你们简直大胆!”
这仿佛是个女子声音,又有些虚弱。
管家心中一?惊,循声看?去,很快在纷乱的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只一?打眼,管家就知道不妙,被众人包围之中,最为狼狈的是府上的二少奶奶,形容枯槁,两手被反拧着,如猪猡般被发狠的仆役按倒在地上。
而另一?个却衣着皆上品,面容美丽,一?看?就是高门贵女,面白如纸地被身侧凶狠的护院钳制着,似乎也要按倒。
“我乃广燕王府姜此玉!你们敢动我,是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她?的怒喝如同一?声雷霆,震得所有人后背发麻。
嘈杂的人声为之一?静,她?的身份终于让这些人的理智略微回转,姜此玉将身子一?拧,趁着这个空隙逃脱桎梏,发软的手臂骤然将身侧仆役手中长刀夺过。
刀光在她?手中一?旋,锐利的锋芒彻底让他们反应过来,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
姜此玉与?这些似乎已经?彻底疯掉了的人们僵持,一?颗颗冷汗从额角滑落,虚弱的身体不足以?维持这种对峙,她?微不可见的晃了晃,刀尖却不动,甚至于眼中爆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精光,震声道:“还不速速退下!!”
仆役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方才那种狂热渐渐褪去,眼中都残存着麻木和癫狂,看?得姜此玉心中一?沉。
这些人......